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歲那年,本來說好禮物是拜他爲師學武功的,可是後來李墨白變戲法似的將潔白的錦帕遞到了我面前,略帶不羈的不容我反駁便強塞到我的手中。
6歲時,新月湖裡的魚兒得病相繼的死去,致使新月湖裡失去了原本的生機,渾濁的湖水黯淡了一片波光。生日的時候李墨白消失了好幾天,回來時弄了好些奇形怪狀卻顏色斑斕的小魚丟進了湖裡,整個湖面纔再次的光亮起來。
7歲,那時頭髮漸漸的長至腰際,奈何無論李墨白怎麼教我就是學不會梳髻,李墨白一怒之下將自己的鮮豔的衣服撕成一塊塊的布條,從此任我隨意的將長髮束在腦後。
8歲,貪玩的我經常逗玩新月湖裡漸漸長大的魚兒,卻不慎墜入湖中,幸而李墨白來的及時救了我的性命。我自然是昏迷不醒,李墨白在我牀前守了一天一夜,等我醒來之時一個劣質的生日蛋糕伴隨着李墨白消瘦卻張揚的臉出現在眼前。
9歲,那一年北方的冬天無雪,我卻實實的期待了整整一個冬天。春天總是乍暖還寒,在天氣稍涼的日子裡我總會習性的擡頭望着天空,然後微微的嘆着氣。生日那天,再次的碰上了寒流,依舊無雪。李墨白不知從哪裡弄來了冰塊,細細的磨成了冰屑,揮揮灑灑的飄滿我整個院子。那細細的冰屑無孔不入,涼涼的侵入裸露的肌膚,汗毛倒豎滿身雞皮疙瘩的同時李墨白辛苦撒冰屑那一幕也深深的刻在了記憶裡。
10歲,那年有好幾個脫落的乳牙一直沒有再長的勢頭,看着我說話總漏風李墨白急了,禁止我吃一切甜點。我哭鬧了數日見李墨白堅持只好作罷,哪知生日那天李墨白提的食盒裡竟然滿滿都是梨花糕,許久不知甜爲何物的我高興差點蹦出天際去,哪裡還管得着牙齒。幸好後來牙齒還是長出來了,不然現在心裡肯定得後悔死。
11歲,那一年武功已有小成,經常在院子裡蹦上蹦下在每個梨樹之間來回的穿梭。卻不知怎麼突然失去控制從高中摔落,雖然沒有造成太大的麻煩卻傷了腿,行走起來非常的不方便。生日那天我卻固執的想要爬上最高的那棵梨樹,只爲摘下那朵最豔麗的紅色梨花別在髮際,李墨白無奈只好帶着我一起用極其不雅的姿勢爬上樹梢。
終於得償所願的將梨花別在髮梢之後我太過得意忘形,一不小心就從枝椏間滑落,李墨白一驚後從上面的樹丫間探出身子來抓我,我驚慌失措的連同他的雙臂一起緊緊的環住了他的身體,可憐的李墨白瞬間失去平衡隨我一起滑落,身體被我禁錮住無法使用輕功,卻在着地的剎那猛然翻轉身體。
我在上,他在下,我不知道那一刻他有多痛苦,只是清晰的記得那一瞬間心裡涌上來海潮般洶涌的感動與如擂鼓般滔滔不絕的心跳。
12歲,那年的冬天特別,冷,所謂呵氣成冰也不過如此。院子裡的紅梨素來畏冷,有兩株沒有撐過那個冬天,在春天來臨之際依舊沉默着,縱橫交錯的枝椏間除了數只麻雀外再無其他,在周身豔紅的雲霞映襯下頗爲冷清。
想要李墨白再去尋來幾株梨樹重新栽下,李墨白卻爲難起來,說是這紅梨極爲珍貴,全天下也不過那麼十幾株現下恐是已經全部聚集在我院子裡。於是閒來無事我總是在樹下轉悠,期待着偶爾不經意擡頭的瞬間可以看見哪怕一點點的綠意,卻總是沒有得償所願。
生日那天我起了個大早,披衣起牀推窗看向院子時才發現滿目的紅色,不過短短的一夜之間那兩株凍死的梨樹怒發蓬勃之氣,紅色的花團錦簇的擠滿了整個院子。不可置信的走進細看才發現兩株梨樹之上系滿了無數的紅色小布條,一個一個在枝椏間形成一朵花的形狀,沒有哪怕一絲的殘缺,即使在近處也足以以假亂真。
而背倚着樹幹睡得似嬰兒般純潔的李墨白髮際早已被霧水溼透,初升的陽光帶着微弱的溫暖在他的臉上形成點點斑駁的光影,他滿臉無法遮掩的疲憊之色,一向桀驁的嘴角卻掛着快樂而滿足的笑容。
那一刻的心情太過複雜,即使是現在回想起來也找不到詞語來形容,只是清晰的記得心彷佛是被尖銳的刀狠狠的劃過疼的快要無法呼吸,眼淚在瞬間溼透了眼眶。
13歲,就在快要生日之際李墨白不知何事急匆匆的離開了京城,即使在我生日那天也沒能及時的趕回,我搬着小凳子在院子裡從晨曦等到落日。所以當李墨白兩手空空的回來並且告知忘記我生日之時我當即怒了,毫不猶豫的就將他給掃地出門了。
李墨白再來之時一身的狼狽比之我們第二次見面有過之而無不及,依舊是滿身酒氣一身青紫色的傷痕以及脖頸之間豔色的吻痕。那一次,我是真正的生氣了,這一生以來唯一的一次徹底抓狂。所以那時我冷着一張小臉,像被拋棄背叛的媳婦一般狠狠甩了李墨白一耳光,聲音之清脆震得我的幾欲吐血身亡。雖然打完我立時的後悔,卻倔強着沒有道歉。
直到後來,我終於明白,原來彼時的那種心情是被稱之爲嫉妒。
後來李墨白腆着臉跟我道歉,極爲難堪極是委屈的模樣,一直紅着眼睛的我撲到他的懷裡哭得天昏地暗、地老天荒。
後來李墨白又消失了數日,回來之時滿身的泥濘,一身原本潔淨的紅衣變得褶皺不堪比街頭叫花子的衣服還要不如。彼時的他卻笑的恣意而張狂,對着我揚了揚手裡幼小的樹苗,聲音清越的對着我喊:小梨,這是紅梨的幼苗,師父終於給你找來了。
14歲,我學乖了,早就在生日前的好幾個月就在不停的提醒李墨白我的生日快到了快到了到了。於是生日那天堂而皇之的叉腰對着李墨白頤指氣使,告訴他我要會飛不會跑的、會跑不會走的、會走不會遊的東西。
李墨白當時就愣了,顯然沒有想到我醞釀了幾個月竟然是問他要一個根本就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東西。
其實,這個真的很簡單,隨便一樣東西只要能舉例不都是可以滿足這些條件的嗎?我承認我實在故意的刁難他,只是想看看那他整天愁眉苦臉、皺眉沉思是什麼樣子。可是該死的李墨白根本就沒有上當,想了一會之後便恍然大悟的跑到新月湖邊捧了一捧湖水給我,還言之鑿鑿的解釋:雨在從天際落下時是會飛不會跑的,在河裡奔騰的時候是會跑不會走的,在指縫之間的時候是會走不會遊的。
那時我才明白過來,李墨白是個絕對不能小看的人,想要騙他我還早了好幾千年。幸而李墨白又來又補了件禮物給我,我心裡的忿忿不平才漸漸的消失了。
這些並不是我記憶的全部,卻據守着我心裡最重要、最柔軟的地方,長長久久不會遺忘。
如此漫長而短暫的歲月,風風雨雨卻都並肩着走過,直至此時此刻我都一直以爲這一輩子我都可以安安靜靜的站在他的身邊。雖說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我卻堅信着我們可以平凡的在一起。
可是我卻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一種東西可以隨意的翻手爲雲覆手爲雨,人們通常把它叫做---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