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亦沒有理厲如風,朝孩子笑了笑,道:“你們跟爹地玩,媽咪給你們做飯吃。”
於是,厲如風被兩個小傢伙纏着在大廳裡玩耍,而蘇亦則充分地當起了賢妻良母,給一家四口準備晚餐。
厲如風陪着兩個孩子,即便他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他們都好像很開心似的。
蘇亦時不時地偷偷瞄上兩眼,緊崩的臉漸漸地鬆緩下來,帶上笑意。
原來,不管她對孩子們多好,在他們心裡,她始終只是媽媽,並不能代替爸爸這個角色。
爸爸媽媽,除了媽媽,還有爸爸,他們的心裡纔算是完整的吧。
蘇亦很快就做好了飯,一家四口坐在桌子邊,氣氛變得溫馨極了。
餐桌上除了孩子們最鍾愛的魚和雞蛋餅,還有一盤青菜和一盤蝦,一罐湯。
四個人,四菜一湯,剛剛好。
蘇亦和厲如風各坐一邊,厲思憶挨着厲如風坐,蘇寶貝挨着蘇亦坐,一個大人伺候一個小孩。
很多事情都是厲如風沒有做過的,可他看着蘇亦怎麼給蘇寶貝做,就依葫蘆畫瓢地學着給厲思憶做,倒也沒出什麼亂子。
兩個小傢伙雖然都能自己動手吃飯,可有些事情還是需要大人幫忙的。
比如,吃蝦。
蘇寶貝特別喜歡吃蝦,嚷嚷着要吃蝦,可她自己手小又不會剝,只能眼巴巴地望着媽咪。
厲思憶也喜歡吃蝦,只不過之前每次見妹妹嚷着要吃蝦,媽咪就不停地給她剝蝦,媽咪自己都沒時間吃,他就心疼了,捨不得媽咪那麼辛苦,就說自己不愛吃蝦。
今天看着媽咪給妹妹剝蝦,他實在是嘴饞,盯着都不眨一下眼睛。
厲如風就坐在他的身旁,自然是將他的神情全都看在眼裡了。
他順着厲思憶的目光看過去,就看到兩隻蔥白的手捏着紅嫩嫩的蝦,仔細地剝着。偶爾不小心被蝦刺扎到,也不在意,只是微擰的眉頭還是出賣了他。
這一刻,厲如風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就那麼鬼使神差地端過裝着蝦的盤子,拖到自己面前,二話不說捲起袖子就開始剝蝦。
他記得自己也是很會剝蝦的,只是不記得自己爲什麼會剝,動作一上手熟悉得令他自己都覺得訝異。
蘇亦剛剝好第一隻蝦放到蘇寶貝的小碗裡,準備繼續給她剝,突然發現原本放在桌子中間偏向她這邊裝蝦的盤子不翼而飛了。
她略一擡頭,就看到了一副令她終身難望的畫面。
穿着白色襯衣的厲如風,明明一身清貴,卻低着頭十分認真地剝着蝦,就連湯汁濺到他的胸前白色襯衣上,也絲毫沒有察覺。
那專注的神情,熟練的動作,就好像回到了他們曾經無數次一起吃飯的時候,他爲她剝蝦的那一刻。
蘇亦的眼睛微微有些發酸,酸得她快要忍不住掉下眼淚。
這個男人根本就不記得她了,可他這番貼心的舉動卻是那麼是順理成章,一絲也不摻假。
看到這樣的他,就讓她情不自禁地想起過去的點點滴滴。
原本被傷的心已然決定放棄這段感情,可此刻,她竟有些不忍、不捨。
“媽咪,你怎麼了?怎麼眼睛紅了?”蘇寶貝貼心,見媽咪盯着爹地,眼圈都紅了,不禁擔心地道,“你是不是怕爹地把蝦都給思憶吃了?不怕不怕,你看,爹地剝好的蝦都平分給我們了呢。你的碗裡也有。”
小寶貝兒脆生生的童聲,聞者心動。
蘇亦輕輕地吸了吸鼻子,摸了摸女兒的頭:“媽咪沒事,寶貝乖,多吃點。”
說着,夾起她碗裡剝好的蝦喂到她嘴裡。
看着兩個小傢伙吃得滿臉堆笑,比這段時間跟她一起吃飯的時候開心得多,她心裡是既安慰又難過。
安慰的是他們能開心,她也跟着開心。
難過的卻是他們的爹地不記得他們了,等他們知道了,該多難過啊。
好在厲如風今晚的表現還算可以,絲毫沒有露出破綻。
看着面帶微笑努力剝蝦的男人,蘇亦心裡總算是有點兒安慰。
“怎麼一直看着我?你不喜歡吃蝦?”
厲如風突然問道。
蘇亦一怔,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只是無聲地夾起碗裡他剝好的蝦送入口中。
甜的,很甜。
她不是不喜歡吃蝦,而是捨不得吃。
他剝的蝦,吃一次,少一次了吧。
孩子們可能是玩累了,很早就睡着了。
蘇亦洗完澡出來下樓倒水喝的時候,看到厲如風躺在大廳的沙發上,手裡拿着遙控有一下沒一下地換着臺,好像在看電視又好像沒有看電視。
“你還沒走?”她端着水杯,走到一旁的獨立沙發上坐下,沒有看他,而是看着電視。
可能是聽到她的聲音,不停跳換的電視節目終於停了下來。
厲如風將遙控器放到一旁的茶几上,坐起身。
他沒有立即說話,而是轉頭,雙目深邃地看向她。
蘇亦覺察到他不一樣的目光,有些緊張,送水杯送到嘴邊喝了一口,卻遲遲不放下,好像藉着這個水杯就能隱藏她的緊張似的。
她利用眼角的餘光看過去,發現他還穿着方纔那件沾了些蝦汁的白襯衣,眉頭微微蹙了起來。
這個男人有多麼潔癖,她太清楚不過了。
這個時候還能忍受着潔癖坐在這裡,當真不容易。
感覺到他一直盯着自己絲毫沒有放棄的意思,蘇亦吸了一口氣,將杯子放到茶几上,回頭看了過去。
“你有什麼想說就說吧。”
蘇亦目不轉睛地盯着他,覺得他應該是對孩子們的事有所疑惑。
在她的注視下,厲如風安靜了一會兒,卻是開口說道:“我答應他們,明天一早就帶他們去遊樂園。”
蘇亦一愣,半晌才反應過來,他是在解釋爲什麼還在這裡的原因。
安靜了一會兒,她說道:“樓上衣帽間有你的衣服。今晚我睡林媽的房間。”
她說着,不給厲如風繼續開口說話的機會,轉身朝着林媽房間門口走去。
厲如風看着她的身影,目光變得越發深邃,直到她走進房間關上門,他才關了電視,上樓。
明天會怎樣他不知道,可潛意識裡卻越來越期待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