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充滿生氣的早晨,有金黃色的陽光,有碧綠帶着露珠的草木,鳥兒依舊在婉轉啼叫着,但是聽在吳爭的耳中,卻彷彿是一陣陣嘲笑聲。
昨晚吳平帶他回家後,既沒有責備他,也沒有安慰他,甚至連一句話也沒有說,早上起牀的時候,他發現他的牀前多了一個包袱,裡面塞滿了衣物和糧食,他以爲他是在做夢,但是一想起昨天的事情,他就知道,這一切是真的,他們真的要離開這個安寧的村子。
吳平背上弓箭,身穿黑色衣服,手裡提着包袱,吳爭走在他的後面,一生藍衣洗得十分乾淨,他偷偷看了吳平一眼,吳平的表情並不是痛苦,也不是哀愁,反而十分的平靜,吳爭雖然心裡有很多話要說,卻是說不出口。
他還是不明白,他們明明在這裡過得好好的,爲什麼要離開,他不明白,父親那裡厲害,連他帶來的人都怕他們,爲什麼才必須離開。
平坦的村道上,此刻站着很多人,他們有的憤怒,有的惋惜,有的敬佩,有的鄙視,但是吳平的臉色卻沒有變一下,對他來說,這些彷彿已經是習以爲常了,只是他心中卻涌起一股莫名的失落,在這世上,想找一個地方平靜的過一輩子,真的是一件難事。
清澈的泉水,如一條玉帶般,環繞着村莊,石橋之上,一隻只破敗的石頭神獅,佇立在那裡,彷彿在仔細聆聽那咚咚的流水聲,橋頭之上,隱約站着一羣人,有高有矮。
吳平的心中總算有了一絲安慰,在這片土地生活了十年,他並不是那麼孤單,至少他還有幾個友人相伴。
吳平慢慢地走向石橋,那一羣人就圍了過來,吳爭臉上露出喜色,歡快地喊道:“阿牛,你們也來了。”只是,他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小,神色也黯然了下來。
“嗯,對不起啊,吳爭,要不是我,你就不用離開這裡了。”阿牛臉上帶着愁色,不捨地道。
吳爭心中涌起一絲溫暖,居然露出了微笑,他對阿牛笑道:“我從來沒有想過要走的,你們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了,我不會忘記你們的。”
他說完,從腰間取下了一條樹枝,幾片樹葉依舊閃着綠光,如碧玉一般,那神樹當真奇異,葉子並沒有枯萎,他將枝條遞給了阿牛,道:“你們看,這次是我贏了,呵呵。”
他笑了,但是阿牛他們卻滿臉懊悔之色,就算是孩子,他們也會有友情,甚至這樣的友情,比任何東西都來的真實淳樸。
“嗯,這次是你贏了,你是最厲害的。”阿牛和幾個玩伴點頭說道。
“我要跟父親離開了,也不知什麼時候能夠回來,這神樹的枝條就送給你吧,你們千萬別把我忘了。”吳爭說完之後,就不再開口,將那條枝條遞給了阿牛。
幾個村民中,又一個年輕的漢子,臉上露出無奈和悲痛顏色,他緊緊握住吳平的手道:“吳大哥,若不是你,我這條命早就沒有,他們不知道你,我卻很知道,你絕對是值得信任的好人,可是我卻沒有能力把你留下來,實在是對不起。”
吳平感激地道:“這不怪你,也許這一切都是天意,我們走後,你們要多多保重。”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
吳平最後還是帶着吳爭離開了,父子兩的身影,顯得十分單薄,漸漸隱沒在了山林之中,泉水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小,但是卻彷彿還在他們身邊流淌着。
“父親,我們現在要去哪裡。”吳爭的眼中帶着迷茫,輕聲問道,他們已經來到了村口神廟,在走幾步就能離開村子。
吳平看了看吳爭,眼中帶着柔光,到頭來,還是有一個人陪着自己,這個人,他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還重要,他緩緩說道:“我們哪都不去,就住在這裡。”
他指了指神廟,吳爭的臉上露出驚喜的神色,心中還帶着一絲希望,道:“那我們是不是不用離開了。”
吳平眼中閃過一絲不忍,沉吟半響,道:“我們還是要離開的,這個地方已經不屬於我們了,我們只能去外面的世界了。”
“外面的世界?父親,外面的世界是怎麼樣的。”吳爭不知爲什麼心裡反倒有一絲好奇與渴望。
吳平苦笑,搖了搖頭道:“現在告訴你你也不會懂的。”
吳爭奇怪地追問道:“爲什麼不懂,我要知道。”
吳平沒有再回答,也許,連他自己也不是完全地懂。
吳平在樹林裡面砍了一些木頭樹枝,在神廟附近,靠着山坡蓋起了一件木屋,雖然木屋十分的簡陋,但總算還能夠遮風擋雨,木屋有一扇大窗子,正好能夠看到神廟的側面,陽光也能透射進來,吳爭沒事,就在站在窗口發呆。
兩天過去了,吳平每天都帶着吳爭一起到附近的山林打獵,當然,他們避開了村裡人的視線,在一些比較偏僻的地方打獵,不過有一點沒有變,就是他們從來沒有完全走出過村子。
深夜,吳爭能夠聽到比平時大上數倍的恐怖獸吼聲,他甚至覺得蠻獸山精就在他們的屋子附近,只是,當他看到睡在身旁的父親時,他的心就安定了下來,有父親在,什麼蠻獸山精他都不怕。
這一天,他們來到了一片離神廟不遠的山谷,這片山谷清幽寧靜,草木青翠,參天大樹,遮天蔽日,更重要的是,野獸山禽很多。
吳爭跟在吳平後面,手中拿着一把粗木製成的弓,吳平終於決定將自己的絕技教授給吳爭,他本來認爲他會在這裡過上一輩子,吳爭也不需要學什麼厲害箭術,但是現在不同,外面的世界他很明白,沒有實力的人難以生存,太有實力的人,也並不好過。
吳平手中的弓被黑布纏繞着,讓人看不出它的真面目,吳爭從小就好奇父親的弓爲什麼要纏着黑布,有一次他問吳平時,吳平只是淡淡地道,弓厭倦了外面的陽光,所以要用黑布纏住。
吳爭當然不懂那是什麼意思,也就沒有追問,不過他卻記得,一直以來,吳平都是使用這把弓,而且從不讓弓離開自己的身邊。
兩人來到一塊青石旁坐了下來,吳平突然問道:“爭兒,你知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一種被稱作修脈者的人類。”
吳爭下意識地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上次我帶回來的那幾個叔叔就是修脈者。”
他說到這裡,臉上突然露出了愧疚地神色,他低聲說道:“我不知道,修脈者是壞人。”
吳平無奈一笑,道:“父親已經不怪你了,帶他們進來不是你的錯,而且修脈者也不一定是壞人,好人還是佔多數的。”
吳爭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道:“我看過那位白衣叔叔,……不是,是那穿白衣服的壞蛋給我的一本小書,裡面把修脈者寫得好厲害啊,可是,我知道,他們再厲害也沒有父親厲害。”
吳平覺得哭笑不得,他突然發現自己的兒子居然十分有趣,是的,小孩子都很有趣,因爲他們的想法都很天真。
吳平說柔聲道:“其實父親也是修脈者,不然就沒有那麼厲害了,修脈者的能力比普通人強大很多,這是不假的事實。”
吳爭聽着聽着來了興趣,他從來就沒有聽過父親對他說過這些事情,他只認爲,自己的父親知道的比別人都多,只是沒有告訴自己而已。
幽靜的山谷中,陽光透過一絲絲樹縫灑落下來,無論多麼茂密的森林,也總會有陽光願意光顧那裡,同樣,絕望之中,總還會有如陽光般的希望存在。
幾頭猛獸在林間走動着,但是他們卻好像也知道青石上那道高大的身影並不好惹般,都不敢靠近那裡,只有幾頭可愛的野兔,還在附近的草地上啃吃着嫩草。
吳平的眼神變得深邃起來,凝視着手中的弓,好像塵封的往事,在瞬間出現在眼前,他沉吟片刻,好像在自言自語的道:“外面的世界雖然豐富多彩,但是卻容易讓人迷茫。”
吳爭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清楚,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明白,只是點了點頭,一陣沉默過後,吳爭突然好奇地問道:“爸爸,那穿白衣的壞人給我的小書是什麼東西,一樣是墨黑大字,我看了一次,就把裡面的內容記住了。”
吳平點了點頭道:“那些是通靈寶書,只要寫在上面的文字,就恍若通靈,讓人看一遍就能記住,通靈寶書在外面的世界也並不常見,大多都只有修脈者擁有。”
吳爭感到十分神奇,道:“那不是神仙能夠做到的本領嗎,傳說中的天書有的人一看就能夠記住內容了。”
吳平滄桑的臉上浮現的幾道皺紋彷彿在瞬間不見了,他笑道:“不是什麼天書,以後只要能夠修脈,你也會懂的。”
“可是,父親,我身上真的也有天脈嗎?”吳爭疑惑地道,他又想起了那本通靈寶書裡關於修脈者的介紹。
“你有的,因爲你是父親的兒子。”吳平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