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端中傳出密集的爆炸聲,記者的聲音傳了出來:“不好,炸膛了,這是高溫引爆了彈匣裡的子彈!”
鏡頭一轉,畫面上的火焰總算黯淡了一些,只見幾個戰士在熊熊大火依然向外射擊,另外幾個戰士仍然端着槍,可槍下的彈匣已經炸沒了。
這是二人聽到鬆了口氣的聲音:“萬幸,只有一個班用裝甲步槍,另外兩個班是電磁步槍,不然我們就徹底交待了……好樣的,戰士們已經消滅外面的敵人,但是危機還沒結束……”
畫面中的火焰漸漸消失,只有變了色的裝甲上仍然冒着升騰的熱氣。
畫面的角落裡,一個戰士攔腰斷成兩截,斷面已經燒得焦黑碳化。
沒等戰士們鬆一口氣,更多蜥蜴人衝進畫面,他們在戰士們的彈雨中彈起胳膊,淡淡的光束掃過大堂,牆壁、桌椅、支撐柱……所有的一切都在光束中斷裂,包括全力反擊的戰士們。
守軍擊倒了數只蜥蜴人,可外面的蜥蜴人卻越打越多。
直播的記者仍然堅持解說:“三個、四個、六個……我們的戰士都是好樣的,他們已經擊斃了八個敵人……不,九個了,剛剛同時倒下了三個敵人,現在是九個了……但是我們自自身的傷亡也不小,剛剛這一輪交火,有四個戰士壯烈犧牲……戰鬥還在繼續,但是敵人越打越多,情況非常不妙……”
說到這裡,解說忽然中止,換上一個沙啞且又模糊的聲音:“總部總部,223分隊請求支援,223分隊請求支援——”
停頓片刻,視頻中傳出微弱但清晰的聲音:“223,我已經無兵可派,總部所有勤務人員都已經派出去了,現在,總部只有我和另外幾個作戰參謀,我們幾個人也要馬上出發,抱歉,只能靠你們自己了。”
沉默片刻,沙啞的聲音低沉迴應:“223明白……全體注意……二班掩護,其他人,撤!”
所有人都知道,留下斷後有死無生,可是沒人提出半點異議,二班的戰士們立刻加強火力,掩護其他人撤出大堂。
一直說個不停的記者終於沉默了,他沉默地跟着隊伍,沉默地離開酒店,沉默地拍攝戰士們狂奔的身影。
隊伍只跑出幾十米,後方的大堂中猛地傳來一聲巨響,滾滾濃煙中氣爆一閃,那是斷後的戰士們引爆了隨身攜帶的炸藥。
隊伍在沉默中繼續前進,遠處,一個個球形的東西從敵人的戰艦裡砸下來,落到城市裡轟然爆炸。
似乎,遠處的槍聲減弱許多。
隊伍剛跑過小半條街,前面的路口突然衝出一羣蜥蜴人,雙方狹路相逢,二話不說交上了火……雙方互有死傷,可敵人實在太多了,十幾個戰士只堅持了一小會兒就傷亡殆盡。
最後一個戰士就倒在記者腳邊,步槍摔出數米之外。
蜥蜴人並沒有擊斃記者,而是虎視眈眈地慢慢圍上來,就像抓住了老鼠的貓,打算戲弄可憐的獵物。
畫面激烈地顫動着,那是記者的身體止不住地發抖。
他的目光掃過成羣的敵人,看向數米外的步槍,可他知道自己沒那個機會,最終,他的目光落到了腳邊,落到了剛剛犧牲的戰士腰間。
那裡,有幾枚圓滾滾的手榴彈。
記者慢慢擡起了頭:“觀衆……不,同胞們,這裡是戰地記者候楊爲您帶來的現場直播,如您如見,我已經被敵人包圍了,我不是戰士,但我也可以是個英雄……生命不息,人類永存,永別了——”
他猛地撲向腳邊,一把抓住手榴彈。
敵人的反應極快,數道光束立刻擊穿記者的身體。
彌留之際,候楊用最後一點意識,扯開了手雷的拉環。
轟——一聲爆響,林旭的終端失去信號,只剩一片空白。
她擡起了頭,看向章禾的目光是隻有茫然。
她似乎想說點什麼,可是隧道外傳來一陣紛亂的腳步聲,一個全副武裝的軍官停在隧道口,用喊破了喉嚨的聲音吶喊:“預備役有沒有?預備役跟我走!”
隧道中驟然一靜,接着許多人站了起來,一聲不吭地衝向隧道口,還沒衝出隧道,就自動排成兩行。
章禾也站了起來,仍然在低落情緒中難以自拔的林旭更加茫然:“你幹什麼?”
章禾留給林旭一個充滿陽光的笑容:“我是預備役!”說完敬了個調皮的軍禮,隨即轉身跟上隊伍。
林旭騰地站了起來,呆呆地看着章禾的身影遠去,直到消失在隧道之外,才失魂落魄地緩緩坐下……明明只是個陌生人,怎麼心裡就像缺了一塊似的?
一個聲音鑽進她的耳朵:“怎麼叫上預備役了?這纔多點時間?”
“你沒看直播嗎?上面那個打得呦,嘖嘖,那個慘啊……”
林旭心往下沉,她不想胡亂猜測,可她真的非常想知道,等待章禾的到底是什麼樣的命運。
這時又一個軍官停在隧道口:“有沒有預備役……”
“剛纔已經來過一次了。”一個聲音這樣說。
軍官並沒有離開,而是繼續大聲咆哮:“有沒有受過軍訓的,只要受過軍訓就行——”
人羣中又站出了好些人,有的年紀很大,也有些年紀很小……剛剛已經把壯年都拉走了,現在只剩下老弱。
軍官很失望,但他沒有選擇,胳膊猛地一揮:“跟我走——”
這一次沒有剛剛那樣整齊,衆人七零八落地跟在軍官身後,就像是一羣剛從戰場上撤下來的敗兵。
林旭不願意這樣形容他們,可只有這個最形象。
希望他們都能活着回來——林旭在心底不斷地祈禱,明知道這世上沒什麼神仙鬼怪,可還是把希望寄託在那些虛無縹緲的神明身上。
軍官第三次站在隧道外面,這一次是一位女軍官,她的胸前畫着紅十字,聲音異常焦急:“這裡有沒有醫生?我們需要醫生!”
“我是醫生!”
“我也是!”
“我是護士,需要嗎?”
林旭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站了起來:“我是醫學院的學生,有我能幫忙的地方嗎?”
女軍官重重地點頭:“請跟我來,走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