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明一定要去麼?”
李恪給出的期限是兩天,卻不曾想*居然只用了一個晚上就成功說服了李勣,面對着二人的聯名請戰本章,李恪不禁覺得有些頭大,問題是他又想不出甚好的理由來強行阻止*出征,也想不明白自己爲何不怎麼情願讓*走上這麼一趟,而以其之軍略能力,也挑不出*所上的戰略計劃中有甚瑕疵可言,無奈之下,不得不將*喚了來,見禮一畢,也自無甚寒暄之言,緊着便發問了一句道。
“回陛下的話,高、百兩國向來敵視我大唐,近年來雖不曾擾邊,卻不過是在休養生息罷了,若不早滅此二國,早晚會是大患,今若欲滅之,當須得速勝爲上,概因此二國皆多山,又地處寒冷地帶,我大軍前去征討只宜速戰速決,不令敵有喘息之機,一旦不能在九月前滅此二國,則戰必不利,故,微臣方纔圖謀以奇制勝之法,此策看似簡單,實則變數極多,稍有差池便是滿盤皆輸之結果,唯微臣自去,方可保得調度無虞也。”
儘管不甚清楚李恪爲何有着阻止自己掛帥之想法,然則*卻是不想改變初衷,沒旁的,他能爲大唐謀劃的,大體上都已謀劃好了,該做的事儘管不能說全都做完了,可也已是大體差不離了的,到了這般田地,*已經不想再戀棧不去,接下來的歲月,他可不想再那麼勞心勞力了去,畢竟伴君如伴虎這麼句古話可不是說着好玩的,而是無數血淋淋的事實堆砌出來的,正因爲此,功成名退自也就成了*的不二之選擇。
“嗯……來人,傳朕口諭,宣:兵部尚書李勣、左武衛大將軍蘇烈、兵部侍郎裴行儉、婁師德即刻到此議事!”
這一見*執意要掛帥出征,李恪也自不好強勸,悶悶地長出了口大氣之後,緊着便下了道口諭。
“諾!”
李恪金口既開,侍候在側的內侍監何歡自是不敢稍有耽擱,緊着應了一聲,匆匆便退出了御書房,自去傳喚諸般人等不提。
“臣等叩見陛下!”
何歡去後不多久,李勣等人很快便聯袂趕到了御書房,這一見到李恪與*君臣倆正蹲在一幅大型沙盤前低聲計議着,衆將的精神自不免都是爲之一振,已然明白了李恪此際召見的用意之所在,但卻都不敢在禮數上稍有閃失,緊着便齊齊搶上了前去,各自大禮參拜不迭。
“都免了罷。”
見得衆將已到,李恪這便起了身,拍了拍沾了沙子的雙手,隨口便叫了起。
“謝陛下隆恩。”
李恪金口既開,衆將們謝恩乃是題中應有之義,卻也無甚可多言處,有趣的是衆將在謝恩之際,視線幾乎是齊刷刷地瞄向了那幅大型沙盤,眼神裡盡皆透着濃烈的求戰之慾望。
“朕叫爾等來,只爲一事,唔,就東征高句麗之戰,子明獻了一策,朕有些拿捏不定,爾等且幫着參詳一二好了。”
李恪有心想讓衆將們好生挑挑刺,最好能將*的戰略駁倒,如此一來,他也就能借題發揮上一番,不給*出征之機會,當然了,鑑於*也在場,李恪自是不好將話說得太明,可言語間的暗示之意味卻無疑明顯得很。
“陛下、諸公請看,高句麗與百濟兩國相鄰,皆位於半島之上,地形狹長,山脈走勢大體爲縱向分佈,多山地少平原,其國之城除平壤外,大多依山而建,易守難攻,若以平推而進之戰法,過鴨綠江之後,我軍須得連克七城四十三軍寨,方可進抵平壤城下,耗費時日恐多,一旦冬季到來,受阻之可能不小,戰不利焉,故,某思得一策,當得兵分三路,第一路走安平,兵力爲遼東、幽州軍六萬四千餘衆,正面平推直進,以水師配合,強渡鴨綠江,第二路事先走海路進新羅國,兵力兩萬餘,與新羅軍聯兵一道,攻百濟,拖住百濟軍之主力,不給其救援高句麗之可能,第三路軍則是在第一路軍發動後半個月裡走海路進大同江,先期兵力爲新軍一個軍三萬餘衆,直撲平壤,沿途除了南浦以及松林兩處小軍寨之外,並無重兵把守,且江面寬而深,利我水師之進出,無論增援還是補給,皆甚爲便利,以圍點打援之戰法先破高句麗各地趕來增援之軍,後趁勝取平壤,一舉滅其國祚,待得第一路軍趕到,即刻隨水師直撲大川,沿白馬江殺奔百濟國都泗沘(今之扶余郡。戰而破之,大事定焉!”
儘管聽出了李恪言語中的暗示,然則*卻並不在意,但見其先是衝着李恪深深一躬,而後便即一側身,朝向了大幅沙盤,指點着其上的地形地勢,詳細地道出了自己的戰略構思。
“子明既已將方略道出,諸位愛卿且就此議議看好了,朕聽着呢。”
時值*暢暢而談之際,李恪明顯有些個不甚自在,可到底還是耐着性子地等到了*陳述完畢之後,這才一揮手,語調淡然地吩咐了一句道。
“陛下明鑑,末將以爲此策雖略有風險,然,卻是克敵制勝之最佳方略,宜行!”
李恪想讓諸將們挑刺的想法無疑很豐滿,可惜現實卻極爲的骨幹,沒旁的,早在上本前,*就已跟有關人等商議過此戰之戰略,也早就已取得了共識了的,這不,李恪話音方纔剛落,蘇定方便已是頭一個站出來附和*之所奏。
“陛下,微臣也以爲此策當是破敵之良方也。”
“陛下,微臣請命爲先鋒!”
……
還沒等李恪對蘇定方的進言加以置評,裴行儉與婁師德也已是先後站了出來,同樣是極力支持*所提之方略,唯有李勣尚保持着沉默。
“懋功對此策可是有甚不同之意見麼,且自說來與朕聽聽好了。”
見得蘇定方等人齊齊支持*,李恪的心中自不免有些不甚爽利,再一看李勣兀自站在一旁,心中立馬便是一動,也沒理會蘇定方等人的意見,緊着便將問題丟給了李勣,顯然是希望從其口中聽到些異議來着。
“陛下明鑑,老臣以爲陳大人所言之策略從總體來看,應是可行,只是老臣對海路一事尚有些疑慮,概因大海風雲變幻無定,倘若稍有閃失,則恐於戰事有大不利焉。”
李勣倒是沒讓李恪失望了去,但見其眉頭微皺地便提出了個風險之所在。
“嗯,懋功此言甚是,海上風浪無定,確是不得不防啊,子明對此可有甚妥當之應對否?”
李恪早就在等着有借題發揮之機會了的,這一聽李勣所言頗是有理,緊着便將問題砸向了*。
“回陛下的話,微臣以爲李尚書所慮確是不無道理,然,卻不是不可克服之苦難焉,據兵部職方司歷年水文資料可知,渤海、黃海之大風大浪大多集中於夏秋之交,其餘時節基本無大風浪,我水師從膠澳出擊當是在二月底至三月初,是時,正值二海之寧靜期,縱有風浪,亦不大,更惶論我水師戰艦乃至運兵船皆巨,抗風浪能力遠勝普通民船,縱使遇大風大浪,也自無懼,有鑑於此,微臣方敢以海路突襲敵之心腹。”
既是早就知曉李恪不太願意讓自己掛帥出征,*又怎可能不早做預防,實際上,李勣之所以會提出疑義,正是出自*的安排,對於風浪之說麼,*自是早就有了應對之策,這會兒說將起來,自也就自信十足得很。
“唔,若如此,那倒也能成,只是朕看新軍雖強,卻只得三萬兵力入平壤,會否稍嫌不足,可否先於南浦暫守,且讓水師多往返上幾趟,待得兵足再行進取,似更穩當些罷?”
聽得*這般解說,李恪用不着去着人調查,便知*斷不會在此事上作假,也自不好再拿大海風浪不定來說事兒,畢竟前幾回的東征都曾動用過水師,也確實不曾遇到太大的麻煩,然則李恪還是有些不太情願就這麼準了*之所請,這便換了個角度刁難了*一把。
“陛下明鑑,以我大唐水師目下之實力,一趟也就只能運載如此多的兵力,再要多,就須得從民間徵召船隻,恐有擾民之嫌也,再者,微臣之所以輕兵直進,爲的便是要誘使敵與我戰於野,充分發揮我新軍之強大火力,力爭破敵於城下,待敵膽喪,再以炸藥炸開敵城牆,一舉滅敵國祚,是時,兀自抵抗的高句麗諸城必望風而降矣,大捷可期哉。”
李恪這麼個問題明顯就是半吊子水平者方纔會問將出來,對此,*心中雖暗自好笑不已,但卻並未帶到臉上來,而是心平氣和地爲其剖析了一番。
“好,朕意已決,兵發遼東,不滅高、百兩國誓不罷休!”
李恪等了等,見諸將皆不曾對*所言提出異議,也就沒再多猶豫,但見其豪氣十足地一揮手,已是就此下了最後的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