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艘飛空艇被黑風暴絞成了碎片,船木和船員都亂七八糟的飛拋了出去。
克萊兒和利昂一起墜了下去,半空中揮劍橫掃了過來。
「放開你的髒手。」
利昂在半空中一翻身,踩住了一塊飄飛的木板,說:「你真是太沒良心了!如果不是我救你,你現在已經死掉了。」
「用不著你救。」
克萊兒擁有風系的元素之力,在半空中稍微控制一下身形,馬上又開始追著利昂的屁股亂砍一氣。
而利昂則踩著薄木板,像是在玩衝浪板似的,靈活的旋轉在半空中。
「公主大人,別鬧了!我不就看了一眼嘛,要不然讓你看回來吧!」
克萊兒回想起在浴池中的一幕,怒氣衝撞的頭髮都要立起來了。
「去死!」
兩人在半空中打打鬧鬧的,不知不覺間已經接近地面。
這時候,克萊兒才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雖然她身爲風系的元素使者,但還遠沒有達到讓自己浮空的境界。
「啊!」
克萊兒驚叫著倒墜了下去,漂亮的臉蛋撞向了一塊岩石。
但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克萊兒的身體忽然停住了。但因爲是頭上腳下的姿勢,大量的血液瞬間灌入腦中,讓她眼前一黑昏厥了過去。
利昂懸停在一株大樹上,雙腳死死的纏住一根粗幹,雙手則握著克萊兒的腳踝。
兩人像橡皮筋似的,在樹梢上彈動了幾下,最終順著樹幹滑了下去。
不久,克萊兒緩緩醒來,第一眼便看到利昂正趴在她的胸部昏睡。克萊兒怒氣衝衝的盯著,靜悄悄的拔出匕首,逼向了利昂的後頸。
克萊兒連續下了三次狠心,匕首也舉起放下了三次,但最終還是氣呼呼的一腳踢開了利昂。
利昂在地上打了一個滾,閉著眼睛坐了起來,問:「怎麼不殺我?」
「哼!我纔不像你那麼卑鄙,我會在你清醒的時候動手。」克萊兒說完這句話,突然想到什麼,揮手將匕首擲了出去。
利昂猛的睜開了雙眼,側頭躲開了這一擊。
克萊兒的銀牙發出碎響,說:「你剛纔沒有暈倒?」
「呵呵!這種小小震盪比海上的風暴差遠了,也就能讓精靈大小姐暈厥一下。」
「那你幹嘛趴在我身上。」
「呃!這個嘛……」利昂雙眼閃爍起賊光,像是黃鼠狼見了雞似的,死死的盯住了克萊兒的酥胸。
「你……」克萊兒要被氣得吐血了。
「哈哈!開玩笑,開玩笑。我只是想驗證一下,你這個人的秉性怎麼樣。」利昂笑著解釋。
可惜,克萊兒已經被氣暈頭了,根本沒有聽到利昂的話,抄起長劍便追砍了過來。
利昂滾身撿起剛纔的匕首,與長劍交擊著退了出去,像只羚羊似的竄進了叢林。
「利昂,你給我站住!」克萊兒大叫著緊追。
「哼哼!站住讓你砍嗎?」利昂笑問。
兩人一前一後的在森林裡亂跑,如果不是拿著刀劍的話,倒真像是一對追逐嬉鬧的情侶。
從中午一直跑到了夕陽落山,就算鍛鍊有素的克萊兒也有些吃不消了,剛想彎腰喘上幾口新鮮空氣,忽然一頭撞在了利昂的後背上。
克萊兒愣了一會兒,接著舉劍就要砍,可利昂沒有回頭,而是鎮靜的舉起手,說:「你仔細看看四周,覺不覺得有點熟悉?」
「咦!」
克萊兒看了一眼,的確有點兒眼熟。
利昂指著腳下的草地,上面的綠草早已被踩倒。
「這兒是我們墜艇的地方,而且從這些雜亂的腳步來看,我們已經在這裡來回跑了十多次。」
「那又怎麼樣?」
克萊兒還舉著劍,隨時準備砍了利昂。
利昂扭頭投來鄙視的目光,說:「果然是胸大無腦啊!我們是一直向前跑的,卻不斷回到這個原點,你說這又能怎麼樣?」
「咦!你的意思是說,我們陷入迷宮了?」
克萊兒恍然大悟,手上的長劍頓時垂落。
利昂擡起了金色的雙眼,見到處都是一樣的林木,而天空則被樹葉遮擋,僅能從亮度判斷時間。
「不愧是神罰之地啊!我們陷入神的迷宮了。」利昂扭頭望了一眼,故意加重語氣道,「可能我們一輩子,都無法離開這裡了。」
克萊兒萎靡了下去,靜靜的坐在大樹下,懷抱著長劍一聲不吭。
因爲天空被大樹遮蔽,所以黑夜早早的降臨了。
夜幕下的叢林,既美麗,又危險,無數的夜遊動物走來繞去,瑩亮的雙瞳在黑暗中拖著光帶,像是慶典時燃放的煙花。但如果你癡醉於這種美景中,很快就會成爲它們的腹中餐。
利昂抓了兩隻山雞,燒好後遞給了克萊兒,「公主殿下,嘗一下野味吧!」
「哼!不要碰我。」克萊兒氣呼呼的說。
「唉!好心當了驢肝肺。」利昂自己大嚼了起來,說:「不要太擔心了!至少還有我陪你呢!」
「我討厭你。」
「討厭我,沒關係。你喜不喜歡小孩子啊?我們可以生幾個你喜歡的。」
「跟你?」
「你還有別的選擇?」利昂聳了聳肩,將鳥頭咬掉,說:「來吧!讓我們在這片荒蕪之地上,繁衍出一個新的種族吧!」
克萊兒抽出了長劍,向著利昂的脖子砍去。
「喂喂!你可要想清楚了。這片叢林裡只有我和你,如果你把我殺掉的話,就要一輩子孤獨了。」
利昂平靜的講出了這一嚴重的後果。
克萊兒指關節發出一陣脆響,最終還是沒有下得了手,蹲在大樹下不出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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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昂吃完了烤鳥肉,用小木棍戳了戳克萊兒。
「你不吃的話,我全吃了啊!」
克萊兒擡起了頭來,臉上卻掛著兩條淚河,這倒把利昂嚇了一跳,「不要哭啊!你那份我還沒吃呢!」
「我不能待在這裡,我父親需要我。」克萊兒說。
利昂拿著小木棍剔了剔牙,說:「在想念岳父大人啊!」
克萊兒眉頭一豎,一腳踢翻了利昂。
「嚴肅點!不要老是嬉皮笑臉的。」
利昂摸了摸發痛的屁股,說:「好!談點嚴肅的社會問題,你怎麼看待精靈和人類的關係?」
「兩族只要能坦承相對,一定可以建立平等互愛的關係。」克萊兒攥了攥拳頭,說:「我就是爲此而生的,所以不能留在此地。」
利昂搖了搖頭,說:「你真是個理想主義者,種族主義並不是那麼簡單的,這是由社會地位、經濟水準、文化環境綜合造成的,不可能因幾句口號或某一個人物而改變。我也堅信人類和精靈遲早會變得和睦友好,但那一天可不是那麼容易就出現的。」
克萊兒望著利昂,眼神裡有著一絲佩服:「你的想法很特別,比我的更爲理智。」
「哈哈!風暴之子可不是浪得虛名。我所經驗的生死考驗,不是你這種溫室花朵所能想像的。你那些道場中所學習的劍法,在我的眼中更是如同無物。」
「哼!不要太自大了。我所經歷的宮廷內鬥和貴族之間的傾軋,也不是你這種鄉野之人所能想像的。」
克萊兒撿起烤鳥肉,慢條斯理的吃起來,說:「光是自出生以來,只與母親在一起,從未見過父親的這種痛苦,你又能有多少體會?」
利昂撓了撓後腦勺,說:「對此,我不得不承認,我沒有一丁點體會。」
「哼!」
克萊兒嘴角含笑,似乎在爲自己的堅強而得意,不過利昂的下句話,馬上讓她覺得無地自容。
「我從出生以來,就從沒見過父母,所以根本無法體會與母親在一起的感覺。」
克萊兒突然被哽住了,在利昂的輕輕拍背下,才慢慢的緩過氣來。
「對不起。」克萊兒低垂下俏臉,大眼睛裡浸滿了淚水。
「無所謂!我現在有養父、有朋友、有夥伴,還有……老婆。」
「啪──」
利昂的玩笑還沒開完,臉上便捱了一記耳光。
「唉!我只是開個玩笑嘛!爲什麼精靈女人都喜歡打人?」利昂摸著發痛的臉說。
「你還認識其他女精靈?」
「當然了!早在認識你之前,我們就在一起出生入死,結成一體同心的夥伴關係了。現在啊,我很爲她擔心,如果她出事的話,我也不能獨活。」
利昂是在敘述他與莉莉絲之間的事實,因爲兩人之間有互爲主僕的魔法契約,所以生命是綁定在一起的。
但這話在克萊兒聽來,卻像是情侶之間的山盟海誓。
不知道爲什麼,公主心裡有一絲酸酸的感覺。
利昂望了望頭頂的密葉,說:「如果你吃飽了的話,那就準備趕路吧!」
「咦!你知道方向?」
「你知道星相術嗎?」
「知道!占卜用的。不過,聽說不是很準啊!」
「在艾斯卡瑞聯合,一提到星相術,就是指占卜。但在東方的薩圖努帝國,星相術是指天文學,就是通過觀星來確定地理的學問。」
「你懂的還真不少啊!」
「呵呵!我可是在『世界』這所學校裡,研究了十七年的資深學者。」利昂笑了一笑,走到了一棵樹前,說:「來吧!公主大人,我揹你去看星星。」
克萊兒本想自己爬的,但眼前的這棵樹太高,只好順從的趴到利昂背上。利昂手腳並用,如履平地一般,轉瞬便爬到樹頂。
站在五十米高的樹梢上,隨著晚風輕輕的搖晃,感覺像飄浮在雲端一般。
克萊兒要融化在這種感覺中了,平伸開雙手向著寂寥的星空踏出了一步。
嗖的一聲響,克萊兒雙腳踏空,掉進了樹葉裡面,還好,關鍵時刻,利昂抓住了克萊兒的衣領。
「大小姐,小心一點,這裡可不是後花園。」
克萊兒抓著利昂的手,小心翼翼的問:「找到方向了嗎?」
「嗯!雖然這裡靠近赤道,辨別星位很麻煩,但大概方向沒問題。」利昂拉起克萊兒,順手在纖手上揉了揉。
克萊兒想動手打他耳光,但最終還是沒有出手。
「咦!怎麼不打人了,難道你有懼高症?」利昂笑說。
克萊兒橫了一眼,說:「這麼想被打,難道你是受虐狂?」
「哈哈!你這人很有趣啊!」利昂拉著克萊兒的手,行走在彼此相連的樹上,如同走在棧橋相接的湖上。
夜風吹拂著克萊兒的長髮,四周的樹海一片寂靜,只有腳下不時發出枝幹被壓彎的聲音。
「利昂,能陪我說一下話嗎?」克萊兒說。
「好啊!說什麼?」利昂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
「講講你小時候的故事吧!」
「哈哈!我小時候的故事啊,那可真是孩子三歲沒了娘,說起來那話可就長了。」
「沒關係!我們有的是時間。」
今夜的明月如一輪銀盤,緊隨著兩人的腳步而動,將手牽手的剪影鑲嵌在月輪中。
走過了一棵又一棵的大樹,東方的天空慢慢放亮了。克萊兒坐在一段大樹枝上,脫下銀亮的長筒皮靴,揉捏起了痠痛的腳丫。
「真的假的啊?你那未婚妻長得跟猩猩一樣?」克萊兒微笑著問說。
「比猩猩還要壯好幾倍呢!她胸前的黑毛都可以當盔甲了,每天早晨還會對著大海捶胸脯。」利昂做出一個大猩猩敲胸的姿勢。
「爲什麼啊?」克萊兒奇怪的問。
「震死海里的魚,然後當早飯啊!」
「啊!騙人的吧?哈哈……」
克萊兒大笑了起來,一不留神仰翻了下去。
利昂再次抓住了她的腳,不過因爲這一次是赤腳,克萊兒被搞得又羞又癢,忍不住扭動了幾下纖腰。利昂一個沒站穩,也跟著一頭栽下。
「哇!」
兩人拖著長腔調,掉下五十米的大樹。半空中,利昂抱住了克萊兒,準備由自己承受撞擊力,可出乎意料的是,兩人掉進了水中。
巨大的水花濺了起來。
雖然落點是在水中,但衝撞力依然不小,克萊兒又一次被震暈了。利昂抱住了克萊兒,輕輕含住她的櫻脣,給她渡了一口活命的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