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亦的身體猛地一僵,抽泣的聲音也忍不住停了下來。
身後的腳步聲停了下來,伴着一聲輕嘆。
蘇亦保持着蹲在墓碑前的姿勢,一手扶着墓碑,靜靜地蹲着。
“老婆。”
男人的聲音有些輕,有些虛弱,好似發不出來似的。
蘇亦怔了怔,緩緩地站起來,轉身。
這個過程明明很簡單,可她卻做得無比艱難。
算上被綁架那兩日,她已經有一個多星期沒有見到他了。
轉過身來,看到眼前男人的那一刻,蘇亦的心猛地跳動了一下,同時心底泛過一絲酸澀。
他頭上包了一圈白紗布,一隻手臂被白紗布吊在胸前,嘴角還有淤紅的印跡,整個人好似受了極重的傷,好些天都沒有好一樣。
最扎眼的是他完好的那隻手杵着一根柺棍,似乎用來代替一隻腿行走。
蘇亦有想過,自己再見到厲如風時,會強裝得很鎮定,絕對不會讓自己過於激動。
可看着這樣的他,還是忍不住泄漏了心底最真實的感受。
她微張着嘴巴,雙眼瞪得大大地,眉頭微蹙,露出一絲難掩的疑惑。
一直看着這樣的他,愣了好幾秒鐘,才反應過來。
“你……”
她想問,他怎麼會變成這樣,怎麼會受傷,可話到嘴邊就怎麼也問不出口了。
最近的經歷讓她的心已如死灰,怎麼可能那麼快復燃。
厲如風靜靜地看着她,見她並沒有太過於激動,才稍稍放心。
他就那麼看着她,雙眼一眨也不眨。
確定她沒有走向自己的意思,便杵着柺棍,一瘸一拐地朝她走去。
她不主動走過來,只有他主動朝她走過去。
兩個人總該要有一個人主動,不是嗎?
蘇亦本以爲厲如風只是杵個柺棍支撐身體,讓自己不那麼吃力。可當她眼睜睜地看着男人一瘸一拐地朝着自己走來,才真的相信了,他的腿受傷了。
她雙眼睜得越發大了,微微垂眸,張着嘴,一眨也不眨盯着他的腿。
這個男人一向強大,怎麼會讓自己受這麼重的傷。
“老婆……”厲如風好不容易走到蘇亦面前,叫了一聲,卻好似支撐不住似的,陡然朝着她那邊倒去。
“小心!”
蘇亦眼看着他差點摔倒的一刻,幾乎根本沒有時間思考,下意識就伸手扶住他。
“老婆。”
厲如風一觸到蘇亦,便鬆了柺棍,長臂一伸,將她的身體攬入懷中。
想念,他很想念她。
“……”
蘇亦一僵,木訥地任由男人抱着。
聽着男人平靜的心跳聲,一點兒也不似差點就跌倒的人,才知道自己被算計了。
而讓她中了計的,正是她對眼前男人那份不捨和心疼。
“你還是捨不得我的。”
厲如風的聲音聽起來很愉悅。
“誰捨不得你!”蘇亦用力掙了掙,沒掙脫,“放開我!厲如風,我們都要離婚了。”
蘇亦委屈極了,爲什麼到這個時候了,自己還會擔心他,心疼他。
“不放。這輩子都不會對你放手。”厲如風霸道地加重摟緊她的力道,“還有我們的孩子。”
他的語氣堅定極了,說到孩子的時候,語氣裡染上一絲難得的幸福感。
蘇亦的心更加酸澀。
她吸了吸鼻子,沉默了許久,忽然開口問道:“這輩子都不會對我放手?那你爲什麼寧可選擇安靈,也不管我和孩子?”
厲如風的身體一僵,摟着蘇亦的手下意識地鬆了鬆。
蘇亦沒有立即掙脫,任由他抱着。
此刻,她的心裡在意的是男人的回答,而不是兩人之間有沒有什麼親密舉動。
厲如風靜靜地抱了她一會兒,才緩緩地鬆開手,扶着她的手臂站直身體。
他微微低頭,看着她的臉,動了動脣,自責地說:“對不起,老婆。”
對不起,因爲他而讓她和寶寶置於危險之地。
對不起,他爲了對安妮的承諾而選擇了安靈。
對不起,他讓她傷心難過了這麼多天。
對不起,在她最傷心難過的時候,他沒有陪在她的身邊。
對不起……
聽到這三個字,蘇亦緩緩地擡起頭。
她的眼眶裡早已蓄滿了淚水,只是倔強地強忍着,不讓它流出來。
“你知道,我要的不是一句對不起。”她酸澀地說道,雙眼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厲如風,是不是我不說離婚,你還不會出現在我面前?”
她不知道他在逃避什麼?也不知道他爲什麼這麼多天都不出現在她面前。
她只知道,因爲他的不出現,害她胡思亂想了很久,因爲他的不出現,她胡思亂想地跑出去,最後害得媽媽死於非命。
她恨他,更恨自己。
看着蘇亦強忍着淚意的臉,厲如風的臉崩得緊緊地,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地攥緊。
“老婆,我們不離婚。”他伸手搭上她的肩,語氣很輕很柔,雙眼帶着一絲祈求。
她說得沒錯,如果不是她堅持要離婚,他還不想這麼快出現在她面前。
畢竟身上的傷還沒有好,一條腿還瘸着,怎麼能在她面前露出自己這麼難堪的一面,怎麼能讓她擔心?
“你說不離就不離嗎?”蘇亦情緒激動起來,撥開他的手,往後退了一步,厲聲道,“厲如風,你難道不想給我一個解釋?”
厲如風被撥開,顯得跌倒,往旁邊退了一步才穩住身形。
蘇亦以爲自己用力過猛,情急之下正伸出手想拉他,感覺到自己下意識做出這樣的舉動,有些跟自己生氣地收回手。
她看着他,眼圈越來越紅,最後憋不住了,衝上前,一手拽着他的手臂,一手握拳,一下又一下地砸在他的胸口。
“爲什麼要選擇她?爲什麼不敢出現?爲什麼要逃避?如果我不提出離婚你是不是就一輩子避着我?”
終於忍不住了,一邊捶打他,一邊哭出聲。
那模樣,讓人心疼極了。
厲如風一手握住的手臂,以固定自己的身形,一動不動地任由她捶打自己。
儘管,他胸口的傷被她擊中,疼得鑽心,可此刻,他只想忍着,受着。
因爲這一切,都是他應該承受的。
蘇亦打累了,哭累了,動作漸漸地慢下來。
厲如風感覺到自己胸口的傷肯定是撕裂了,怕她發現,一把摁住她的頭,讓她靠到自己懷裡,將她緊緊地抱住。
“老婆,我們回家吧。你想知道什麼,我慢慢地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