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許是覺得李思墨的話語很有意思,青年男子勾起嘴角露出一抹諷笑,擡手用力地鉗制住李思墨的雙手,“如今你的命都在我手上,你怎麼不放過我們?”
被男子弄疼了手,李思墨擡頭見面前的男子面目猙獰,嘴角癟了癟,像是下一秒就要哇哇大哭般,眼中含了淚,卻分外倔強的隱忍着。“孃親說過,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李思墨大大的杏眸中充斥着恐懼,表情執拗而頑強,雖然年紀尚小,卻沒有表露出分毫的退縮,假以時日,必定會是個了不得的人才!
如果成爲敵人,必將是個可怕的對手!
青年男子不知道方纔他們之間已結下多深的仇怨,但顯然這個小小的孩童的眼中有着清晰的恨意,斬草除根是他的一貫風格,哪怕對方還是個稚嫩的孩子!冷下眼眸,語調冰涼,“我看你活不過今天!”
說着,手腕一翻,手心已經多了一把匕首。匕首閃爍着寒芒,在空中劃過清冷的弧度,就向李思墨的脖頸處割去。
“小少爺!”菊媽驚恐的尖叫出聲,身體一軟,歪倒在地。
蕭冬辰兩眼一番軟軟地倒在地上,昏迷過去。
潤娘紅着眼眶轉過身去,安家兩姐妹則撲入潤孃的懷抱,捂着臉嚎啕大哭。場面更爲混亂,周圍的人皆是看着,沒有一人上前來幫忙。
“于振,莫要過火!”突然傳來飄渺如風的聲音,虛虛幻幻似不真實,本已挨近李思墨脖頸處的匕首突然一滯,青年男子的手猶如撞上了彈簧般被反向彈開。
名喚于振的男子被迫向後揚起,匕首便偏出了他的手心。‘叮咚’一聲墜落在地上。
“不是吩咐過不要惹事的嗎?”依然是飄渺如風的聲音,一道白影從不遠處的窗戶裡飛出,穩穩地落在於振的面前。同時擡手一覽。便將李思墨攬到自己的身邊護着。
這一幕轉變得太過迅速,沒人看到白衣男子的動作,待衆人回過神。小小的李思墨已經在白衣男子的懷中。
奇怪的是,這白衣男子的手上帶着銀白色的手套。衣服裹緊,除了平靜的面容,全身上下沒有一處裸露的皮膚。
“閣主。”陳思吟與于振的身體皆是一顫,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睛後互相怨責地瞥了對方一眼,恭身向白衣男子行禮。
白衣男子卻不打算搭理他們,自顧自的蹲下身,面容溫和的看向懷中正發着抖的李思墨。猶豫了許久。才顫抖着擡手輕柔地摸了摸他的髮梢,語調溫柔,“已經沒事了,不要害怕。”
白衣男子收回手後,看着李思墨的小小身影,面容有幾分緊張。片刻,見他神色如常,白衣男子暗自鬆了口氣。
“你是誰?……你是好人嗎?”方纔的片刻,李思墨直面死亡,他不知道何爲死亡。但是看到那閃爍着寒光的匕首,心裡涌上一股莫名地顫抖,以至於他失去所有支撐着自己的勇氣,差點像蕭冬辰那般昏倒過去。
小小的李思墨不懂。那是害怕、恐懼到極點的顫抖。
所以得救後,此刻的他懵懵懂懂,完全褪去了所有防備的外衣,粉嫩嫩的皮膚因爲害怕顯現出異樣的潮紅,眼眶含淚,表情委屈,完全像是落入了獵人陷進的小動物般,滿臉讓人憐惜的無助。
但是他仍舊在隱忍着,隱忍着自己的情緒,等待着白衣男子的回答。
“小少爺!”一旁的菊媽總算反應了過來,想要上前來將李思墨抱回去,卻被那于振擋住了去路。
菊媽急得跺腳,卻無計可施。
潤娘溫言對安家姐妹安撫一番,兩姐妹見李思墨沒事,才漸漸止住了眼淚。潤娘上前,將躺在地上的蕭冬辰扶了起來。
而看着李思墨的面容與表情,白衣男子平靜的表情逐漸泛起漣漪,眼中閃爍起奇異的光芒,嘴脣微張,像是無法掩飾自己的驚訝般瞪大了雙眸,“你叫什麼名字?”
“你是好人嗎?”李思墨楞了一下,固執的看着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怔了怔,有些難以理解,“這個問題重要嗎?”又不忍心般摸了摸李思墨的髮梢,眼神中充滿憐愛,“想哭就哭,沒關係,不會有人笑話你!”
“不行!”李思墨不斷地搖着頭,已經懸掛在他眼角的眼淚愣是沒有掉下來,“孃親說過,不能在壞人的面前掉眼淚,因爲壞人不會同情我。如果你是壞人,我不哭!”
純潔無垢的表情,天真爛漫的聲音,說出來的話語卻讓人驚異。
白衣男子更是訝然,心中大震,眼前稚嫩的面容,似乎與深刻在記憶中的那張臉融合,遂有些小心翼翼地開口,“你的孃親,是誰?”
“孃親就是孃親!”李思墨稚嫩的聲音,讓白衣男子有些鬱悶。
“初兒!”清脆且驚慌的聲音遠遠地傳來,白衣男子全身一顫,像是不可置信,眼中莫名地含了水霧,他下意識地握緊了雙手。
被白衣男子握住雙肩的李思墨吃痛,想要探出頭去看聲音傳來的方向,又被白衣男子禁錮住,於是不滿地哇哇大叫,“孃親,我在這兒!”
李思墨拼命地掙扎起來,握緊小拳頭錘在白衣男子的身上,“壞人,放開我、放開我!孃親,孃親,我在這裡……”
白衣男子恍若未覺,卻下意識的偏過了臉,避免讓他碰觸。片刻,又淚盈於睫地看着面前的孩童,腦海中縈繞着方纔那清脆的聲音,情緒在一瞬間徹底的失控。
但是對上李思墨眼淚汪汪的雙眸,很快回過神,意識到自己弄疼了他,慌慌張張的鬆開手,無措地蹲着身退後了一步。
“壞人!”李思墨得到自由,抽抽搭搭的抽泣兩聲。握緊小拳頭對着白衣男子的身體捶打一番,才向着前方跑去。
“站住!”見李思墨對着自己的閣主不敬,陳思吟可不能輕易放過他。閃身擋在李思墨的身前。眸光轉冷。
“讓他過去。”白衣男子飛快地調整自己的情緒,啞着聲音下令。許是情緒過於激動,嘴脣瞬間蒼白。情不自禁地彎下腰劇烈咳嗽起來。
陳思吟不解,但是看見閣主痛苦壓抑的模樣。依言讓開道路。
“孃親,哇哇,初兒好怕怕。”此刻的李思墨哪裡還有方纔勇敢的模樣,完全就是一個受了委屈的孩童,鼻涕眼淚橫流。
“娘在這裡,初兒別怕!”我與多多匆匆忙忙地趕過來,眼前圍觀的人太多。遮掩了街道中央的情景。
我一時心急,提氣直接從這些人的頭頂躍了過去,剛剛落地,便看到李思墨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衝我跑了過來,頓時蹲下身將他攬在懷中,擡手撫摸他的後背,心疼不已。
“孃親,哇哇……”
李思墨軟趴趴的倒在我的懷中,哭得聲嘶力竭,小臉憋得通紅。一聲一聲如同針尖刺在我的心上,我的眼眶跟着紅了起來,溫柔卻堅定的抱着他,聲音哽咽。“初兒別怕,娘在這裡。都是娘不好,初兒被嚇到了嗎?”
說着,我的眼淚也跟着掉了下來,瞬間滑落臉龐。來的時候聽到多多的描述,我是又自豪又擔憂,生怕他會出事,一顆心吊在嗓子眼,七上八下。
此刻見他平安無事,雖然受了些驚嚇,心中仍舊一安。萬般珍視的將他攬在懷中,想起方纔害怕失去他的驚懼,眼淚再也不受控制。又唯恐嚇到他,我不敢發出任何的聲響,幸好帶着斗笠面紗流淚他看不到。
從懷中掏出手絹,輕柔地幫他逝去臉上的淚痕與鼻涕。嘴上仍舊安慰着,“我家初兒真厲害,不僅能保護姨媽,還能勇敢的與壞人對抗。將來,初兒肯定會成爲了不起的人。”
“嗚嗚嗚……”
許是收到了我的安慰,李思墨逐漸地平靜下來,雖然仍舊在嗚咽着,卻擡起小臉來,淚眼模糊的看着我,“孃親,有壞人欺負姨媽!”
“初兒不怕,有壞人娘會幫你擋着!”想起方纔似乎瞥見有幾個人站在前方,擡起頭看去,愣了一下,眼前哪裡還有人在?
蹙起眉頭,想必方纔趁着混亂,被他們跑了!
“小少爺沒事吧!”菊媽緊張的跑過來,又是擔憂又是歉疚地看着我。但是隔着面紗斗笠,她看不到我的表情,更加的惶恐不安。
“沒事,菊媽不要擔心。”調整了一下情緒,將李思墨抱在懷裡,耳朵湊在他的右耳邊,慢慢地抱着他站起身來。“初兒乖,娘在這裡,那些壞人已經初兒打跑了。”
“真的嗎?”李思墨一遍抽搭着,一邊回頭看了一下,見身後果然沒有人影,自豪的向我邀功。“嗯,初兒不怕。孃親說過在壞人面前不能哭,初兒前面沒哭!”
我的眼眶再次泛紅,怕被他聽出來,忙深呼吸,“我家初兒真乖,孃親最愛你了。”
邊說着,邊隔着面紗在他的額頭親了一下。
李思墨擡起小手抹了抹自己臉上的淚痕,眼中還含着淚,咧着嘴又笑了起來。他看着我臉上的面紗,怔了怔,擡起小臉準確無誤的在我的嘴脣上吧唧了一下。“初兒也愛孃親!”
看着懷中的笑臉,我僵硬的心再次暖了起來。
“這裡人多不方便,又快要下雨,我們還是先去休息一下!”側眸瞥見昏迷在潤娘懷裡的蕭冬辰,我擡頭張望一番,發現右邊有一個客棧,一邊柔聲地安撫着懷裡的李思墨,一邊邁步走了過去。
我沒有看見,在客棧三樓的某個窗戶處有身影一閃,本來敞開了一條縫隙的窗戶隨即被悄聲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