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妍兒不是這個意思,女兒只是,只是……,啊,阿爹笑話女兒,妍兒不依了。”
陳妍正自慌亂着,再被*這麼一調侃,一張臉頓時便漲得個通紅,有心要解釋一番,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索性便玩起了撒嬌的把戲,以圖矇混過了關去。
“哈哈……,好,好,好,阿爹不笑話妍兒了成不?來,阿爹有件事要跟你商量,來,坐下說好了。”
見得陳妍這等小女兒的作態,*情不自禁地便放聲大笑了起來,直笑得陳妍臉色越發紅了幾分,忍羞不過之下,可是狠狠地衝着*翻了幾個白眼,一見及此,*也自不好再笑了,萬一要是把自家女兒給惹急了,後頭的談話可就不好繼續了不是?
“阿爹有事只管吩咐,妍兒聽着呢。”
陳妍自小便依戀*,這一見*有事要跟自己談,立馬乖巧地扶着*坐在了亭子間的石凳上,至於她自己麼,則是款款地站在了石桌的對面。
“嗯,咱家的妍兒長大了,是到了該許人的時候了,阿爹已着人去覓了幾家之青年才俊,看有合適的,便許了也罷。”
望着已然長大成人的女兒,*的眼中滿是憐愛之意,可口中說出來的話,卻令陳妍高挑的身子猛然地便是一震。
“不要,阿爹,妍兒不嫁!”
一聽*說要將自己許了人,陳妍的臉色瞬間便是慘白一片,拒絕的話語情不自禁地便脫口而出了。
“哦?這是爲何啊?”
*先前所言本就是試探之語,這一見陳妍上了當,心中自是暗笑不已,可表露在臉上的卻滿是訝異與不解之色。
“阿爹別問了,反正女兒就是不嫁!”
陳妍張口便要解釋,可猛然間又覺得不對,緊着便強忍了下來,一低頭,跺着腳便硬頂了一句道。
“不嫁?當真什麼人都不嫁麼?”
*似笑非笑地看着陳妍,意有所指地連發了兩問。
“女兒,女兒……”
*這兩問一出,陳妍當即便語塞了,面紅耳赤地說不出句完整的話來。
“呵呵,女大不中留啊,看來咱家的小妍兒是有心上人了,來,說與阿爹聽聽,到底是何等之奢遮人物,竟能令小妍如此之傾心。”
*之所以來尋陳妍,便是要搞清其究竟是中意了何許人,而今,火候已到,他自是不會再繞甚彎子,笑着便追問了一句道。
“是……,阿爹,您生氣了?”
陳妍心思靈巧得很,可不是那麼好蒙的,饒是*說得口乾舌燥不已,這小丫頭竟是給他耍了回花槍。
“阿爹不生氣,妍兒若是不說,那阿爹可就真要生氣了。”
都到了這般地步了,要說不生氣,又怎生可能,問題是就算生氣,這會兒也說不得不是?無奈之下,*也只能是苦笑不已地搖了搖頭。
“是……兗州舉子駱賓王。”
聽得*這般說法,陳妍原本就紅着的臉色當即便更紅了幾分,低着頭,輕咬了下紅脣,斯斯艾艾地便道出了個人名。
“啥?”
陳妍話音剛落,*登時便瞪圓了雙眼,愣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阿爹,駱郎人很好的,家境雖貧,卻苦學不輟,才華蓋世,便是比之阿爹也不差絲毫。”
*這等反應一出,陳妍不由地便緊張了起來,急切無比地便解釋了一番,顯然是擔心自家父親看不上區區一舉子。
“呵呵,你這丫頭啊,叫阿爹說你啥纔好呢,紫雲觀裡戒備如此之嚴,那駱賓王又是如何鑽了空子進的觀,居然能將咱家小妍兒的心都偷了去,當真好手段麼,嘿,膽子更是不小!”
何須陳妍來爲駱賓王說好話,有着前世的記憶在,*自是清楚駱賓王是何等的驚才絕豔,赫赫有名的初唐四傑之首,可惜命運多舛,一生飄零,究其根本就四個字——朝中無人,以致於滿腹的經綸卻只能潦倒一生。
“阿爹,不是這樣的,妍兒只是偶聞其在隔壁吟詩,一時興起,附和了一首,彼此投契而已,並無私情。”
這一聽*似乎有要拿駱賓王是問之意,陳妍明顯便有些個沉不住氣了,趕忙出言爲駱賓王辯解了一通子。
“傻丫頭,都爲此子不嫁人了,還跟阿爹說沒私情,罷了,回頭阿爹先見見人,終歸不能讓咱家妍兒吃了虧去。”
*本身也是微寒出身,自是無甚門戶之見,對駱賓王的才學也自欣賞得很,然則所知的不過都是史書上之所載罷了,若是要用人,倒也無妨,可要嫁女麼,那終歸須得好生考察上一番才成,他可捨不得自家女兒受半點委屈的。
“當真?”
陳妍這麼些天來,一直擔着心思,怕的便是自家父親會反對,畢竟雙方之間的門第實在是相差太過懸殊了一些,而今見得*似乎並不反對自己與駱賓王之事,陳妍當即便激動得身子微微哆嗦了起來。
“小丫頭,就這麼急着要嫁人?阿爹可是要傷心壞了。”
見得陳妍這般着緊的模樣,*實在是有些個哭笑不得,沒好氣地便瞪了陳妍一眼,笑罵了一句道。
“啊……”
被*這麼一說,陳妍這才驚覺自己的表現似乎有些個沒羞沒臊的,哪還敢再呆在亭子間中,驚呼了一聲,扭頭便跑了個沒影。
“哈哈……”
這一見陳妍有若受了驚的小鹿般逃之夭夭了去,*忍不住便放聲大笑了起來……
“稟大人,人已請到。”
永隆二年正月初三,申時二刻,三天的迎來送往終於是忙過去了,難得有了片刻輕閒,*自是樂得喘上口大氣,正自在內院書房裡有一眼沒一眼地看着閒書,卻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中,陳重已是疾步從屏風出轉了出來,但見其幾個大步便搶到了文案前,衝着*便是一躬身,緊着稟報了一句道。
“嗯,請罷。”
儘管陳重並未明言請來的人是誰,可*卻是一聽便知,也自無甚多餘的廢話,簡明扼要地便下了令。
“諾!”
見得*有所吩咐,陳重自是不敢稍有遷延,緊着應了一聲,匆匆便退出了書房,不多會,便已又陪着一名身着青色棉袍的俊秀青年從外頭轉了回來。
“後學末進駱賓王見過陳大人。”
由陳重陪着行進了書房的俊秀書生正是兗州舉子駱賓王——駱賓王,義務人,字觀光,自幼便有神童之名,《詠鵝》一詩便是其七歲所作,其父曾官居青州博昌縣令,死於任所,其母攜家小移居兗州瑕丘縣,年十三,中秀才,十五而中舉人,現年不過十七而已,爲赴今春之恩科,於去歲中秋抵京備考,寄居在紫雲觀隔壁的一間民宅中,因月下賦詩時與時在紫雲觀出家的陳妍相識,其後彼此詩文唱合不少,筆墨傳情之下,情愫暗生,彼此私下有約,當得高中今科之後,再設法央人向陳家提親,卻不曾想科舉未至,陳府已先找上了門來,如今見着了*這個天下聞名遐邇的大唐名相,饒是駱賓王生性狂放,也自不免惴惴不已,於見禮之際,雖尚算中規中矩,可聲音裡卻明顯帶着幾絲的顫音。
呵,好一個俊俏的後生,怪不得咱家小丫頭會被這廝給迷得不分東西南北了去。
面對着駱賓王的行禮,*並未急着叫免,而是好整以暇地打量了其一番,這一見此人俊秀歸俊秀,卻別有一股軒昂之氣概,端的是好相貌,至於缺憾麼,或許是因營養不足之故,略顯得清瘦文弱了些,就樣貌而論,倒也與陳妍般配得了。
“免了。”
*刻意沉默了片刻,見駱賓王始終持禮甚恭,並不因遭了怠慢而有絲毫的動容,顯見心性不差,對其的感觀自也就更好了幾分。
“謝大人隆恩。”
駱賓王一向自負才高,自認氣度城府無一不差,可實際上麼,那都是自誇而已,真在*這等大人物面前,駱賓王的心裡可是一直在打鼓的,之所以能保持着表面上的平靜,完全靠的是養氣功夫的硬撐而已,若是*再遲些叫免,只怕駱賓王便已要當場出醜了去,正因爲此,謝恩之際雖尚算恭謙規矩,可後背其實已是冷汗淋漓了的。
“知道本官爲何請你來麼,嗯?”
從提攜後輩的角度來說,*固然對駱賓王很是欣賞,可從父親的角度而論,對於將要偷走自家女兒的“小賊”,*可就不免有些吃味了,自是不打算讓駱賓王如此輕易地便過了關去,不單不曾對其有半句的誇獎與安撫,反倒是面色陰冷地喝問了一嗓子,言語間明顯地透着股寒意。
“這……”
駱賓王到底還是年輕人,養氣功夫雖不錯,可也就只是不錯而已,並未真兒個地修煉到家,這會兒被*這麼一逼問之下,心神頓時便是一亂,不止是背後冷汗直淌,額頭上也自見了汗,一時間還真就不知該說些啥纔是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