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部電影。”
陳子文心道。
送葬一行人,擡着一副棺材,爲首二男一女。
女的挺着個大肚子,足有八個月以上。
兩個男的,一人白衣束髮,長得像陳子文記憶裡的千鶴道長;另一個穿一身清服,一副死人打扮,則像續了辮子的一休大師。
無論一休大師,或燕赤霞,都是鍾馗三魂轉世。
如今見着此人,想必鍾判官仍在輪迴。
陳子文忽然想到,若能集齊三魂“召喚”鍾馗,看在當年本尊與燕赤霞的交情上,“復活”的鐘馗帝君假若知道當年真相,應不吝告訴陳子文。
這個想法讓陳子文眼前一亮。
眼前這個死人妝扮的傢伙,大概率是鍾馗三魂之一,卻不知又是哪一部電影,扮得又是什麼角色?
陳子文很確定自己又碰上了一部電影,可惜殘缺的記憶裡,完全沒有相關的印象。
仔細觀察,只見這行人擡着的棺材是空的。
衆人有說有笑,看不出難過氣氛。
爲首大肚婆雖然穿着孝服,一副未亡人打扮,卻與那個貌似千鶴道人的男子彷彿一對夫妻;一旁鍾馗轉世之人,則像是死人活了過來,又或者說他像是在假扮死人,總之古古怪怪。
陳子文走到一旁,身子化爲一縷煙,悄然追上隊伍,無聲鑽入由四個人擡着的空棺材之中。
棺材由輕木所做,上了黃漆,裡頭沒有屍體,放着一頂殭屍帽,還有一塊靈牌,上面寫着“馬公麟祥之靈位”。
“馬麟祥?”
陳子文無所顧忌地躺在棺材裡,心中念道。
如果記憶齊全,陳子文一定已經猜到,自己是遇見了一部名爲《人嚇人》的靈幻喜劇片。
這部《人嚇人》,主角叫朱大腸,由洪金寶飾演。
此時送葬隊伍中死人打扮的,乃是朱大腸的好兄弟馬麟祥。
馬麟祥是個敗家子,他此次夥同這些人裝死人,是爲了回家騙取馬家豐厚的陪葬品。
整部電影劇情簡單,但詼諧幽默,劇情圍繞着馬麟祥裝死,朱大腸想要幫好兄弟查明死因而展開。
電影中,九叔亦有參演,飾演一位主角朱大腸的老長輩。
這些陳子文自不知道。
陳子文只是覺得自己遇見了鍾馗轉世之一,對此感到興趣,決定跟着他們去看一看。
於是不再挪步。陳子文索性躺在棺材裡頭,由一行人擡着前行。
不知過了多久。
天色由明到暗。
一行人走了很遠的路,幾近凌晨時,隊伍突然停下。
棺材被打開,一人將棺中靈牌取出,馬麟祥終於爬進棺材,將自己扮成死人,安靜躺在其中。
陳子文飄至半空,只見衆人原地休息了一陣,然後再度出發,彼此不再說笑,態度認真了起來。
“天靈靈啊~地靈靈啊~夜黑風高啊~夜已深啊……”
“千鶴道長”放聲唱着,節奏緩慢,後頭擡着棺材的衆人一步一停,跟隨“千鶴道長”的腳步,煞有其事地往前而去。
陳子文居高遠眺,原來遠方一座小鎮將至。
看這情形,這行人目的地快到了。
“若非記憶不全,就能知道他們想幹什麼了。”
陳子文一路尾隨衆人前進,走了幾個小時,天色放明,終於抵達一座小鎮。
此地名爲“上鄉”,位於梧州境內。
鎮裡還算熱鬧。
陳子文跟着馬麟祥一行人進鎮,見他們先找了鎮長,而後哭喊着往馬家而去,頓時明白原來不是送葬,而是送屍還鄉的戲碼。
這位躺在棺材裡裝死人的馬麟祥,乃是馬家少爺。眼下馬家家主馬老爺亦不在人世,馬麟祥做爲馬家唯一繼承人,不知道幹嘛要裝死。
天下怪事千千萬,家家有本難唸的經,陳子文在馬家聽了一會兒,沒聽出什麼東西,於是找了處角落,幻化出人形。
“咦,肥寶?”
陳子文剛出馬家門口,一個熟悉的胖子往馬家而來,模樣與太乙上人長得幾乎一樣,只是年輕好多。
太乙上人果真沒“死”!
“大腸,你走這麼快乾什麼……”一人在後邊喊。
陳子文望去,只見“肥寶”後頭十數米外,一個年歲極高的老頭在兩個年輕小夥的攙扶下,顫悠悠往這邊趕來。
那模樣……
“九叔……”
陳子文死死盯着老頭。
眼前這個走路都需要人攙扶的老頭,模樣與林九一樣,但太老太老,頭髮稀疏花白,皮膚皺得像褶子,一臉的老年斑,感覺像林九的爺爺。
“又是一個!”陳子文心中暗道。
不久前在福康縣見着一個兒時“九叔”毛小方,如今又出現一個老年版,若是再碰見一人,就能湊齊三魂,嘗試“復活”九叔真身黃大仙了。
銆愯璇嗗嶮騫寸殑鑰佷功鍙嬬粰鎴戞帹鑽愮殑榪戒功app錛屽挭鍜槄璇夥紒鐪熺壒涔堝ソ鐢紝寮�杞︺�佺潯鍓嶉兘闈犺繖涓湕璇誨惉涔︽墦鍙戞椂闂達紝榪欓噷鍙互涓嬭澆 銆?/p>
這個發現讓陳子文欣喜。
相比燕赤霞,陳子文與草廬居士更親近,乃師兄弟關係,後者若能“復生”,一定知道陳子文當年失蹤之謎。
陳子文死死盯着老年版“九叔”,後者已是老眼昏花,卻似乎有些道行在身,若有所覺朝陳子文看來。
“二叔公,你走快些,麟祥是我兄弟,他……他怎麼就死了呢?”長得像“肥寶”之人正是朱大腸,他此時哭哀着臉,朝老年九叔道。
老年九叔便是朱大腸的二叔公,即二爺爺,聞言將視線從陳子文身上移開,氣喘吁吁地對朱大腸道:“是人都會死,有什麼奇怪的,沒準哪天我兩眼一閉,就去見你爸爸的爸爸了。你死去的爸爸,和你爸爸死去的爸爸要是知道你這臭小子現在還沒成婚,一定得氣得活過來!我跟你說,小云那丫頭不錯,你——”
“二叔公,我究竟有幾個爸爸?”朱大腸迷糊道。
二叔公聞言差點一口氣沒喘過來,最後長長嘆了口氣。
幾人從陳子文身邊路過,進入了馬家。陳子文聽了聽,瞭解到這位二叔公在鎮上開了一家紙紮店,自身學過一些道術,他身邊的朱大腸和其他幾人,都算是他店裡的學徒,平日也和他學過一些道術。
“鍾馗、黃大仙、太乙上人,還有一個不知道底細的‘千鶴道長’,一下遇到這麼多熟人,這下三魂合一的目標多了好多。”陳子文很高興,即使不清楚這“電影”講什麼,已然有了收穫。
“不過這位二叔公年紀真的太大了,說不定哪天就沒了,我能在他死之前找到第三人嗎?”陳子文暗自懷疑,好在暫時看來,“二叔公”身體還算硬朗。
搖了搖頭,陳子文根據所見所聞推理了一下,隱約清楚這部“電影”講的什麼內容了。
“以二叔公一身修爲看,大約練氣期,應該不會出現什麼厲害鬼怪。”
陳子文興致缺缺。
經歷了姜家根本沒有boss出現的小打小鬧,陳子文不是很想在這裡浪費時間,甚至有些衝動,想要將朱大腸等人綁了,統統打包到姜家,省得一不小心被一些行屍跳屍之類的小東西弄死。
但陳子文強忍住野蠻行爲。
沒了本尊約束,第二分身以屍魂爲本,殺性本來就強,若不自己控制,任性妄爲,也許將來會惹來難以應對的強敵。
本尊的失蹤令陳子文心存警惕,也許這世間,還有很多陳子文未知的存在。
心存敬畏,不至迷失。
陳子文走出馬家,很快見朱大腸疑心重重地走了出來,似乎對馬麟祥之死起了疑心。不過他表情帶有幾分怒意,許是懷疑馬麟祥是被人害死的。
“這傻小子。”陳子文跟着朱大腸走了一段路,見他進了鎮上一家紙紮店,暗暗記住地址。
化爲一陣煙,隨意在店裡逛了圈,沒有發現什麼好東西與髒東西。一早回來的朱大腸,則與兩名店夥計說着話,最後竟讓二人幫他在身上畫起“紙人”妝。
“大腸,這可都是你的主意,要是被馬家發現,你可別賴在我們頭上。”一名夥計笑嘻嘻道。
朱大腸點頭,穿上一身紙做的衣裳,戴上紙帽道:“放心,一人做事一人當,我這次假扮紙人進馬家祠堂是爲了查清麟祥死因,一定不會連累你們。”
三人一番打扮,竟真將朱大腸弄得像紙人一樣,臉上像塗了白油漆,畫了一左一右兩個大腮紅。
不一會兒,兩夥計扛起朱大腸,吃力地趕往馬家祠堂。
“你們扛得輕鬆些,小心被人看出來。”朱大腸悄聲道。
扛着他的夥計一身汗,再也笑不出來,低聲罵道:“幾百斤的東西,你扛一個輕鬆試試!”
但話雖如此,進入馬家祠堂,見了衆人,兩夥計立馬裝出輕鬆模樣,將朱大腸放置在祠堂後堂,與另一隻女性紙人,對稱放在馬麟祥“屍體”左右。
這叫金童玉女。
二叔公不知道這幾人搞什麼鬼,眯眼盯着朱大腸,費力對兩夥計罵道:“扎這麼大,不要本錢啊!”
兩夥計立馬甩鍋:“這是朱大腸扎的,不關我們的事啊!”
陳子文此時裝作悼念之人走進馬家祠堂,只見不一會兒,祠堂陸陸續續來了很多人,馬家幫忙主事之人讓人放好了椅子板凳,請人坐下,還請了些和尚道士在祠堂唸經。
陳子文瞧得真切,那個穿着袈裟的大法師必是個假和尚,一邊唸經,還一邊偷抽幾口煙,嘴裡直冒氣。
假死人,假紙人,如今來了個假和尚。
荒誕又離奇。
一旁來了個熊孩子,拿着細竹筒做的竹筒槍,一紙彈射在大法師頭上,然後跑到“金童玉女”前,朝女紙人手舉紙杯中吐了口口水,又舉着竹筒朝女紙人射着玩兒。見紙彈無效後,拿竹筒槍當劍,大喊一句“蜀山劍俠”,便將女紙人肚子捅了個窟窿。
這人有人趕過來,熊孩子呲了呲嘴,朝那人做了個鬼臉,轉身又將“朱大腸紙人”推倒在牆上,然後跑開。
陳子文好久沒見過這種級別的熊孩子了。
轉眼看去,只見熊孩子又偷跑了回來,拔了柱香,吹了吹往朱大腸屁股上按去!
“嗞~”
朱大腸一動不動,紙妝的臉上卻微微扭曲,眼睛都疼得泛紅起來。
“嗯?一枝香不夠勁啊!”熊孩子見香都熄了,一時皺了皺眉,轉身跑一旁桌上拿下一支燭臺,笑嘻嘻朝朱大腸走去。
“熊孩子。”
陳子文搖搖頭,見朱大腸頭上要冒出汗來,屍氣自腳下蔓延出去,包裹住拿着燭臺的熊孩子,幫他穿上一身屍氣外衣,然後在熊孩子一臉驚恐中,控制他慢慢舉起蠟燭,湊近他自己頭髮,直接點着!
“哇!”熊孩子大哭起來。
陳子文屍氣貼着他頭皮,頭髮則任其燃燒,一下子變成了一個人形火炬。
祠堂裡其他人都驚呆了,熊孩子父母跑了過來,用力拍打小孩燃燒的腦袋,陳子文於是撤了屍氣,不再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