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凌光與李邢同乘趕去省醫學研究中心會堂。車上,李邢捶胸頓足道:“老夫總是福薄,不能親臨凌醫師手術,若能親眼目睹,該是什麼樣一番享受呀!”說話時眼內滿是憧憬。。。
凌光心道:“你個變態。。。”
李邢帶點緬懷過去的神色輕聲道:“自從做了院長,老夫這十幾年來都沒有機會直接接觸病患了,想想那時候。。。”一通緬懷之詞,直到凌光他們到站下車,聽地凌主任耳朵都出繭子了。。。
『市一醫』其他幾位名義上的參選代表早早就在省醫學研究中心會場門前等候李、凌二人了。看李邢座駕一到,幾人一擁衝上,爲院長打躬作揖地拉開車門。
下了車,李邢對幾人微微一笑,算是打過招呼了。而凌光則在李邢前一步進入會場後不免要在門口與那幾位主任在客套一番。
進到省醫研中心的會場大廳;紅地毯、沙發椅、主席臺,一切佈置的都那麼井然有序。還有半小時研討會才正式開始,可人已經坐滿會堂了,本以爲己方代表可能是來的最早滴,可到會場後凌光才發現,原來自己幾人來的算晚了。找到屬於自己一方的座椅,安排了前後兩排,不用說,自然是離主席臺最近的了。李邢先落了座,因爲是三人座的兩排沙發椅,凌光幾人一番謙讓後,這小子“理所當然”的隨了李邢坐在前排,本還有空位,那餘下幾位主任都自自然地擠坐到了後排。
凌光他們這排左右兩方坐了兩位凌光的熟人,一是自凌光落座便對他點頭微笑的『省一醫』外科主任乾坤,另一個便是『第四醫科研究大學』的王彬,自打凌光步進會場,他便滿臉不善地盯着凌光,一副想將他生吞的模樣。
因爲凌光他們這排座椅離省一醫那排不遠,李邢不免要與對方攀談幾句。凌光注意了下與自己院長談笑風生地那名中年男子,長相英俊,年紀看上去與李邢不相上下,身材中等,氣度方面也算不俗,比起李邢那是不相伯仲。只看他能有資格與李邢侃侃而談便可猜知他的身份---第四醫科研究大學院長王莫,再看他樣貌,那王彬根本就是與他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只是這老子氣度比他兒子強多了。看他們現在談笑風聲、彼此親暱的樣兒,凌光真難想像這二人平日裡斗的你死我火時是什麼樣一番情景。。。
談笑幾句,李邢從西裝口袋中掏出一盒煙,抽出一根遞與王莫。那王莫微笑着擺了擺手,李邢也笑了笑,不再說什麼,自顧地燃了起來。很明顯,他根本就知道那王莫是不好這一口的。
凌光納悶李邢爲何會如此不顧儀態,這間會場四周明明到處都貼着“禁止吸菸”四個大字,且李邢本就沒什麼煙癮的。果然,不到一分鐘,一名會場服務人員衝着他們緩緩走來,一手端着一個菸灰缸,另一手捧着杯香茶。到了凌光幾人面前,服務員鞠了一躬,輕輕將菸灰缸放到椅前那張小茶几上,又放下手中茶水,低聲道:“李院長慢用。”
凌光先是看地哭笑不得,緊着便恍然大悟,原來這胖子是在顯示自己的‘實力’,顯示自己‘超然’的地位,來上一個先聲奪人。畢竟,這次研討會不只是鬥鬥醫法這麼簡單,要不怎麼還沒選拔,全省百多間醫院便被刷的只剩三家有資格競選了呢。
半小時後,各大院方代表陸陸續續到齊,開會時間已到,審覈人員、司儀看似已全部到齊,不過,主席臺正中央的位置卻還空着,直到十五分鐘後,那空缺座椅的‘主兒’才姍姍而來,凌光定睛一看下才知是那晚李邢介紹過的‘大鱷’餘主任。好大的譜呀。。。讓這麼多名家名士久等都不說了,且他落座後只是只微微一笑。面色平常,呼吸均勻,根本就不是‘遲遲’趕來,而是早就已經到會場了。遲來也就不說了,可他也不解釋個原因,連個諸如“塞車了”此類的藉口都吝於開口。
李邢在凌光身旁小聲笑道:“老餘有個綽號,『慢半拍』,這半拍,也就剛好是一刻鐘吧。”凌光這才知道這餘主任是‘慣犯’了。這,大概便是‘領導作風’吧。。。。。。
那早早就在恭候姓餘的大駕的司儀,等對方落了座,在對他輕輕點頭示意後,那司儀才快步走上臺去,握起話筒,一番冗長的開場白開始了。。。今天不同於前晚的餐宴,還是那套“外交辭令”式的冗繁白話,在座嘉賓也還是那些人,可今天卻沒有一人表現出任何的不耐煩相。等那司儀下臺後,便輪到餘主任開始講那些經常式的過場白外加勉勵詞,這時臺下衆人更‘不得了’,看他們那認真樣,就好像在聆聽什麼恭訓似的。。。。。。
等咱們‘偉大’的“慢半拍”餘主任講完他的‘發言稿’,凌光等一衆醫師統統跟着他老人家轉去了早就佈置好的研究中心三樓“手術大廳”。
這手術大廳原本是研究中心的中央大會堂,此刻已被臨時改建爲了手術研究中心,這裡便是初試凌光衆人的考試場地。“中央大會堂”只是美其名曰的,這間寬大明亮的場所足有兩千多平米!在凌光等人到來前,這裡擺滿了檯球案,乒乓球案等等娛樂設施,有些研究中心高層的親屬(師奶團?)還常常在這裡練瑜珈。。。。。。如今被稍做了些改裝,撤掉一切遊玩器具,當中分區號滿擺着一張張的小型手術檯,一應工具也已準備妥當,千多平米的大廳,上千號人物黑壓壓的擁在內裡準備接受測試。凌光聞知這大廳只是初試場地,而後還有二試、三試。。。具聞只這一試便會刷去很多人,而後再層層剝減,留下最後的精英,有點類似於電視上的《超某女生》。。。
隨着握起話筒的餘主任一聲令下,當時便由門後閃身出千多名護士,每人一手握一具容器,一手握着塊秒錶,按各自編號,井然有序地走到各醫師身旁。她們手中所握的容器都裝有一隻看起不怎麼甘心的青蛙在內裡不斷地跳動着,似乎想要逃出這緊接而來的覆頂命運。
“覆頂”?沒錯!它們便是等下凌光衆人的試驗‘白老鼠’。而考試的項目便是『以最快速度取出青蛙的所有內藏』,流血最少、內臟組織破壞面最淺的便可勝出,進入下一輪測試。
等醫生們換好‘工作服’,等那餘主任一聲令下,等護士們手中秒錶一按,那些可憐的青蛙便被擡了出來;麻醉、解刨、取內臟,連全屍也沒了。。。。凌光這小子懷有一絲在他人看來屬‘婦人之仁’的同情心,在注射麻醉劑時稍稍遲疑了下,等別人都麻醉完畢準備開刀的時候,凌光才得小木棍提醒(劇烈擺動),麻醉、解刨。。。。。
完成一切手術程序後,凌光輕輕摘下手套,別過頭去不忍再看那一堆堆的動物屍體。當然了,憑他(它)的手法,即便遲了些,過關也是沒問題的,不過卻不是NO。1,而是勉勉強強,畢竟,那幾秒的遲疑對於這種基本手術來說已經是很要命了。至於爲什麼醫學中心會出這麼一道無聊的題目?很簡單----就是考究醫師的手術基本操作功底。而這基本功有時候也挺捉心的,這不,一試結果果然應試前之驗,刷掉了近三百人。看着垂頭喪氣離去的衆人,凌光卻覺得他們很幸運,不用再親歷這殘忍的場景對凌光來說確實能歸於“幸運”範疇。
這次手術的第一名是“省一醫”的乾坤。
拿到成績報表的餘主任甚是開懷,拿起話筒講了句“我省的醫師基本功都很紮實嘛,一點也不讓北京、上海那邊。”
到了二試,撤去了不少手術檯,整個大廳立時寬闊了不少。至於二試的題目----『同血型白老鼠器官移植』。每名醫師操作檯上都在順時間多出了兩隻可愛的小白鼠。它們被裝在一個透明的長方形玻璃瓶中相互戲耍着,凌光一看之下更是不忍,他真想掉頭離去,他更佩服的便是這醫學研究中心的‘實力’,要知道,想要找齊這麼多同血型的白老鼠其實要比找齊同血型的人類還難哪!還是小木棍知他心事,只說了一句:“拿給我們操作,兩隻老鼠怎麼也會安然無恙的。”
是呀,拿給他們做確可保老鼠無恙,可這裡有近千對的白老鼠,萬一哪對“遇人不孰”呢。。。。。要知道這次手術的操作可比起上一輪難度大了很多,老鼠的體積在那裡擺着呢,做這種手術不僅需要有精密的操作技術,而更可憎的是,這輪比賽的測試合格要求仍然是基於“速度”這項基礎上的,一味的追求速度,本能成功的可能也會有所‘失招’了。第一試的結果便是個很好的範例。
手術再次開始,凌光心情鬱悶到極點,對於小木棍的指示總是不能很好的完成,拖延了‘軍機’,凌光再一次以剛剛及格的邊緣態勉強過了一關,而那乾坤是確有真材失學,上輪的“種子選手”本輪繼續蟬聯。
再次拿到各人成績報表,這二試再度刷了四百來人,只剩下三百來號待選‘考生’了。不過這成績仍是令餘主任欣慰非常,他滿面笑容的審覈完了衆人成績,除了。。。在看到凌光的成績單時他微皺了下眉頭。
一個小時的測試已經過去了,審覈完全部報表後,餘主任下達了第三項指令----『再次爲剛剛移植過器官的白老鼠進行一次移植手術』!這次不僅是凌光、所有人都傻眼了,怪不得這次的‘試驗品’不被立即撤下臺呢。這麼做不是要把人和動物一起折騰嗎!?敢怒不敢言,默默的,大家重新拿起了手術刀,在令響後再次折騰起了這些可憐的小白鼠。還好,大概是知道這次手術成功機率不大,那餘主任便下達了一項‘寬厚’的指令-----“不問速度,只要白鼠在手術後仍能存活便算成功。”畢竟已經接受過一次不輸血的手術了,老鼠的體能已大幅下降,快、精、準,這根本不用餘主任聲明,能留到現在的醫師各個心裡都有數。
凌光拿起手術刀,一陣遲疑後又放了下去,擡眼望了望四周,發現其餘人等皆在專心功課,沒有一人敢於怠慢。等他掃完全場衆人,與站在遠處的李邢四目交投後發現,對方滿眼的期盼與焦急,再望望那一衆對於‘濫殺’生命、眼都不眨一下的衆人,凌光突然發覺,對於這種醫學界的表面功夫他已厭惡之極了。
醫生不是該救治生命嗎?爲何現今卻要背道而馳?難道,青蛙、老鼠都不是命嗎?難道它們的生命理應被人類肆意踐踏嗎?
凌光心中暗暗下了個決定,他準備涮李邢、涮整個醫學界一把。
重新執起了刀,凌光爲眼前這兩個在外人看來根本沒有存活價值的生命細心的做起了手術,四分鐘後,等凌光手術完成,他擡眼望了望四周,剛好與此時,那乾坤也直起了身子,二人目光一接觸,只看對方神態,凌光便知他已將手術完成了。雖然凌光操作手術的時間比別人都慢了一兩分鐘,可他還是在心裡暗暗佩服這“乾主任”,此時,凌光在心裡下意識地回想起李邢那句話:“省一醫派的那代表我沒見過,也沒什麼名氣,中庸資質。”言猶在耳。。。。。。苦笑一下,心道原來李邢也有情報不靈的時候哪。
慢慢的,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直到二十分鐘後,該完成手術的都完成了手術,該放棄的也都放棄了。
剩下四十多名未被淘汰的醫師在場,那餘主任笑地嘴都合不攏了,這結果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
午餐時間到了,持續了整三個小時的測驗也告完畢,下午的考試項目還沒放出,時間定在兩點。
凌光衆人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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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學研究中心附近的一間飯店,李邢與凌光坐在一間雅緻的包房內。叫了一整桌的酒菜,凌光卻一點胃口也沒有,因爲他下午還有測驗顧不便飲酒,只喝了些濃茶。李邢也是同樣的,對着整桌美食毫無食慾,灌了一大口五糧液,李邢問道:“凌醫師今天狀態不好啊。”直接點說就是怪責凌光的成績不盡如人意。
凌光只嘆了口氣,沒有接話。
李邢的怪責當然有他的道理,因爲他在本院最看好的便是凌光,可他的成績卻還不如本院另一位同樣過關的醫師好,不過,若是第三輪也有“時間計算”這一說的話李邢現下便不用輕責凌光了。
那李邢再灌一口酒,也不多做廢話,只道一句:“下午的測驗項目是『麻雀解刨』,凌醫師着緊要認真對待呀。”
凌光聽地心裡一驚,又要殘害生命了。。。!要知道麻雀雖小,可五臟俱全,如此精密的手術,能有幾個人成功實不好說。再次想到那一羣生命在未知的情況下便將要走入完結,凌光心內一陣絞痛。而對於李邢的‘未卜先知’他卻不怎麼在意。
長嘆一口氣,凌光面上一陣哀色,那李邢也陪着凌光一同嘆氣,臉上哀色絕不輸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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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換到一間裝有幾張大屏幕背投和一堆堆精密儀器的操作室中,本有四十多名的待考醫師如今確只剩下十來人了。“三大”醫院(省醫、市醫、第四醫)本都有兩名以上的醫師入選了,可如今卻都不約而同的在四試放棄了自己的待考資格,外院也有不少放棄的,估計大部分都是被李邢等高級領導‘疏通’了。當然了,還是有些自不量力、不知深淺的醫院堅持將自己的代表派上陣去想搏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