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兒就知道陳羲會贏,雖然她心裡的擔憂那麼強烈那麼強烈,但是她就知道陳羲會贏。她出現在陳羲身邊的時候,看着坐在那好像一個傻子一樣笑着的陳羲,她沒有給陳羲一個崇拜的眼神。
她給了陳羲一個我的男人就是這麼牛逼的眼神!
然後她撲過去,抱着陳羲跟着一塊傻笑。
陳羲看到藤兒這麼快就出現,忽然之間醒悟過來自己之前那蹩腳的謊言怎麼可能騙得了她。也許在她點頭答應自己單獨出來的那一刻,她就做好了生死相許的準備。在兗州有一座大城叫做相許城,傳聞那裡有一段悽美的愛情故事。但是再美的故事,也不如真真切切擁抱在一起的兩個人。
“嚇死了嚇死了。”
藤兒抱了一會兒之後忽然間反應過來,紅着臉離開陳羲的懷抱後吐了吐小舌頭:“我剛纔還在想呢,你說我可是個半神唉,如果你死了我也跟着死了那我豈不是最窩囊的半神?而且因爲一個凡人死了,我豈不是很掉身份啊。”
陳羲哈哈大笑,笑的肋骨都疼。他笑的喘不過來氣,索性躺在地上笑。
站在遠處的苦十九忽然之間覺得自己是個外人,自己根本就融入不進那兩個人的世界。可是也不知道爲什麼,他覺得自己$¢,..能身處在這樣兩個人身邊是一件特別幸福的事。那種幸福哪怕是看不到的,也是能真真切切感受到的。在藤兒撲進陳羲懷裡的那一瞬間,連他都激動的想要發出一聲歡呼。
十九年,他不曾爲了什麼事歡呼過。
他發現自己被感染了,所以他打算離開。那種幸福和美好讓他激動喜悅,可是畢竟不屬於他。他默默的轉身,扶正了自己背後的弓扶正了自己腰畔掛着的箭壺,就好像來的時候一樣準備離開。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兒,可是管它呢,這一次是真的自由了。最主要的是,他覺得自己再留在這是一種罪過。破壞了那兩個人的幸福,是一種無法彌補的罪過。
“喂!”
就在他轉身要走的時候,他聽到那個疲憊的男人用疲憊的嗓音喊了一聲:“想要一雙最棒的眼睛嗎?”
陳羲喊完了之後側頭看了看不遠處皇族異種那顆頭顱,忍不住笑起來:“不過你應該做個選擇,如果你有了眼睛之後,你可能就沒有那麼敏銳的感知力了。說不定有了眼睛的你,箭術會爛的一塌糊塗呢。”
苦十九轉過身,看向陳羲喊:“有了眼睛了,還要個屁的箭術?”
陳羲一怔,然後點頭:“太他媽的有道理了。”
他掙扎着起來,用【盤龍劍】把皇族異種剝皮,然後拎起皇族異種的腦袋朝着苦十九走:“我的醫術一般,不過好歹也跟着高人學習過一段時間。如果失敗了的話,你不要罵街。”
苦十九道:“那不行,你給了我希望,要是你失敗了還不許我罵街?這是什麼道理。”
陳羲想了想:“還確實沒什麼道理,不過你要是敢罵街我就敢揍你,反正你打不過我。”
苦十九笑,一點也不苦:“原來希望是亮的,在腦海裡亮起來。”
陳羲的醫術當然算不得好,子桑小朵傳授給他的東西,他連一半都沒有記住。他不是萬能的,不可能學什麼都是一學就會而且過目不忘而且手到擒來。但是他有一部分星辰之力,其實這就足夠了。
而且還有藤兒,藤兒的醫術當然也算不得好,但是她是個半神。就算現在的她只能算個半吊子半神,但她畢竟是個半神。所以正常的修爲之力做不到的事,神力還是能做到的。
而且,他們還有九色石。
當苦十九睜開眼睛再次看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他覺得世界是白的耀眼的。沒有任何色彩,只有白,那種白就好像神聖的光芒,刺的他腦海裡都一陣陣的生疼。哪怕陳羲用神木做了一個穹頂遮擋住了太陽,苦十九還是覺得這種白光根本不是可以承受的。他痛苦的呻吟了一聲,但是很快他就開始笑,瘋了一樣的笑。
只有看到,纔會知道那是白光。
只有看到,纔會承受這種疼痛。
這應該是幸福的不是嗎,對於一個名字叫做苦十九的瞎子來說,這點疼痛算什麼?
白光在幾分鐘之後開始逐漸的淡薄下來,然後各種各樣的色彩在他的腦子裡清晰的出現。他不知道這只是初初看到這個世界光明刺激了他的大腦而產生的幻覺,如果他知道的話他會發誓自己愛死了這樣的五光十色。又幾分鐘之後,正常的光和顏色纔在他的大腦裡成像。
綠色的神木,黃色的沙漠。
還有兩個看着他微笑的人,男的很帥氣,女的很美麗。
苦十九睜開眼,再閉上眼。睜開眼,再閉上眼。他此時就好像一個弱智白癡一樣,樂此不疲的玩着連三歲孩子都不會玩的遊戲。閉上眼,我得到了黑暗。睜開眼,我擁有整個世界。
他玩的眼睛發疼,都捨不得停下來。
“相遇便是緣分。”
陳羲動手將剝下來的皇族異種的皮毛以【盤龍劍】切割,以皇族異種的毛髮爲線縫補了一件皮甲遞給苦十九:“不得不說你的運氣好的連我都嫉妒了,怎麼會有這麼一個帥氣還好心腸的人幫你呢,按照禪宗的說法咱倆上輩子一定有點什麼可歌可泣的故事,而且我是負心的那一方吧”
陳羲自己笑起來,把皇族異種的皮做成的皮甲拋給苦十九:“穿上這個東西,你活着走回北蠻不成問題。等我有一天真的會閒下來的話,就去北蠻找你收債。”
苦十九認真的問:“我需要拿什麼還債?”
陳羲認真的回答:“一壺老酒,一盤熟肉。”
苦十九點了點頭:“也不知道多少年的酒纔算老酒,我回去之後就開始學釀酒應該還來得及。”
他起身,準備告辭。
陳羲對他抱了抱拳:“你沒準會在北蠻部族的族王大殿裡招待我呢,何必自己釀酒?穿着王袍的你,看起來肯定比現在的你好看些。當然你這麼醜,也好看不了多少。”
苦十九腳步微微一頓,然後語氣有些奇怪的說道:“我還以爲你會勸我放棄仇恨,珍惜好不容易得來的眼睛。這雙眼睛看世界真的很清楚,清楚的讓我有一點眩暈。有那麼一個瞬間連我自己都動搖了,我忍不住去想我已經擁有眼睛了所以就不要再去爭別的,安安靜靜的踏踏實實的活下去就夠了。”
陳羲撇嘴:“那是放屁啊,仇恨就是仇恨,被人奪取了就是被人奪取了。當然要他媽的搶回來啊,當然要他媽的殺回來啊。放下就是自在這樣的道理在我看來比什麼都扯淡啊,有仇不報那不叫自在活着,叫苟且偷生。”
苦十九使勁點了點頭:“是啊,那叫苟且偷生。”
陳羲拉着藤兒起來,兩個人並肩而行:“你說我做的這些事像不像一個聖人?我現在都覺得自己真是一個聖人胚子。”
藤兒呸了一聲,算是回答。
“等下。”
這次是苦十九叫住了陳羲。
“我想告訴你關於那個人的事,關於鴉的事。”
陳羲的腳步一頓,然後搖頭卻沒有回頭:“這不是交換,我給了你一雙眼睛讓你重新看到世界,所以你覺得可以告訴我一些我迫切想知道的事,這樣你心裡就會安生些?別那麼幼稚,這不是交換,事實上這是給予,我給你的東西。你想換就換?你想還就還?”
苦十九顯然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就變得鄭重起來:“是的,這不是交換,這是給予。這是我願意給你的,就算你給我一雙眼睛如果我不願意我還是不肯給你。”
藤兒忍不住搖頭:“你倆真累”
陳羲道:“你不懂,這是面子!”
苦十九搖頭笑:“那個人和我一樣,他也沒有眼睛,但是他可以看穿整個世界。也許正是因爲我是個瞎子,所以他做很多事的時候都不避諱我。他原來就生活在北蠻人的部落裡,看起來地位很高很高。我每次都是偷偷的去見他,雖然我看不到但是能感覺到他的帳篷裡總是有一些很奇怪的人或許根本就不是人,因爲那些東西給我的感覺很飄渺。”
他繼續說:“那個人稱呼這些飄渺的東西爲鴉,而鴉稱呼這個人爲首他好像永遠是那麼安靜,哪怕是在說話的時候也顯得那麼安靜。他告訴過我他和我一樣都是瞎子,但是我經常能聽到他翻書的聲音,所以我總是不理解,一個沒有眼睛的人是怎麼看書的?我曾經問過他,他說當一個人強大到可以全身上下任何一個地方感知這個世界,那麼哪怕眼睛是嚇得,但是所有的東西在腦子裡還是清晰的,和眼睛看到的一摸一樣。”
“後來我求他傳授我如何感知這個世界,他似乎也很無聊,開始教導我怎麼使用精神力。我有太多次被欺負幾乎被打死的經歷,他只是任由我的骨頭自動的去癒合絕不干預,但是他會給我吃藥,讓我的身體變得更加靈活。在我看來,他就是神。”
“只是”
苦十九頓了一下:“我能感覺的出來,他從來都是不開心的。似乎沒有任何一件事能讓他開心起來,他的氣息總是那麼深沉。我問他你已經是個首領了,爲什麼還不開心。他說他不是首,他只是一個反抗者。我問他反抗什麼他沉默了好一會兒後回答了我一個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