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絲冷淡的觀瞧著這戲劇性場面,一隻耳朵像豎大拇指般的立了起來,說:「幹得好!一下子幹掉了兩個。」
「纔不好呢!我可不想當殺人犯。」
利昂把柴刀叼進口中,抓著剛纔的繩索躍下,如同梭魚似的撲進坑中。
希努耶躺在捕熊坑底,雙手平舉著彎刀,正奮力格擋狼牙棍。而牛頭則搖晃著巨大的身軀,雙手握著鐵棍正在向下施壓,同時將巨嘴伸向了希努耶的腦袋。
希努耶的臂骨發出咯咯的脆響,身下的泥土慢慢的凹陷了進去,身體就要到達忍耐的極限了。
就在千鈞一髮之時,希努耶突然感覺手上一鬆,接著一把柴刀從牛嘴裡冒出,險險的停在了他眼前一寸的地方。
希努耶還沒反應過來,只覺手腕被人抓住了。下一秒鐘,利昂拉著希努耶反彈而起,劃著拋物線回到了大樹上。
暗黑魔族衝到捕熊坑旁救援,卻只看到受傷的牛頭躺在坑底。
電光石火的一瞬間,引發生死逆轉的變化。
當希努耶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弄不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了。他只是記得自己快要死掉了,然後就來到了戰場的高處,身邊坐著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
「呃!發生什麼事了?」希努耶問。
莉莉絲冷冷的瞪了他一眼,說:「你已經死了,我是來帶你下地獄的。」
希努耶吃了一驚:「不是吧!像我這麼善良的人,怎麼會下地獄啊?」
利昂輕咳了兩聲,「不用擔心!我可以帶你進天堂。」
「哦!」
希努耶生出一點希望,但馬上又被打擊到了。利昂伸出手來,說:「門票費,一萬金幣。」
「進天堂還要交錢?」
「當然了!天堂的條件那麼好,你想移民,怎麼能不交錢?」
希努耶瞧了瞧利昂的粗陋穿戴,又看了看莉莉絲的貴族服飾,說:「看你的樣子,看起來天堂的生活也不怎麼樣。我還是選擇下地獄吧,至少有小美人陪著。」
希努耶腆著臉靠近,想要一親「地獄使者」的芳澤,卻被莉莉絲的布兔子抽了一耳光。希努耶翻身跌了下去,眼看就要落進魔族羣中,可又被利昂拉了上來。
「好不容易纔救上來,你別隨隨便便被殺掉啊!」利昂埋怨。
「誰準你救主人的仇家了?」莉莉絲說。
希努耶坐回樹上,穩定了一下心神,問:「像我這樣的紳士,怎麼可能跟美女有仇啊?」
「你跟波賽音是什麼關係?」
當提到「波賽音」三個字時,莉莉絲的聲調又冷了三分。
「波賽音是偉大的精靈先知,我只是一個敬仰她的晚輩。」
「那就是有仇。」
希努耶望向利昂,希望他能來解圍。
利昂聳了聳肩,裝成熟說:「青春期的少女,世界觀還不健全,認爲全世界都是自己的敵人。」
「哦!」希努耶作恍然大悟狀。
莉莉絲不悅的眨了眨眼,身後的兔子布偶耳朵一揮,將兩人都拍飛了下去。兩人一起抓住了繩索,懸停在了魔族頭頂一尺處。
暗黑魔族的生命力超出想像,牛頭被拉出捕熊坑之後,竟然還沒有失去意識,躺在地上怒瞪著上方,啊啊呀呀的說不出話來。
利昂和希努耶趕緊向上爬,眼看又要隱藏進樹葉中了。牛頭氣得雙眼爆突,抓起旁邊的一名魔族,像是丟石頭似的扔了出去。
「啊!」
那魔族慘叫了飛了起來,升到了與利昂一樣的高度。利昂一腳將他踢了下去,然後加速爬上了樹頂。
那名可憐的魔族像死蛤蟆似的摔在地上,有氣無力的指著頭頂上,說:「有人在上面。」
明月高懸在夜空,銀光灑滿整個森林。巨大的樹冠猶如鍍銀的華蓋,毫無間隙的相接在一起。
在最高的一株樹冠頂端,利昂和希努耶背對背的坐著,俯視著這片銀色的林海。樹幹上不斷傳來輕微的震動,那是下方的魔族在踢打大樹。
「你爬得很快啊!」希努耶讚歎。
「你也不慢。」利昂說。
「我可是爬了十七年的椰子樹。」
「我爬了七十年的桅杆。」
「爬桅杆幹嗎,上面能看到美女洗澡?」
「不能!只能看到一羣大男人洗澡。」
「哈哈!」兩人大笑了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下面的牛頭又發威了,拔出口中帶血的柴刀,四隻手端起了狼牙棍,雙棍如鐵夾子似的對敲在大樹上,一抱多粗的大樹幹,當場爆裂成了木渣。
利昂和希努耶感覺屁股下一空,接著摔進了碎木之中。而莉莉絲卻輕飄在半空中,依然保持著坐姿,好像身下的大樹還在一般。
因爲賞金獵人在谷外結陣,暗黑魔族一時無法衝出去,所以全都圍向了利昂和希努耶。
「可惡啊!拼了。」
利昂拔出希努耶的彎刀,大叫著退進了旁邊樹林。
希努耶奇怪的眨了眨眼睛,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突然見暗黑魔族全向他殺過來了。
希努耶調頭追向了利昂,大喊:「你說的跟做的,完全是兩碼事啊!」
「我這是爲了麻痹敵人。」利昂頭也不回。
兩人並肩衝向了谷口處,又突然一起停住腳步,哆哆嗦嗦看向腳下,發現踏在同一顆地雷上。
「媽的!這是誰埋了這麼多地雷?」希努耶大罵了起來。
「咳咳!不要說髒話。地雷,地雷,都是我埋的。」利昂說。
「什麼!你自己埋的,自己還會踩到?」
「誰說我踩到了?」
利昂的甄選之眼一亮,大膽的把腳擡了起來。
「喂喂!你別亂動啊。」
希努耶沒有辦法,只好更用力踩住。
後方的暗黑魔族追上,一起向希努耶揮出刀劍。希努耶又一次無奈的跳起,又一次被地雷震飛了去,又一次安然無恙的爬了起來。
這次換利昂驚訝了,說:「你把屬性點全加閃避了吧?」
「你胡言亂語什麼啊?你這小子可真是沒義氣。」
「我是預料到你有能力,所以才大膽的使用了計策。」
「你少來了,把刀還我。」希努耶奪回了彎刀,看著蜂擁而來的暗黑魔族,問:「現在怎麼辦?」
「殺出去唄!今天就讓暗黑魔族見識一下風暴之子的厲害。」利昂撿起一把長劍,豪氣干雲的說。
不過,希努耶已經知道利昂的話不怎麼可信:「你懂劍術?」
「略懂。」利昂把劍平伸向身側,剛想挽一個漂亮的劍花,卻沒有想到手心一滑,長劍旋轉著飛了出去。
長劍在半空中轉成銀盤,直切進了暗黑魔族之中,一路削掉了七、八個腦袋。
「這好像不是劍術,不過挺有效果的。」希努耶怔怔的看著,良久才驚歎一聲,「你的臂力好大啊!」
利昂臉上沒有半點喜悅,反而痛苦的晃了晃右肩,說:「好像脫臼了,快幫我一把。」
「怎麼搞得!自己肩胛骨承受不了自己的力量嗎?」希努耶揮刀逼開暗黑魔族,幫利昂接回了臂骨。
牛頭站在隊伍的大後方,伸手抓住了利昂拋出的劍,牛眼瞪著劍刃看了一會兒,突然大聲的喝問:「這是黑魔法的氣息,難道你是魔族間諜嗎?」
「嗯?」希努耶一聽這話,擺刀指向利昂,說:「你是間諜?」
「怎麼可能啊?」利昂聳了聳肩。
牛頭分開衆人,直到了近前,說:「我是暗黑魔族將軍米諾斯,少年你手臂上的附魔是從哪裡得來的?」
利昂看了看右臂,上面縈繞著黑霧。金色的瞳孔一陣閃爍,無數的可能性滑過,最終有一條被利昂甄選了出來。
如同利昂的常識一樣,米諾斯也認爲黑魔法是暗黑魔族獨有的,看到帶有黑魔法屬性的招數,很自然的聯想到了暗黑魔族接應者。
利昂想到這裡,突然向後一退,把脖子搭在希努耶的刀刃上。
希努耶瞄到了利昂的眼神,立刻明白了八、九分,假意把利昂挾持成人質:「都不要過來,否則我殺了這個暗黑魔族的間諜。」
低級的暗黑魔族,純粹爲戰而生,根本沒智慧思考,而米諾斯這樣的將領,也是滿腦袋肌肉而已。
暗黑魔族的智囊是巫師,他們來自墜落的人類或精靈,所以有些與兩者相似的外貌。在千年聖戰失敗的時候,巫師多半憑藉著狡猾的計謀,轉爲間諜隱藏在了大陸。
但千年的光陰讓世界變了很多,魔族間諜經過多代的傳承,許多已經忘記了原本的任務,像人類一樣的生活了下去,所以米諾斯才問起利昂間諜的事,而且也不能確定他是不是間諜。
希努耶挾持著利昂,慢慢的退向了谷口,眼見就要脫離險境,可突然大麻煩出現了。莉莉絲從夜空中墜落,擋在了暗黑魔族與利昂中間。
「黑魔法的附魔是我做的。」莉莉絲說。
米諾斯驚訝的打量著莉莉絲,說:「你是暗黑魔族的巫師?」
「不是。」
「那你爲什麼懂黑魔法?」
「因爲我是莉莉絲.諾艾利。」
這個名字一出,猶如炸彈投下,暗黑魔族一起發抖,向後猛退出十幾步,就連米諾斯都暗吃了一驚,怔怔的站在原地說:「黑暗氏族的血公主,黑魔法的創始人之一。」
利昂和希努耶也驚呆了,愣愣的看著那個嬌小的背影。
「這丫頭到底多少歲了?」希努耶驚訝的問。
利昂推開希努耶的刀,「我怎麼知道啊!不過推測起來,不會少於千歲。」
莉莉絲回頭斜睨了一眼,冷冷的說:「你們兩個都不準走,今晚我要血祭這羣魔族。」
利昂嘴角一陣抽搐:「莉莉絲大小姐,恕我直言,敵人太多了,對我們不利。三十六計,走爲上策啊!」
「血祭掉他們,吸收暗之力,我們的力量都會提升。」
「我不需要那麼高的力量。」
莉莉絲吐出一口冷氣,帶著嘲諷的意味說:「如果你以爲憑現在的力量,可以在聖戰中生存下來,那你就走吧!」
剛纔還沒經歷正面衝突,利昂已經意識到了可怕,他實在是沒有把握能活下去。
利昂狠狠的把牙齒一咬,握緊了希努耶的手腕,義正辭嚴的說:「好兄弟,爲了正義的事業,讓我們來擊敗暗黑魔族吧!」
「呃!你說的跟實際情況,好像不太相符啊!」
「不要太在意細節了。」
希努耶努力向谷口退去,但利昂卻死抓著不放。
「該離開了!真的該離開了,否則我們都會死在谷裡。」
利昂聽到這句話的同時,眼中閃過了一絲金光,說:「你是不是還有什麼事瞞著我們?」
「沒,沒,沒。」
「你從波賽音那裡得到的預言到底是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希努耶一個勁的搖頭,並且努力向外挪移,說:「大哥啊,你饒了我吧,趕快離開吧!」
「不是我不想離開,是莉莉絲不會離開。我跟她是綁在一條繩子上的,她死了,我也不能活。」
「咦!你們的關係有這麼好嗎?」
「比你想像還要好。」
此時,莉莉絲正在大殺四方。跟利昂戰鬥的時候,她的力量越用越少,但在與魔族的惡鬥中,魔力卻越積越多。
魔族像被割稻草似的,一片片的倒了下去。每當一名暗黑魔族倒下,兔子布偶便會吸出黑霧,將魔氣中的力量化爲己有。
一羣魔族衝到了莉莉絲近前,組成圓形的包圍圈一起砍出刀劍。莉莉絲靈巧的彎腰趴下,用背上的兔子格擋住刀刃,同時將雙手拍擊在了地上。
「黑火。」莉莉絲喊出魔咒名,用來增幅魔法威力。
黑色的火焰爆炸開來,呈放射狀的掃蕩四周,直至撞擊在谷壁上。被火焰卷中的魔族,水分瞬間被蒸發掉了,直接變成一團黑炭。
一團團的黑色霧氣冒涌出來,悉數被兔子布偶吸了進去。
莉莉絲冷淡的走在谷中,身體就像一顆黑色的太陽,將火焰肆意的隨處潑灑,牛角谷頓時化成一片火海。
魔族們扭曲著身子慘叫,在火焰中化成了飛灰。
賞金獵人瞪眼看著這慘狀,身子不由的打起了哆嗦來。
賞金獵人是一羣要錢不要命的傢伙,但如果眼前的這份工作既會沒錢又會沒命,那他們就沒有參與的理由了。
眼看魔族都死在火中,連個全屍都不可能留下,賞金獵人們開始撤退了。
利昂和希努耶抓著谷壁,懸在離火海一米高的地方,灼熱的黑火燒烤著兩人的屁股,有烤肉香味慢慢的逸了出來。
希努耶被黑火炙烤著,神志漸漸的離開身體了,迷迷糊糊的說:「現在回想起來,沙漠真是清涼啊!」
利昂騰出一隻手來,扇了希努耶兩耳光:「這裡不是沙漠,是地獄。」
「說起來,時間要到了。」希努耶搖晃著翻花的雙眼。
利昂繼續扇耳光,大聲的吼問:「什麼時間?」
「炮擊!艾斯卡瑞空艦團,要對峽谷實施地毯式炮擊。」
聽到這個驚人的消息,利昂眼中的金光一閃,轉身跳進了黑火之中,「莉莉絲,你這個只會惹麻煩的小丫頭,快給我出來啊?」
莉莉絲正面對著最後一名對手,也就是力量最強的米諾斯。
身爲魔族將軍的米諾斯,其實力是普通魔族無法比擬的。即使站在黑色的火海之中,米諾斯依然無所畏懼,巨大的狼牙棍四處翻飛,壓得莉莉絲透不過氣來。
「可惡啊!魔族復活後的第一個軍團,竟然葬送在一個小丫頭的手中。」米諾斯大吼。
「這只是一個開始,就像千年前一樣,我將再次爲你們送葬。」莉莉絲躲閃著棍擊,冷冰冰的回答。
「你不要太得意了!在千年聖戰時,你沒有遇到我,是你最大的幸運。」
「誇口。」莉莉絲躲過一棍之後,馬上釋放出了魔法,「黑槍。」
兔子張嘴噴出一股黑氣,在莉莉絲手上凝結成長槍。長槍在莉莉絲的掌控之下,猛地伸長刺向了米諾斯的前心。
米諾斯想回棍防守,可已經來不及了,黑槍直刺而入,精確的洞穿了心臟。米諾斯悶吼一聲,單膝跪倒了下去。
莉莉絲走到了近前,一腳踩在牛頭上,伸手想施以最後的火焚。可就在這時候,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米諾斯忽然伸出大手,抓著莉莉絲的腳踝,將她倒抓了起來。
莉莉絲雙手按著倒垂的裙襬,冷冰冰的臉上顯出一絲驚訝。
「哼哼!在千年聖戰時,我的綽號是﹃法師殺手﹄,我對魔法是完全免疫的。」米諾斯得意的笑著。
「原來如此!過了太久的時間了,我把這種事都忘掉了,你最後是死在劍聖手中的吧?」
「住口!不要再提那個人。」
米諾斯憤怒的打斷,說:「你作爲黑魔法的創始人之一,有著接近魔王大人的力量,我在千年聖戰時就想會會你了。」
莉莉絲眨了眨眼,冷冰冰的糾正說:「不是接近厄瑞加斯,是遠勝過他。」
「這就是你的遺言嗎?」米諾斯另一隻手抓住莉莉絲的腦袋,高舉過頭準備將她撕成兩半。
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忽然火海中起了一陣翻騰。利昂帶著火焰衝出,一刀斬向米諾斯的手臂。
噹的一聲脆響,柴刀竟然被震斷了。
「該死!」
利昂順勢翻身壓下,雙腳夾住牛脖子,雙手合抱住米諾斯的一條手臂,向著反關節的方向掰去。
「不自量力的人類,想挑戰魔族的力量嗎?」
米諾斯自負的說著,開始扯拉莉莉絲。
利昂和米諾斯互相較著力,一時到了難解難分的地步。莉莉絲橫躺在半空中,望著夜空中的繁星,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利昂抱著柱子一般的手臂,抽空踢了踢莉莉絲的屁股,說:「喂!你怎麼這麼輕鬆啊?如果你被撕成兩半的話,我也會死的。」
「我是不會有事的。」莉莉絲搖晃了兩下,身下的兔子噴出黑霧,突然迷住了米諾斯的眼睛。
米諾斯怕對手又耍詭計,驚慌的運用起了蠻力,將莉莉絲斯成了兩半。但撕過之後,米諾斯馬上發現不妙,手中沒有屍體的觸感,反而是一團清涼的霧氣。
「好!你給我斷吧!」
利昂抓住了這稍縱即逝的機會,藉著米諾斯的蠻力反方向一掰,竟然將魔族將軍的手臂整個掰斷了下來。
利昂抱著斷臂摔在地上,像是被大樹壓著一般。米諾斯發出哞哞的牛叫聲,捂著鮮血直涌的斷臂逃走了。
「追上去,殺掉他。」莉莉絲說。
「恐怕來不及了。」
利昂擡頭看去,見夜空起了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