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魃?!”
旱魃?
好熟悉的名字,可是,她是誰呢?該死,我怎麼什麼都記不起來?
腦袋好熱,熱的要爆炸了一樣,好想跳進那河潭裡好好涼涼,師傅也真是,讓我回去便是,爲何要撒謊?那明明只是一處清冽的河潭...
“咯咯~***呦,你真的想回去?”女人的手撫摸着我的面頰,她圍着我輕挪腳步,對遠處的師傅和大黑視若無睹。
“難道你忘了?他可是,十分厭惡你的啊...記得麼?她討厭你!”
這句話,當時在我心裡就想一把大刀砍了下來,我頓時回想起不久前師傅的絕情,剛剛邁出去的腳,收了回來;剛剛緩和下的眼神,逐漸冰冷...
師傅看到我這種表情,表情十分複雜,我感覺他在極力抑制自己的聲音,讓它顯得更加柔軟。
“小黃,不是這樣的,師傅剛纔只是跟你開個玩笑,師傅、師傅是愛你的啊?你知道的!快回來!”
“哦呵呵呵~真是伶牙俐齒呢。”
女人絲毫不給我思考的機會,她的腳下騰起濃密的火星,絲絲熱浪纏繞着她的腳踝,十分詭異。
突然她的聲音變冷,就像之前的師傅一樣冷漠,她推了我一把,冷哼的說:“要回就回去吧!拖、油、瓶!”
拖油瓶三個字,就像鋼墜扎入我心口,我想起師傅之前那麼厭惡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坨狗屎一樣,我的眼眶,不禁溼了...
我毅然決然的回頭,因爲我不想讓他再看到我軟弱的一面。當師傅和大黑在我眼前消失的那一秒,我的眼裡只剩下熊熊燃燒的烈火和清涼的河潭。於是我向河潭走去。
旱魃,笑了,她掃視一眼我的手背,然後回頭挑釁的看着師傅。
“六道仙人的印記...呵呵呵,雖然不知道這小子是什麼來頭,但殺死我剛剛做好的“面首”,你們都得死~肉體死絕,就算是六道印記又能奈我何?”
面首,在陰陽界有不同的寓意,等同“傀儡”,“死士”,顯然旱魃在說的就是那個阿泰,沒想到它也逃竄到了這裡。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師傅卻視若無睹,聽若不見,他只是緊攥着拳頭,歇斯底里的大喊:“小黃,回來!回來啊!!”
可當時的我被旱魃妖法迷惑,耳朵裡聽到的只有烈火燃燒的隆隆聲,我只想趕緊跳下那個“水潭”,躲避這該死的烈焰。
當時的情景可謂千鈞一髮,師傅緊捏着拳頭看着我,他的眼中露出了瘋狂。
“你想幹什麼?”旱魃看到了那率瘋狂,她有點吃驚的看着師傅。
師傅沒答話,他只是猛然拋出腰間的藍色葫蘆,葫蘆自空中發光,一股冷冽的凍氣從中爆發,一瞬間就將師傅凍得滿臉冰霜,下一秒,他毅然決然的,撲進火中。
白色的火,溫度極高,高到足以讓鋼鐵在短時間內快速融化,師傅奮不顧身的衝進火之墳場,那一刻誰也知道,在這個男人的眼裡,我,比他的命還重要...
當我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人已經被壓倒在地上,我看到四周的火光已經不再,眼前的水潭也變成了尖石林立的礦坑,懷裡躺着一個東西,發出濃烈刺鼻的焦臭味。
我本下意識想把它推出去,但當眼角一掃,看到那被燒得血肉模糊,甚至像焦炭一樣的面容額頭,那道熟悉的豎着的疤痕時,我感覺,天都要塌下來了...
“師——傅!!!?”
“天哪,師傅你怎麼了?師傅你怎麼了啊啊啊!!?”
”師傅,嗚嗚嗚嗚,你說話啊師傅,師傅!!“
淚水幾乎不受控制的就奔涌出來,什麼狗屁委屈,什麼自尊心,在這一刻被衝的支離破碎,我的眼裡只有師傅,我從也沒想過有一天他會在我瀕臨死絕,那種絕望與無盡懺悔讓我根本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淚!
“我不淘氣了,小黃再也不淘氣了,嗚嗚嗚師傅你醒醒啊,你不要這樣子,你醒醒啊師傅嗚嗚嗚嗚...”
“哼~愚蠢的人類吶,值得麼...”
熟悉的女人在我耳邊輕蔑的說着,她手一拋同樣被燒得血肉模糊的大黑,就被拋到我的眼前。
“咚~”那一刻,我沉默了,淚水止流,眼看着兩個至親就要死絕在我眼前,無力,化作恍惚;悲痛,化作呆滯。
我不知道我當時到底怎麼了,但冥冥中好像有什麼東西在體內,被這巨大的打擊衝擊的鬆軟,有種難以言喻的東西被釋放出來,它就像一頭躁狂兇獸,瘋狂衝擊着我的器髒,我的腦海裡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一幅畫面。
畫面中...
高山之下,迷霧之中。涼風嫋嫋,黑影重重。一老人,手掌權杖,杖下襬放七顆五彩斑斕。不斷跳動的心臟,構成.七個玄奧的陣眼,組成晦澀難懂的陣法。
一男子,仗劍而立,長髮風飛,黑衣裹體而浴滿鮮血,他的五官朦朧不見,唯有嘴角帶血的不羈笑容令我眼熟,他靜靜站在老人之前,明明瘦弱的身體硬錚錚的挺立在那裡,就像一堵永遠無法逾越的鋼板,寧折不彎...
“小天吶,也該回來了。雖然很不服,但沒有你,真的不行呢...你特麼聽到沒有啊!還想睡到幾時?啊??咳咳、咳咳咳。”
“嘶...媽的,好痛啊...”
話音落下,還顯得有些悠哉。但濃稠的好似墨汁般的黑血,卻已經從嘴裡噴了出來。我看到他胸口有道很長的裂縫,裡面還在咕咕冒血,有點滲人。
男子折劍而跪,看着地上森森黑血,苦澀笑出。
不知道爲什麼,看到那個苦澀的笑,我的心就好像被什麼使勁捏了一把一樣,感覺好疼,而與此同時血液沸騰了起來,身體越來越熱,由內而外的躁狂,乃至喉嚨裡發出一陣低沉的嘶吼,就像野獸...
當時我自己沒看到的是,我手背上那兩隻詭異的陰陽魚,再次遊動出來,一黑一白,圍繞着我的身體旋轉,時大時小,好像無形中在抑制什麼一樣,但我總感覺,它抑制不住...
這種感覺,並沒有持續很久,因爲,師傅動了。他的一舉一動在此時都能調動我所有的注意力,狂躁的感覺消失,陰陽魚,重新游回身體。
他顫抖的擡起手,輕推了我一把。身上的灰燼抖落,露出血淋淋的皮肉。
他看着我,沒有開口,只是看着。
然後,笑了......
那不單單是一個笑容,在我眼裡,那是一種長輩的愛,與對命運不屈的態度。我堅信他想告訴我的就是這個。
多年以後回想起這個笑容,我依舊淚如滿面,
他是如此的頑強,他教會了我生存之道,今天他用生命像我證明他持之以恆的道義,刻骨銘心。
然後,他倒了,他的站起,彷彿就爲給我一個笑容,彷彿是對這十幾年我們並肩生存的所有縮影。那種背靠背,笑看世間風雨的淡然,與依偎彼此,時間凝固的安心吶,好像永遠也不會變幻。
但今天,我卻不知道他還能否再站起...
淚流不止,這個世界失去了彩色,一切只剩下黑白,和無盡壓抑...
這時候,女人走了上來,有個詞叫步步生蓮,她卻是步步生火,每走一步,藍白色的極熱之炎自腳下綻放,在這黑白的世界裡如此礙眼。
“廢物只有苟延殘喘的份,未經老孃容許,留遺言的時間你們都不會有,就像現在...”
旱魃猛地擡起雙手,一把火焰從她手心跳動下來,直接竄向大黑,我當時想都沒想就撲到大黑身上。
火焰燒灼再我背脊,那一瞬間我死一樣疼痛。可旱魃卻皺起眉頭,冷罵道:“老不死的,當年老孃苦求未果,今日竟然隨意碰個半大小子就印記加身...活該你仙體毀滅...”
說完,她猛地衝了上來,雖然我很想阻攔,可惜力不從心,就像當年紂王一戰,顏伊恩陷害師父時一樣,這次我同樣被女人扇飛出去,根本沒有反抗之力...
窩囊啊!也許正是因爲當年這種眼見至親被害而無能爲力的痛楚,才造就瞭如今我斬盡殺絕的邪性,總之當時真的好像一死了之。
當旱魃獰笑着將手掐住師傅的喉嚨,裂開的手臂釋放出滾燙液體包裹我師傅的時候,我感到一股風吹過...
當時我基本啥都沒看見,只聽到不屬於人類的聲音從我耳畔略過,接着就看到旱魃臉色大變,突然收手速退七步,等她站穩的時候,手裡面已經多了一根黑色的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