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對付不了這個鬼。這是我當時潛意識滋生出的想法。而事實上也差錯不多,那一幫子道士地藏師,回來的只有那三個對師傅表示不屑的糟老頭子,其他幾個年輕的,一個被嚇暈了,其他幾個,一出大門直接打車回府,壓根就沒回來的意思。
師傅對此只是淡笑着,老張卻急了,央求師傅出馬,而師傅對此的答覆只是五根指頭。
五萬!酬勞五萬,一個子都不能少。
也許大家會說我師傅貪財,除魔衛道又豈是金錢可以衡量。但事後師傅只是淡淡而談,說這是對老張的懲罰,爲什麼懲罰老張?看下去就知道了,說實話當時我也沒看出來,文質彬彬的老張,竟然是這種人。
師傅的要求不止如此,他還要老張的兒子隨我倆一同前往那樓捉鬼,按他的說法,冤有頭債有主,鬼也是有情感的,不相干的人去了,她壓根就不會當面現身。
其他地藏師聽到這個,都說我師傅裝逼,地藏師本來就是降鬼的,有實力道法齊上,將惡鬼打個魂飛魄散消滅掉就是了,管她有沒有情感。
而師傅對此話的迴應,只有兩個字——庸俗!
年幼的我當年並沒有理透這倆字真正的含義,只是跟着師傅和老張那消瘦的像骷髏似的呆滯兒,走上了對面的那棟老樓。
女鬼在三樓,準去的說是在二樓三樓之間的陽臺上面,我一上去就感覺陰風嗖嗖的,偏偏外面卻是風和日麗,光這點就夠讓人慎得慌。
師傅到這二話沒說,直接一把就把老張兒子給推了上去。
老張兒子自打進了這樓開始,就慢慢的有了一些表情,師傅推他上去的那一刻,我只感覺周圍狂風大作,吹的頭髮沙沙作響,外面原本清晰風景,不知道爲什麼,好像隔了一層紗似的看不清楚了。風吹的我後退兩步,結果突然感到背後一涼,那會我已經有種小腹發虛的便意,轉過頭,一張滿臉血紅咕嘟長髮及膝的鬼臉,就瞪着她沒有瞳仁的白眼對着我,我第一個反應就是膀胱鬆懈,尿了出來。
“呸!這麼多童子尿,浪費!”
師傅罵着敲打了我頭一把,我立馬感覺清醒許多,趕緊跑到師傅的身後躲着。。
我就躲在師傅的後面悄悄探出頭看,看着那女鬼拖着血紅色的長衫,漂浮到老張兒子的面前。她的脖子那有條黑線,黑線裡咕嘟咕嘟一直在冒血,整個樓梯口都被染紅,腳踩上去都有種粘稠的感覺。
我那時候想,這女鬼多嚇人啊?尋常人電視上看到點貞子扶桑嫂啥的都嚇夠嗆,這可比那貞子可怕多了!老張兒子一定得嚇到從樓梯口滾下去。
但,我猜錯了,老張兒子,哭了…
“冤有頭債有主,你害的不應該是他…”
師傅點了根菸叼在嘴角,他好像根本不怕鬼,就地坐在樓道里,對那粘稠的“血”視若無睹。
女鬼拖着紅袍,在老張兒子面前翩翩起舞,她親吻着他的臉,他的手,隨着她的親吻,老張兒子的身體開始發僵、變紫,那些被親吻過的地方,開始腐爛…
而老張兒子自己,從始至終連句話都沒有,他就在那裡哭泣,眼中充滿愧疚。
“我不想再說第三遍,冤有頭,債有主,你……”師傅似乎很無奈的站起來,將菸頭撩到地上,一腳踩滅,隨着煙霧徹底消失,他猛地擡頭怒吼,就像頭憤怒的獅子:“你聽不懂人話嘛!?”
“吼啊!!!!”不知是不是師傅激怒了她,那女鬼淒厲慘叫着衝我們撞了過來,那一瞬我看到的是凋謝、是崩塌!四周的牆壁開始飛速變得腐朽,牆皮脫落,水泥階梯龜裂,連大地都震盪着;擡起頭,明亮的天空已經變成一片血海,血水在天上夾雜着無數殘肢斷骸翻滾着,呼嘯着!一顆巨大的鬼臉,張開血盆大口,大股大股的血從口裡淌出來,澆的我不能呼吸,我感覺麻痹,我感覺吸不上氣,我感覺我馬上就要死掉了!
“定!”
一聲暴喝在身邊響起,好像夾雜着某種複雜的力量,眼前崩塌的樓房,漫天的血水都冰雪消融,我只來得及看到師傅迅速從腰間抽出個藍葫蘆,像要砸穿地皮一般狠狠砸在水泥樓階,一層八角形密密麻麻的黑色符文陣以葫蘆底爲圓心擴散到整個樓層,先前淒厲的女鬼在這一瞬間被十多股從陣紋中爆出的金色繩索給纏繞起來,一絲一毫也不能動彈!她只能在那裡痛苦的哀嚎着。
“冥頑不化!老子不管你們有多大仇怨,陰陽兩別,誰對誰錯那是公安局的事情!這裡是陽間,十殿閻王下凡也得給老子守規矩!由不得你們鬼怪作亂,還要害人,老子今天就超了你!”
師傅滿臉的猙獰,說實話他平時看起來就一副屌絲大叔樣,還很邋遢。上次他抱怨衣服洗縮水的時候,我都不忍揭露他胖的跟球一樣的事實!只有憤怒的時候,他那一臉橫肉全繃得緊直,纔會有一點降妖伏魔的狠厲氣。就像小說裡描寫的鬼王鍾馗一樣。
他隨手從腰間取出另一個葫蘆,這個葫蘆我很眼熟,就是上次用來對付我娘鬼魂的那隻。
“不!不要啊,嗚嗚嗚~是我對不起小慧,是我的錯,大師,求求你放過她,嗚嗚嗚~~”這時令我大跌眼鏡的一幕出現了,被女鬼殘害的老張兒子,不但沒有幫助我們降鬼,反而跪倒在地,哭着叫着,求我師傅,別傷害這個女鬼。
那女鬼呢?她竟然也哭了,她眼角流出的血,慢慢的,變成了水;她白牆一樣脫皮的臉,慢慢變得水嫩紅潤,天知道,那個大白天嚇死人的女鬼,原本的樣子,竟然這麼清秀,這麼溫柔。
“哎~造孽!造孽啊!!”師傅仰天長嘆一聲,重重的將葫蘆,收了起來,他就隔着樓層,遠遠望着同樣在觀望這裡的老張,以我對師傅的熟悉,我知道那一刻,他,是憤怒的。
老張不知道我們這發生了什麼,他只是被師傅那雙刀劍一般的眼神看得害怕,看的心虛,他扭過頭居然把窗子關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