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異象持續到傍晚方纔散去,而洗髓池裡忽然翻騰起半人高的水柱,趙君度居然這就要出關了!趙閥三公和幾位太上長老再次動容,難道他只用半日就完成了晉階?
幽國公趙玄極眉頭微微一跳,正想傳音過去讓趙君度稍安勿躁,穩固境界爲要,卻突然目光一凝,頓時啞然。
洗髓池邊,一件掛在鐵樹架上的古服自行飛起,投入依然翻騰的水柱中,隨即趙君度踏着層層玉階慢慢走上。他體內三個原力漩渦交相輝映,竟然在這半日裡就連續跨過了十級、十一級的關口,直接站上十二級戰將的位階。
這傳奇般的晉級絲毫沒有勉強之意,趙君度三處原力漩渦內的原力精純到了極致,化氣爲液,而且還不是盡頭。在趙玄極等真正大能之士眼中,那些原力所化之水濃郁之極,流轉時粘稠宛若乳液,竟是隱隱泛着青氣。
這一下趙閥諸老再次震動,如此品質的黎明原力,即使千年不倒的趙閥,也有數百年未曾出現過了。趙君度未成戰將之時,就算再怎麼吹捧,也只能當個年輕天才,還算不上真正強者。天才很多,而強者寥寥,兩大陣營二十七塊大陸,莫不如此。
邁過了這一步,趙君度才躋身真正強者之林,甚至有挑戰天王之望,可謂化蛹成蝶。
一時之間,諸老望向趙魏煌的眼神都有些複雜了。前有趙若曦,後有趙君度,趙魏煌哪怕沒什麼本事,這一支也至少能輝煌百年,徹底把承恩公這一代的封號變成世襲爵位。趙閥一門三公的大格局,已然奠定。
哪怕將來趙君度始終邁不過天王的那道門檻,只要是上位神將,也有可能自己再開一條封公之路,那時的趙閥也會是一門四公,底蘊堪與青陽張氏比肩。
成就戰將之後,趙君度並未多作停留,第二天就出發再赴永夜前線。面對趙閥諸老挽留,他只是說鐵幕之下,血火之中,方是最好的歷練之地,而諸敵頭顱,即是晉階賀禮。
即使趙魏煌,一時都無言以對,惟有多多調配精兵猛將,再戰永夜。
趙君度晉升戰將如此大事,自然瞞不住人,轉眼間就傳遍帝國上下,一時間成爲話題焦點。只是趙閥在鐵幕下的劣勢,並不曾由此而立刻改變,依然是以一已之力力抗一閥諸家的局面。
這一閥即是張閥。諸家則是多個世族,且成分複雜,其中即有門閥世家一方,也不乏帝黨。
張閥在血戰開始時十分低調,而張伯謙前來永夜大陸一事又幾乎盡人皆知,所以張閥戰隊遇到各種干擾可說是最少的,一直專心在自己戰區裡與黑暗種族作戰。然而張白兩閥世代交好,在大戰場上不免守望相助,也說不清是何起因,張閥最終還是捲入了帝國內鬥的這個大漩渦中。
青陽張氏無論名望實力本就是第一世族,現在抗衡趙閥,自然而然就形成了以張閥爲首的格局。目前已和趙閥形成僵持,雙方不時摩擦走火。
本來四閥互相牽制,彼此關係錯綜複雜。當下張白兩閥聯繫越發緊密,而趙宋兩閥素有往來,應當合力互助纔是。但這次鐵幕血戰宋閥大肆僱傭戰隊,埋頭搶功,一副只顧自己的架勢。趙閥素來高傲,又怎會倒貼臉面去求四閥中最爲弱勢的宋閥?
血戰至今,宋閥依舊佔據排行榜首,但那是因爲在大戰初期即全力投入,佔的便宜太多所致。到了現在,軍功已極不好得,一月苦戰還不到過去一週的數目。而其餘諸閥世家大多互相牽制對抗,想要彌補差距就不是那麼容易了。
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宋閥被踢下榜首,那是遲早之事,並且一旦讓位,就沒有翻身餘地。
而帝國上下對宋閥那個榜首也不是稱讚,反是嘲諷居多。似這種投機取巧的舉動,中下品世家用用也就罷了,堂堂四閥之一的宋閥也這麼幹,不光讓人瞧不起,還暴露了外強中乾的本質。
況且開戰以來,宋閥連出昏招,比如黑流之戰,居然被南宮世家擋在三河郡外,放着一個天資可進入帝國年輕一代前列的宋子寧困守危城。這裡面就算有再多計較,都無論如何說不過去。
帝國上下議論起來,不免有自毀藩籬之說,而張伯謙簡單直接地評價:商者鼠輩,喪義而必失其利。
相反如趙閥,雖然一直被死死壓制,但在劣勢中仍奮戰不退,排名還能緩緩上升,充分昭示了千年大閥的不屈戰魂。
其他世家,也多多少少在這場血戰中露了底牌。其中有一鳴驚人的,也有外強中乾之輩。被衆人議論最多的,其實還是南宮世家。
沂水南宮近年來實力鼎盛,行事愈發強橫霸道,不光對中下世家多有欺壓,就是對上四閥也少有退讓。在外人看來,這次血戰中甚至還壓得宋閥一時不敢出頭,可謂風光無限。
但軍功榜上可就不是這麼回事了。初期南宮世家還榜上有名,位置顯赫。接下來就節節下滑,最近兩個月更是毫無建樹,甚至從排行榜前十中掉了出去,登時引發無數議論。其中各種譏諷嘲笑,自不必多說。
南宮世家上上下下無比鬱悶,家主長老們更是氣得暴跳如雷。但再怎麼憤怒,也是無法可想。南宮世家最慘重的損失都與追殺千夜有關,折損的可都是真正精銳,連幾名大有前途的年輕強者都折了進去。那又是血戰剛開始,最容易獲得軍功的時候,一進一出就差了不少。
南宮遠望親率私軍進入三河郡,目標當然不是小小黑流城,血戰期間屠戮人族城市絕對是犯忌諱的事,南宮世家再狂妄也不會當真這麼做。
他們的獵物是對面黑暗國度推出來的五萬大軍,不料宋子寧橫空出世,率領闇火獨守孤城,打出了血戰伊始最經典一戰,竟讓南宮遠望沒有撈到半點好處。
整整一個精銳整編師,就此被牽制在三河郡,寸功未立。直到後來千夜強勢歸來,重創南宮鎮,逼退南宮遠望,私軍被迫退出鐵幕。南宮世家如此多的力量虛耗在千夜一人身上,被踢出排行榜也算理所當然。
這些事,外人自然不是十分清楚。但血戰和其它戰爭一樣,都是不問過程,只看結果,說起來自然是南宮世家家主昏庸無能。
這非戰之罪,也是罪。
轉眼間又是數日過去,當千夜從黑暗國度歸來時,恰逢新一期軍功排行榜公佈。
這期榜單發佈,大出各方意料之外,趙閥軍功突然大幅跳升,從原本的第七一下衝到第四。這次軍功之豐,躍升幅度之大,就連血戰初期也是罕見。
很快就有人將這與趙君度晉階戰將聯繫在一起,然而也解釋不通。因爲算上路途時間,趙君度重歸鐵幕沒有幾天,這點時間又能殺多少人?除非黑暗種族又出一支大軍聚到一起給他殺還差不多。
而且據消息靈通之人透露,趙閥戰隊前期損失慘重,趙君度歸來後,把過半戰隊撤出鐵幕重新整編,自己只帶了一個小隊進去。
最後在衆人多方探詢之下,終於得到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趙閥本期軍功增長的九成,來自三河郡黑流城。也就是說,宋子寧居然把黑流之戰所有軍功全都記到了趙閥趙雨櫻的名下!
各世族頓時議論紛紛,宋閥之內同樣掀起軒然大波,許多長老痛心疾首,怒斥宋子寧不識大局,吃裡扒外。更有激進者甚至建議把宋子寧以大逆不道論處,消去族籍,逐出宋閥。
這一主張當然過不了宋仲年那一關。當即就有閥主一系的長老質問,當宋子寧困守孤城的時候,附近那幾支宋閥戰隊都幹什麼去了,要說懲處,統領那幾支戰隊的宋閥子弟也要嚴懲纔是。
而且,由於前面某次長老會的拖沓,宋子寧根本沒被加入宋閥血戰參戰名單中。他沒有宋閥銘牌,自然也就無法去交軍功,這個責任又該由誰來負?
於是各長老爭吵不休,鬧了個臉紅脖子粗,直到最後也沒能達成什麼結論。不過這等情形在宋閥長老會上實屬常見,吵上十次,能有一兩次出結果就算不錯了。
回到黑流城後,千夜即刻去見宋子寧,他對宋子寧此舉也是十分不解。原本按千夜想法,只要把路德那份軍功記到趙雨櫻名下,就算仁至義盡,倒是沒想到宋子寧一給就是全份。
當千夜見到宋子寧時,他正在書房中揮毫作畫,筆下漸露全貌的是一幅水墨山水,取空山雨境,飄飄渺渺,變幻無方。縱是千夜這種不太懂得書畫之人,也從那份直觀的意境中感覺到這絕非凡作。
見千夜跨進門檻,宋子寧筆下一收,沒有半點滯礙,彷彿那一筆在千夜一步落地的時候恰要收鋒。他嘴角含笑,向尚未完成的畫一指,問:“在我這幅畫前,你要如何自處?”
千夜在走進門來的時候,就感覺到了宋子寧筆鋒動靜皆似有玄機,他站到畫前,仔細揣摩。
不過宋子寧的三千飄葉訣向來以莫測聞名,號稱內含大道玄機,在晉階戰將後,境界更是進了一層,竟然真的有了那麼一點大道的意味。雖然僅是皮毛中的皮毛,但也是極了不得的事,要知道大道二字,向來是神將專利,可不是誰都能拿來用的。
千夜不擅書畫,這就隔了一層,再者也不喜太多變幻,這就又遠了幾分。於是宋子寧這幅半成的空山靈雨圖,看得他除了頭疼也就是頭疼。即使開啓真視之瞳,視野裡出現的也全然是團團亂麻棉絮般的原力線條。
然而千夜眼下武道乃是走的破陣斬將、山海鎮壓的霸道,用不着在這些虛幻變化上玩花樣。當他發現連真實視野也看不出所以然,就伸手一抓,幾下將宋子寧這幅得意之作撕成碎片,任他什麼大道玄機全部化爲塵埃。
宋子寧目瞪口呆之餘,當下也不禁有些怒了,氣急敗壞地道:“你!你個蠻子!這和那頭野豬有什麼兩樣!”
千夜眨眨眼,雙瞳中湛藍色褪去,恢復了黑曜石般的澄澈純淨,神情顯得頗爲無辜。其實他父系趙閥多出俊男美女,又因血氣秉承了許多血族特徵,若論容貌外表,和蠻子這個稱呼,實在搭不上邊,和野豬就相差更是甚遠了。
怒視千夜一會,宋子寧的氣慢慢平了,只是嘆息一聲。
宋子寧剛纔指着那幅未完之畫發問,實際上是出了一道題。
題目便是兩人的武道之爭。
千夜可能並不是很清楚宋子寧的用意,懵懵懂懂中就破了此局,而宋子寧卻是清清醒醒地敗了這一陣。
當然,如果實際動手,千夜以覺醒燃金之血的強橫身體,運使無比霸道的太玄兵伐訣,宋子寧也是無法正面抗衡。大海漩渦一成,多少飄葉也都被掃進虛空了。宋子寧惟一一線生機,就是在其勢大成之前,以三千飄葉的莫測法門避其鋒芒,保全自身,先求不敗,再圖破敵。
千夜隨即問起軍功一事,宋子寧神秘一笑,只道:“等會再說這事。現在陪我先去見個客人,我已經讓他等了快兩個小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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