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半晌,殷子辛忽然揚聲一喊。
方大人聞聲,立刻湊上前去,笑道:“指揮使大人有何吩咐?”
殷子辛看了他一眼,非常不給面子地直接道:“方大人不必客氣。你我同朝爲官,你又是應天府尹這樣的官職,着實沒必要一再奉承我,憑白失了自己的骨氣。”
方軌愣了一下,隨即尷尬地“呵呵”了兩聲,一時什麼也接不上。
許小仙和周新相視一眼,都覺得這個殷子辛非常酷,很喜歡這個人。
一隊錦衣衛進了府衙大院,又急匆匆進了公堂。
殷子辛道:“沈總旗,你過來看看,這幕府山上地勢如何?”
“是,大人。”沈總旗應聲往案桌邊湊過去。
片刻後,道:“大人,這幕府山山下還好,但是自半山腰往上,地勢就開始險峻了,不好搜啊。”
殷子辛道:“但是應天府出了這樣的大案子,即便不好搜,咱們也要去搜搜看。你清點人馬制定方案,我們儘快上山去。”
“是,大人。”沈總旗應道。
沈總旗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模樣英偉,鼻下是一塊修剪精緻小鬍子,那一身銀絲飛魚服,一塵不染。這樣的人,在外面人羣中一站,說是人中龍鳳也不爲過。
但就是這樣一個人,在二十出頭的殷子辛面前,卻畢恭畢敬。那種崇拜之感,完全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
許小仙和周新看着,對殷子辛的羨慕更是多了幾層。
“周大哥,什麼時候我們也能成爲這樣的人就好了,多威風!”許小仙湊到周新耳邊,小聲道。
周新也道:“是啊,殷大人可真有氣勢。我如果也能成爲像他這樣的人,一定能破獲許多大案。”
兩人同時用嚮往的目光看向殷子辛,簡直像是看到了神明一般。
“大人,我們打算從南坡上山,到達半山腰之後,再兵分四路,從東南西北四方,各自往山頂包抄。等下我便讓人去調派人馬,將方小旗、鍾小旗、李小旗都叫來,讓他們帶人從東、西、北三路包抄,咱們從南路上山,以求最快速度。大人以爲可行否?”沈總旗很快便定好了方案,來向殷子辛請示。
殷子辛道:“大隊人馬直接從南坡上山,速度雖快,但卻也有一定可能會打草驚蛇。所以,我們還是直接在山腳下就兵分四路,算好最遠的北坡可以上山的時間,四隊人馬分四個時間出發,同時到達,同時上山。”
“大人思慮周全!”沈總旗道:“下官這就去安排。”
“去吧”,殷子辛道:“調兵要快,一炷香之後,我們在應天府衙門口集合,出發。”
“是,大人放心,三位小旗已經在指揮使司裡候命了。”沈總旗道。
殷子辛冷冷看了他一眼,似在責怪他說錯了話。
沈總旗自知失言,立刻垂下頭,不敢再說。
“去吧。”殷子辛道。
“是。”沈總旗應了一聲,有些灰溜溜地去了。
“殷大人可真有派頭啊……”許小仙用羨慕的聲音小聲道。
周新也在身後向殷子辛投以羨慕的眼神,小聲道:“我聽說指揮使大人武功高強,雖然年僅二十多歲,卻爲皇上立下了不少汗馬功勞。很多疑難大案,都是殷大人破獲的……”
說着,周新用崇拜的心態想道:“有一天我也要成爲殷子辛這樣的人!”
許小仙也在心裡默默想着:“像是殷大人這樣,這一生,纔不算白活吧?”
就這麼一會兒功夫,兩人對殷子辛的喜歡都已經到頂點了。
估計殷子辛如果知道自己不經意間收穫了這兩枚小迷弟的話,一定後悔來應天府這一遭。
“下官何德何能,能勞動殷大人親自出馬。這點小事兒麻煩了殷大人,下官心中着實過意不……”方大人職業病犯了,又開始忽悠。
殷子辛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打斷了他的聒噪。
方大人這一番忽悠沒發揮出來,好多話都憋着在嗓子眼兒裡,臉漲得通紅,着實難受。
“大人”,周新帶着一臉難以掩飾的崇敬,闊步上前,請示道:“我們這邊該怎麼安排?還望大人明示。”
“你們這邊?”殷子辛問,眼中有差異。
周新道:“原本這案子該是我們應天府來辦的,是下官的分內之事。殷大人及錦衣衛肯出面幫忙,我們心中感激,怎樣也不能貿然行事,給大人添了亂子。所以想讓大人示下,我們這邊該做什麼,我們都按照大人的吩咐去做。”
許小仙心想,周新原來還是會好好說話的啊!看來是每天和方大人那種糊塗官在一起共事,脾氣都被逼壞了。
沒想到,聽了周新這難得會說話的言語,殷子辛卻一點也不領情。反而冰冰冷冷地說道:“你們能幹什麼?”
說這話時,冰冷的語氣還不夠,還得有輕蔑的眼神。
周新完全沒有料到他會這麼說,整個人都驚住了。
片刻,才道:“我們雖然不如錦衣衛實力高強,但搜山的活還是做得了的!”
殷子辛道:“不必,山上險惡,你們如果遇難,我們少不了要救你們,耽誤我們做事。”
“我們可以自己保護自己”,周新已經很生氣了:“雖然我們官職卑微,但身手卻也不差,還不到需要人解救的地步!”
殷子辛不耐煩地看了周新一眼,轉過身去繼續看地圖,不再搭理他。
許小仙是一個很護犢子的人。他認準餓了周新是兄弟,就不允許別人欺負他。平時自己怎麼欺負周新都行,但外人不能輕蔑周新一句。
“殷大人,你未免也太低看了人吧?周捕頭好心向你請示,你卻接二連三地口出輕蔑之言,難道連最基本地禮儀都不懂嗎?你得向周大哥道歉!”此時,許小仙對殷子辛的崇拜和喜歡早就煙消雲散了!
方大人阿諛奉承,殷子辛瞧不上也就罷了,周大哥又不是那樣可惡的人,他憑什麼冷眼相對?
這人好不講道理!
殷子辛不料有人敢這樣和他說話,上下打量一番,見這人無官無職,是個市井小混混的模樣。
“我?向他道歉?”殷子辛不確定地問了一句。
“對!”許小仙道:“周捕頭和你好言好語,你卻這般輕蔑,太過分了!”
“哎呦……”方大人已經嚇得在殷子辛身後連連擺手,示意許小仙別再說了。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小老闆可是非常滑頭啊,今天是怎麼了?怎麼敢這麼和錦衣衛指揮使說話?不要腦袋了?
周新也覺得非常奇怪,小仙平時可是很會爲人處世的,絕對不會得罪權貴。見到殷大人,不說巴結一下便已經很收斂了,怎麼敢和殷大人明着叫板?
“你必須向周捕頭道歉!”許小仙重複道。
周新忽然發現,許小仙這麼做,其實是爲了他。一時心中感動不已,這個兄弟,真沒白交!
原本貪生怕死的人,卻能夠在生死之間擋在他面前;原本滑頭市儈的人,卻能夠爲了義氣而和權貴叫板。人生得一如此真心相待的好兄弟,真是他之大幸!
“周捕頭是我們應天百姓人人敬重的好捕頭。他雖然沒有你官職高、雖然沒有你武功強,但他卻也破過許多大案要案,絕不是你說的那種廢物。你冒犯了我們周捕頭,就等於冒犯了所有應天百姓,你必須道歉!”許小仙非常堅定。
如果剛纔輕蔑周新的人不是殷子辛的話,他可能根本就不會管這件事。畢竟周新也不是一個小心眼的人,不會和那些不懂事的人一般計較。
但方纔,周大哥還非常崇拜殷子辛,此時卻遭到殷子辛欺負,心中一定很不舒服。
方大人已經嚇得藏不住了,忙從殷子辛身後衝出來,捂住了許小仙的嘴。道:“你說什麼胡話?你小子最近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府衙裡豈有你說話的份兒。”
殷子辛淡淡一擡手,道:“算了,方大人不要爲難這位小哥,方纔的確是本官的不是。”
“大人息怒”,方大人道:“這小子就是口無遮攔,下官這就將他趕出去!”
“算了。”殷子辛又說了一句。這一句,已經有了警告的意味,意思是讓方軌別爲了巴結奉承而欺負百姓。
方大人得了警告,這才收手。
殷子辛看向周辛,道:“本官爲方纔之事,向你道歉。”
雖然說的話還是冷冰冰的,一點兒也不像真誠道歉的樣子,但好歹也算說了句道歉的話。
許小仙也就沒再多做計較,這件事情就算了了。
但對這殷子辛的喜愛,可是再也提不起來了。
周新道:“殷大人,既然您不再輕視下官,還是讓下官和小仙同你一起去吧?我們之前已經去幕府山查看過,至少有個初步的瞭解,或許能幫上忙。”
周新一心想着案子的事,來不及對殷子辛本人進行什麼評判。
殷子辛卻還是道:“不行,你們不能去。”
“爲什麼?”周新一根筋的勁兒又上來了。
“這是本官的命令”,殷子辛道:“錦衣衛辦事,豈由你們插手?”
“可這原本就是我應天府的案子。”周新道。
方大人擔心周新的性子得罪人,忙呵斥道:“小周,不許亂來!大人不讓您們去添亂,你們就乖乖給本官在府裡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