聶採青端起桌子上的茶杯一飲而盡,繼續說道:“今日那兩漢子之事,擺明了就是二太太設計陷害她。可到頭來呢,惜時不僅毫髮爲傷,還讓那兩個漢子當衆慘死,二太太必然會收斂許多。如不是凝貴妃插手,或許二太太處境會更難看。”
“凝貴妃到底是姓北的,不會讓丞相府蒙羞,特別是在魏皇后面前,她是決計不會失一點點顏面的。”
屋外似乎有腳步聲逐漸清晰,聶採青和宣承希略一點頭,縱身從另一側的窗戶而出,沒一會,一直守在門外的嶽自忠傳音給了宣承希:“主子,三小姐想見你一面。”
“讓她進來吧。”
夏傲雪進到房間來,便看見宣承希還坐在桌子邊:“七殿下倒還沒睡。”
“睡了怎麼見你呢?”宣承希好似洞悉一切,把玩着手裡的茶杯蓋,一子一句說道,“三小姐,明人不說暗話,卻不知你趁夜來找我,所謂何事?”宣承希的神色隱沒在黑暗中,只看得見一個輪廓,卻偏偏給給人一種運籌帷幄的感覺。
“看來七殿下果真也不是平素裡看到的那樣。”
“彼此彼此。”
“長話短說,惜時想和七殿下談個交易。”夏傲雪也不多說什麼,壓低聲音說道,“我相信七殿下既然僞裝的這般好,想來也是對那位置有一定興趣。惜時可以幫七殿下。”
“哦?如何幫?”
“不論是即位還是鞏固權力,兵力都是最重要的,惜時願爲七殿下提供冶鐵術。”
房間四周頓時都寂靜下來,夏傲雪這話說出來後,宣承希反倒沉默了,許久後才說道:“冶鐵術是夏侯國不外傳的秘術,夏侯國也是憑藉這一秘術,打造的武器堅不可摧,戰場上可以說是以一敵十。你是丞相府不得寵的庶女,又如何得知這冶鐵術?”
夏傲雪卻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說自己的靈魂佔據了惜時的身體?這事太過詭異,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七殿下又怎麼會相信?夏傲雪只能解釋自己當初和質子公主交易匪淺,當初質子公主臨死前,她曾經將秘術告知於她。
這樣的話,或許別人會信,但宣承希肯定不會信,夏傲雪馬上又補充道:“如果七殿下不信,惜時可先將冶鐵術的一部分寫給殿下,以示誠心。”
如果真的掌握這冶鐵術,那武器方面絕對不用擔心,在接下來的鬥爭中倒是多了不少把握,宣承希權衡了一番,才問道:“那你的條件是什麼?”
“助我一臂之力,滅了丞相府所有人,殺了太子!”
“太子可是一國儲君,三小姐這話說出來,就不怕我轉眼將你出賣了?”
“惜時既然想和七殿下談交易,自是相信七殿下的人品和能力。”夏傲雪將之前宣承希給她的那塊玉佩拿出來,放在桌子上,手心來回撫摸着玉佩,“這玉佩誰七殿下給我的,惜時想,七殿下給這玉佩也不會是因爲我救過你吧?
”
“既然三小姐能將我推入池塘,那承希自然也要配合你,將玉佩給你,以顯示自己的誠意,不是嗎?”宣承希說的輕鬆淡定,可夏傲雪臉色卻變了。
她以爲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中,卻不曾想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自己這些伎倆竟是早就被七殿下看穿了。
“三小姐無需妄自菲薄,比謀略和計策,你自然是比不過我的。”
夏傲雪:“……”這人真的是七殿下嗎?確定沒和她一樣,是被別人的靈魂附體了嗎?誰說七殿下不苟言笑,冰山雪蓮,冷峻無情?果然謠言不可信。
“你將玉佩收好,這交易我應你了。不過還是要請三小姐將冶鐵術前一卷寫好,我自會着人來取。”
夏傲雪點點頭,正準備離去,只聽宣承希又問道:“冒昧問句,三小姐爲何這般憎恨丞相府和太子殿下?”依照平日裡看到的,她明明對太子有情,討好他,怎麼還想殺了太子?難道一切都是逢場作戲?
“我可以不說嗎?”
“自然。”
“告辭。”夏傲雪又悄無聲息的離去。爲何憎恨丞相府和太子?如實說,宣承希肯定不信,說自己因爲一直遭受虐待所以心生怨恨?理由太單薄。既然不管怎麼說都不合適,那還不如不說。
夏傲雪心裡似乎鬆了口氣,她沒想到今晚上的交易竟然這麼快就談好了,快的她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帶着點涼意的玉佩握在掌心裡,只要有這玉佩,有宣承希的盟友承諾,那接下來的路比自己一個人要好走很多。
父皇,母后,你們在天上且看着,看我如何將北丞相全府上下滿門屠盡,看我如何將太子折磨的生不如死!
夏傲雪這樣想着,又不禁想起白日裡見到的那面具人,算起來他應該幫了她兩次。可他到底是誰?只露出一雙眼,臉帶銀色面具,渾身又是銀色衣服,還有那兩次拂袖點穴,難道他是江湖已收集情報爲主的鏡花閣閣主?江湖傳言,鏡花閣閣主鏡非明,一年到頭銀衣銀髮銀面具,身懷兩大絕技,鏡花水月和寒袖拂穴。不過這閣主也和七彩門門主一般,神龍見首不見尾。
這倒是有趣了,原本涇渭分明的朝廷和江湖,卻連着七彩門和鏡花閣出現在這天沐寺,而目標看樣子都是太子,有趣,好玩。
“惜時?”對面一道不確定的聲音驟然響在這黑夜裡,讓一直在想着自己心事的夏傲雪頓時嚇了一跳。
一道修長的身影從拐角處緩緩走了出來,看清楚是夏傲雪後,不由一笑:“果然是你啊。”
“太子殿下,您怎麼會在這裡?”夏傲雪迅速收拾好自己的心緒,露出甜美的笑問道。
“隨意走走。倒是你,怎麼這麼晚了,還在外面?”
夏傲雪聞言,頓時換上一副委屈的模樣:“太子殿下,惜時睡不着。今日白白被人誣陷,受了這委屈,越想也憋屈,覺得在屋裡悶的慌,就出
來走走。”
夏傲雪自然指的是白日裡被人誣陷不是完璧之身的事,在得知她還是完璧之身後,太子竟覺得自己鬆了口氣。
太子示意夏傲雪在石凳上坐下,緩緩問道:“你在丞相府,過的很不好嗎?”
夏傲雪使勁眨着眼睛,想拼命擠幾顆淚下來,卻怎麼也落不來了,她也就放棄了,只是哽咽道:“我孃親是青樓女子,惜時六歲前幾乎是在青樓長大的,身份卑微,進了丞相府,自是有些格格不入。”
“加上我容貌尋常,性子木訥,不善歌舞,琴棋書畫更是不行,哪有大戶人家的小姐像我這般沒用?更何況我的爹爹,是當朝丞相,對我的要求自是比別人更高些。也怪自己不爭氣,無論如何也學不好,不如安容姐姐和秋姍妹妹。”
“你也別妄自菲薄,我看你醫術倒是不錯,那日幫聶捕頭驗屍多專業。”太子安慰道。
夏傲雪神色黯然:“仵作?驗屍?這些都是不上臺面的,哪有大戶人家的小姐會去弄這些個東西?”
“你這話便不對了,採青妹妹整日刀劍在手,說話粗聲粗氣,不是和屍體打交道,就是和案犯周旋,可她多得百姓愛戴,誰不說聶捕頭好?”太子這番話,其實也只是放在臺面上的漂亮話而已,聶採青是他一心想拉攏的人之一,她不僅有極高的威望,手裡更是有着她父親留下的十萬鐵繼軍。那十萬鐵繼軍現如今雖是奉了皇命駐守在邊境,可軍人一向都是認死理的,聶採青如果在這太子這邊,那這鐵繼軍難道還會幫別人嗎?
“太子真真說笑了,聶捕頭是女中豪傑,巾幗梟雄,又豈是我這小女子可比的?”夏傲雪眼睛散發着羨慕和嚮往的目光,“若惜時有一日和可以向聶捕頭這般威風,那就不怕再受別人欺負了。”
“那你想嗎?”太子其實長的算英俊的,笑起來那眉毛彎着如同掛在天邊的新月,長長的睫毛閃着,露出看似無害的笑容。
笑笑笑,笑你個頭啊笑。夏傲雪在心裡臭罵着,當初她作爲明珠公主,和太子“情真意切”的時候,她最愛看太子笑,還總是用手指戳着他的嘴角,說他笑起來比自己都好看。
“惜時?”太子看着發怔的夏傲雪,不由伸手在她跟前晃了晃,“在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在想太子的問題啊。太子問我想不想,其實惜時想。”
“那就行了。放心,萬事有本太子呢。”太子拍着胸脯保證着,他自己也不知道爲何,在這三小姐面前,總是自信滿滿,彷彿在她面前自己就是她的保護神,是她的依靠,而自己不用去算計,到底這樣值不值。
“太子,您……您對我真好。”月色下雖看不清夏傲雪臉色的每一寸表情,可太子卻依然覺得那表情裡充滿着崇敬和感激,還有那小女孩該有的羞澀。
“我送你去廂房那。”兩人在面前緩緩走着,侍衛武勻在身後不遠處跟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