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沈皓月正坐在桌邊,手裡拿着一支筆在紙上擬定着回府計劃。
首先得讓府裡接納自己,這麼多年來的印象想要改變,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最重要的是怎麼讓她那個便宜父親把她當成自己人,否則在這宮裡無依無靠又沒有後臺,生活實在不容易。這件事兒還得通知江雲賦一聲,還有……
“娘娘!娘娘!”青梔幾乎是磕磕絆絆地衝進來,嚇得沈皓月一個哆嗦。
“你怎麼老是一驚一乍的,事情沒把我嚇着,倒是你先嚇我一跳。”沈皓月擦了擦紙上被墨水弄污的痕跡。
“對不起娘娘!但是,真的是天大的好事!”青梔深深地喘了口氣,“皇上讓您今晚侍寢!”
“哐!”的一聲,沈皓月手裡的筆都直接落到了桌上,“你說什麼?”她不可思議地瞪大了雙眼。
“皇上讓您今晚侍寢!”青梔的眼睛亮晶晶的,滿臉的歡欣,似乎一點也沒意識到沈皓月有多恐懼。
沈皓月帶着滿臉的嫌棄,毫不猶豫地就回道:“我纔不侍寢!”
那個皇帝又老又醜,後宮裡的女人還都被他睡了個遍,沈皓月作爲一個接受過現代教育的五好青年,這種男人是她就算打一輩子光棍也不會選擇的對象。
青梔臉上的驚喜逐漸轉爲疑惑不解和驚懼,“爲什麼呀娘娘?這,這可是多少妃子求不來的啊!”
“我不願意!”沈皓月氣沖沖地說道,“你就說我身子還沒完全好,侍不了寢!”
“可是……”青梔急得都快哭了,她實在是搞不懂,這多麼難得,多麼寶貴的機會,她家娘娘怎麼能不要呢!
“沒有可是,我堅決不侍寢。”沈皓月語氣堅定地說道,“這件事沒得商量,現在你就先說我身子沒好,以後再找別的藉口。”
青梔的臉肉眼可見地垮了下去,看見變成苦瓜的青梔,沈皓月嘆了口氣,苦口婆心地說道:“別難過,我不侍寢又不會怎麼樣。我不喜歡那個老皇帝,我纔不要和他睡。”
像是聽到了什麼奇怪的話,青梔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那……娘娘喜歡誰?”
青梔這一問,沈皓月懵了,連忙捂住她的嘴:“噓!這話在宮裡可不興說啊!雖然我誰也不喜歡,但你可不能說漏了嘴!無論誰問,都說我最喜歡的就是皇上,記住沒?!”
青梔連連點頭,沈皓月這才鬆了一口氣。
在沈皓月進行了詳細的話術教學後,青梔就跑到江賀褚那去哭訴她家娘娘身子有多麼孱弱,硬生生是把沈皓月不能侍寢說成了奄奄一息。最後江賀褚擔心得派了太醫連夜來把脈,又熬了藥才罷休。
聽見江賀褚讓沈皓月侍寢的消息,南伽就派了惜花前來邀沈皓月到驚鴻殿一坐。
驚鴻殿還是一樣的安靜寂寥,江賀褚派來的那些人也都被南伽遣散了個乾乾淨淨。她大概也猜到,南伽出事後江賀褚就很少來看她了。一想到這,沈皓月心裡又更討厭江賀褚一些了。
“昨晚他讓你侍寢了?”
“嗯。”沈皓月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一副乖巧的模樣。
“你拒絕了?”
“是的。我說身子不適。”聽見南伽的語氣,沈皓月心裡有些怕她生氣,畢竟南伽是希望她儘快得寵的,而現在沈皓月也知道了原因,一定和謝隱析脫不了干係。現在她卻拒絕侍寢,也不知南伽會是怎樣的反應。
沈皓月惴惴不安地捏了捏衣角,但沒想到南伽卻說:“做的不錯。”
“啊?”沈皓月有些錯愕。
“太容易讓他得到的,他就不會珍惜了,你多吊吊他胃口,他才能多喜歡你幾分。”
沈皓月眨了眨眼睛,半晌後,她還是決定趁早將自己的想法表達清楚:“我不是想吊他胃口,我是真的不喜歡他,我不想侍寢,現在不想,以後也不想。”
南伽轉過頭看向她,眼裡閃過一絲驚詫。她上下打量了沈皓月兩眼,像是在重新審視面前的這個少女。
片刻後,沈皓月看見她的嘴角勾起了一絲淺淺的笑意:“你倒是有些不同。”
說完,她就轉過身繼續擦拭手裡的暖爐,沈皓月只好安靜地坐在原地等她說話。
“你爲什麼不想侍寢?不想侍寢的女人,竟然還會進宮?”
“我也不是自願的。”沈皓月聳了聳肩。
忽然,南伽露出了一個很明亮的微笑,儘管她容顏盡毀,但這個笑容卻美得出奇:“怎麼,心裡有人?”
沈皓月頓時臉漲得通紅,這個場景讓她瞬間想到了曾經在學校唸書的時候,父母總是打探她:“是不是偷偷談戀愛了?有沒有喜歡的男生了?”
沈皓月把頭搖得像撥浪鼓,“沒有。我只是……不喜歡那個老皇帝。”沈皓月聲音小小的,生怕被旁人聽去。
南伽點了點頭,臉上笑意絲毫未減,沈皓月也不知道她在笑什麼。
“你是我入宮爲止,在這宮裡唯一一個能讓我稍微有些喜愛的女孩了。”南伽放下手裡擦拭乾淨的暖爐,然後走到梳妝檯邊打開了梳妝盒。
“沈皓月。”她忽然喊了一聲沈皓月的名字,“在這京城裡,似乎你的父母對你並不怎樣,你的那位姐姐也實在不討人喜歡。如果能有那一天——我是說如果,你就和我一起回羽國吧。”
沈皓月被她突然說出的這段話驚住了,只能呆呆地坐在原地一動不動地望着她。南伽走過來,將手中的一串項鍊放到她的手心裡。
“你若不願侍寢,我也不逼你,但前提是你要讓江賀褚能一直喜歡你。這項鍊就送你了,就當一個簡單的信物吧。以後的事情誰也說不清,今天我的話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到底怎樣做,由你自己定奪。”
那串項鍊上綴着瑪瑙和青金石,握在手心裡有着冰涼的觸感。南伽冷漠的面具就像是忽然裂開一道縫隙,從中流露出的一絲溫暖讓沈皓月無比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