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希聲嘶啞着嗓子朝着下面喊:“你是你他是他,他對你再好可以替你死但是他可以替你活着嗎?如果他還活着希望你這樣爲他去死嗎?當初他那般辛辛苦苦的養大你,就是爲了今天你這樣求死?”
李青竹看向黃希聲:“你是誰?”
黃希聲一愣,然後苦笑一聲:“你果然還是記不得我的。”
李青竹點了點頭:“除了哥哥之外,便再也沒有一個人我會記住。所以你也不必覺得我薄情,因爲我對所有人都一樣,除了對哥哥。”
“前日夜裡月下你坐在那自言自語,問月何時得解脫。我說何時你覺得是爲自己活着,便是解脫。”
黃希聲急切的說道:“難道你忘了?”
李青竹微微一怔,然後個難得的笑了笑:“原來是你,記得了。雖然我記不得那天夜裡和我說話的是誰,但是那些話我記得了。那些話說的很有道理,但是有些事在心裡梗在那,是動不了的。”
黃希聲勸:“你想做什麼?想挑戰整個藍星城把城裡所有人都殺了爲李白眉報仇?若是如此,你和他有什麼區別?那天夜裡你眼神裡的苦楚就算夜再黑我也看到一清二楚,只要有心就算暗無天日我也一樣能看到你心裡。這個世界上不會只有李白眉一個人對你好,我也可以!”
說完這幾句話之後,黃希聲已經激動顫抖起來。他還從不曾對一個女子如此的動情過,此時此刻若是李青竹讓他從城牆上跳下去他不會猶豫,李青竹讓他往自己心口裡刺一刀,怕是他也不會猶豫。黃希聲這樣的人,居然會因爲一個女人而改變這麼多。
“你對我好?”
李青竹微微皺了皺眉,然後有些發苦的笑了笑:“這世上我還在意誰的好?哥哥死了,這個世界便再也與我無關。我知道他錯了,我知道他該死,但我是他的妹妹所以我會替他報仇。你們放心,我只殺一人然後自殺,我不會讓仇恨延續下去。”
陳羲心裡有些發堵,他還沒有見過偏激到了這個地步的女子。李青竹早已不是偏執,而是偏激。
“你哥哥希望你死嗎?”
陳羲問。
李青竹搖頭:“他希望不希望都沒有關係,我殺你之後自殺就能去見他。若是見了他,他自然歡喜,我也歡喜。生的世界和死的世界對我來說沒有什麼區別,只要有哥哥在,就是我的世界。”
“我可以陪着你,我可以比他對你還要好!”
黃希聲朝着下面喊了一聲,然後一轉身看向陳羲哀求道:“求你,把防禦法陣打開一條口子讓我出去。我黃希聲此生爲止還沒有求過人,現在我求求你讓我出去。她現在心情必然是難受極了,我必須出去陪她。”
“不行,她現在其實一點兒不清醒,她會殺了你。”
“死又何妨?”
黃希聲攥着陳羲的胳膊,那麼用力:“我從不曾想到過,有一天我會爲了一個女子而連死都不怕了。曾經我以爲自己纔是最重要的,剩下的任何人都不行。只要我自己活着,誰死了都可以。可是現在我知道這錯了,就是她改變了我。第一次,我覺得一個人的命比我自己的命還要重要。第一次,我覺得一個女人比我曾經心裡的所有目標加起來還要重一萬倍。如果她活着不開心,我的心裡都是灰暗的。求求你陳羲,讓我出去。”
“不行。”
陳羲還是搖頭:“你出去,九成九會死。”
黃希聲大怒:“命是我的,你憑什麼替我做主?”
陳羲還要說什麼,黃希聲忽然撲通一聲跪下來,他擡着頭看着陳羲:“你可曾跪過?你可曾爲了一個女人跪過?若你能體會我的心意,就不要再攔着我。”
陳羲張了張嘴,最終長嘆一聲。雁雨樓道:“我跟着他一起出去,還能保他性命。若他自己出去,怕是必死無疑。下面那女子看起來平靜,但是我感覺的很真切,她體內有一股狂暴的力量就在爆發的邊緣,一個細微的刺激就能讓她變得瘋狂起來。”
“我去。”
藤兒攔在雁雨樓面前:“她修爲在你之上,你身上的傷又沒有好利索。我出去最合適,若是我不想讓她傷着,她也沒有那個能力。”
藤兒下去確實最合適不過,藤兒隨時可以進入空間,再說李青竹就算再強,估計着也比不過藤兒。
“謝謝!”
黃希聲站起來,朝着下面喊:“別怕,別急,我下去陪你。”
“你是誰?”
李青竹問黃希聲。
“我叫黃希聲,那天夜裡咱們在月下談過,你說何時才能解脫,我說什麼時候你爲自己而活便是解脫。”
“噢,原來是你,我不記得人了,但是記得這些話。”
李青竹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黃希聲:“麻煩你讓一讓,我是來殺人的。有個人殺了我哥哥,哥哥是這個世上待我最好的人,哥哥死了,我不能讓他白白的死去。我不願濫殺無辜也不遠多造殺孽,所以我只殺一人,誰殺了我哥哥我便殺了誰,然後我便自殺。”
黃希聲看着眼神有些渙散的李青竹,忍不住想伸出手去搖搖她的肩膀。這是第二次說這樣的話了,她似乎完全不記得這樣的對話已經出現過一次。她明明看着黃希聲,可是她的眼睛裡卻根本沒有黃希聲。她站在那,讓每個人的心裡都堵的那麼難受。
“你是你,他是他!”
黃希聲往前誇了一步,攔在李青竹面前:“你爲什麼要替別人活着?又或者,你爲什麼要依靠着別人活着?你哥哥如果死了你也不能活了?你想過沒有,你哥哥爲什麼會死?如果他的死對於所有人來說都是一件好事,你爲什麼也要求死?對你來說,你哥哥死了何嘗不是一種解脫?”
“閉嘴!”
李青竹猛的擡起手指向黃希聲:“不許你說我哥哥的壞話,你可知道我是怎麼活下來的?若是沒有哥哥,我早就已經死了。那年我家遭逢大難,哥哥帶着我從家裡逃出來的時候我尚在襁褓之中。明知道我的哭聲會引來敵人追殺,可是哥哥就是不肯放棄我。那時候他也纔沒幾歲自然不會帶着嬰兒的吃食,所以他不惜以他的血來我餵我......”
黃希聲皺了皺眉,他發現李青竹的眼睛裡的光彩已經開始渙散了。
藤兒看向李青竹,戒備的往前走了一步,然後在心裡和陳羲說道:“這個女人的神智已經完全沒有了,她身體裡有一股很強很強的力量隨時都能爆發出來。她現在處在一種遊離狀態,現在我必須把黃希聲帶回去了,他現在也快失去理智了,萬一李青竹情緒失控的話,一個洞藏境的修行者能造成多大的災難誰也不敢預料。”
陳羲在心裡回答:“把黃希聲帶回來......加強防禦法陣,也只能如此。”
藤兒再次往前邁了一步,然後對黃希聲說道:“你現在什麼都幫不了她,她已經徹底迷失自己了。現在她眼裡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殺了陳羲,然後自殺。你現在再和她說話,她或許會把你當做仇人殺了。”
“我不怕。”
黃希聲搖了搖頭:“人生至此,我第一次不怕死。”
他看向李青竹:“也許你會覺得可笑,我這樣的人居然會對一個女子動了真感情。曾經我以爲我一生追求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成爲修行上的至強者將所有人都踩在腳下。可是現在,我只想讓我心裡的那個女子快開心心快快活活,若是她能快活,莫說不能修行,便是不能活着我也願意。”
李青竹機械的扭過頭看向黃希聲,脖子僵硬的好像不是活人的一樣。
“哦?那那個女子必然是最幸福的,能有你這樣的人相伴此生真是運氣。可惜,我心裡只有哥哥一人,哥哥死了,我便只有一條路可走。誰殺了我哥哥,我便殺了他。我知道哥哥錯了,知道他死了纔是最好的結局,但我別我選擇。誰殺了我哥哥我就殺了誰然後我便自殺,這世界便再也與我無關。”
“不行!”
黃希聲打不過去,一把抓住李青竹的手:“我不許!”
李青竹皺眉,表情有些發寒:“你是誰?”
黃希聲幾乎是下意識的回答:“那日夜裡你在月下自言自語,問怎麼才能解脫,我說你爲自己活着便是解脫。”
李青竹皺眉:“原來是你,我記不得人卻記得這些話的......你說的沒錯,但是我此生已經如此,已經不可能再有什麼改變。你是個好人,你這樣的人應該好好活着,千萬不要像我一樣,就算活着也是度日如年。我每日都在那山裡吃齋禮佛,信奉禪宗。我每日都會爲那些被我哥哥殺死的冤魂祈禱,希望他們可以往生無憂,希望可以化解我哥哥的罪孽。現在他死了,倒也是解脫。”
他看着黃希聲問:“你知道是誰殺了我哥哥嗎?”
黃希聲的臉色越來越白,他現在確定李青竹已經瘋了,她根本就承受不住李白眉被殺的事,瘋瘋癲癲如此。他回頭看向藍星城城牆上的陳羲,然後又回過頭來看了看李青竹。然後他搖了搖頭:“我不知道誰殺了你哥哥,這裡沒有人知道是誰殺了你哥哥,我陪你去找這個人好不好,便是天涯海角也要找到。”
“不!”
李青竹搖頭,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藍星城:“哥哥臨死前的氣息就在這裡,必是這裡的人所殺。我不走,走了的話哥哥會怪我不爲他報仇。”
黃希聲沉默了好一會兒,忽然苦笑一聲:“原來看着心愛的人如此痛苦自己的心裡也會疼的這樣難受,我從不曾體會過這種感覺。或許......就只有一個法子了。”
他看向城牆上的陳羲:“喂!若有機會你去皓月城見到我族人,麻煩告知一聲......黃希聲爲自己心愛女子而死,大圓滿。”
然後他忽然一拳砸向李青竹:“就是我殺了李白眉!你殺我,殺我之後你便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