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
我下意識驚呼一聲,直接就縱身一躍跳了進去。嘯博、小恩和姜子牙緊隨其後,每人的雙手緊握着各自腳踝用身體組成一條繩索。
然而高嬸掉下去的,實在是太突然…雖然僅差幾寸,我還是來不及將她拽住。只看到在生死存亡之際,她抱緊了小太使勁扭動一下腰身,就給小太,當了人肉墊子。
“撲哧~”
原本靜怡光華的巨書表面,在高嬸身體觸碰到時突然綻出幾點邪惡的血色之光。光華凝聚,在其表面形成上千顆能洞穿一切的濁氣之釘。瞬間,就將高嬸整個身體洞穿。
“娘!!!”
“高嬸!”
膛目欲裂,我只來及一把撩起她的雙臂,身後鐵真大力一拽,就將我們全部拽了上去。
將瞪圓眼珠,口張着卻怎樣也說不出話的高嬸放置,我緊皺起眉頭渡入一絲內力疏通着她因傷口堵塞住的血流,嘯博也引出魂力試圖穩住她的陽火,在我們看來這種外傷只要穩住陽火不要熄滅,待出了這洞窟讓嘯博以修羅力進行修復的話,還是可以挽回的,姜子牙卻蒼白着臉色,搖了搖頭。
“沒用的。”他苦澀道:“釘頭書是聖賢以龐大濁氣凝結出的法寶,在吾等凡人看來人類的生命維繫主要依靠靈魂,但對於他們這些始祖而言,所有生靈的生命都只靠萃取這沌界的濁氣爲生。釘頭書正是可以將這濁氣平衡打破、致使濁氣無法凝結外散而出的寶貝,女娃…已經沒得救了,唉…”
聽到這話,我跟小太都蒼白了面色,但還有所不信。結果等再看高嬸的時候,卻發現她的陽火依舊穩定,血流通暢,可是,她的雙眸,已經蒙上一層灰色;她的氣息,已經如螻蟻般細不可聞。
”祖、祖宗…照、照顧好,小…小……“
宛如蚊吟的脆弱話語脫口而出,伴隨而來的,是高嬸的呼吸,徹底停頓…
“娘!!!“
一聲撕心裂肺的吶喊,小太已經淚流滿面的,撲到他孃的身上。嘯博聽不到姜子牙的話語,還是一臉的錯愕,因爲在他看來高嬸兩魂尚存陽火未熄,明明是還”活着“的,怎麼就這樣停止了呼吸?而我,只是看着痛苦的小太,拂上高嬸死不瞑目的雙眸。
“額…現在怎麼辦啊小黃?高嬸她,是不是真的已經死了?如果她真的死了,那我們接着,又該幹嘛?我都不知道咱來這是爲了啥的。”
我收斂一下悲傷的神色,問詢過姜子牙後,道:“我們來這是來取能對付申公豹和那個死靈的法寶的。現在,繼續深入,除了這個釘頭書,裡面還藏着一件寶貝。也只有那件寶貝,能將釘頭書的禁制破壞,讓我們可以使用。”
“我不!我不走,娘還沒死呢,你們這羣壞人,都是你們害死我孃的,我不跟你們走!”
嘯博還沒答話,小太已經淚流滿面的獰聲拒絕。雖然只是氣話,但他說的沒錯,要不是爲給我們引路,高嬸,也不會遭此劫難…
“特孃的,這洞穴裡,太邪門了…還有那書,到底是什麼玩意兒?“
就在我有些不知所措的時候,鐵真一臉青色的呢喃一句,下一刻卻走上去,擦拭着小太的臉頰。
“小娃啊…別哭,人死不能復生。咱得快點走,拿到東西離開這個鬼地方。娃啊,你得學會長大,學會知道什麼時候放下什麼時候抓起,你娘死了,但你還有你爹,如果我們不快點,等外面真正的壞人衝出去的話…你就連爹都沒有了…”
“爹…“
小太眼神恍惚了一瞬,眼淚,漸漸消失。到最後,他倔強着眼神,使勁將他娘沉重的屍體背了起來,瞪眼拒絕我們的幫助,步履艱難又無比堅定的向更深處走去。
“唉~~是個好男娃啊……“
鐵真由衷的讚歎一聲,看向我。
“走吧。”
繞過放置釘頭書的坑洞,這次我們走的很小心。我跟姜子牙走在前面,他以道法連續剜除了幾個守衛這洞窟的陷陣,一路向前。
人在半途,我終究忍不住疑惑問他爲什麼,爲什麼做這些事情?按他所說,鴻鈞老祖本質是好的,只是他想事情所站的角度太高,總會忽略我們這些凡人生靈的生死罷了。但他的到來,應該也不會再造成沌界的滅亡那麼嚴重吧。相反“神仙“降世,可能會給整個世界,包括人類的社會,帶來一個巨大的蛻變…
姜子牙當時沉默半天,說了兩個字——自由。
自由…
兩個字,很短;但其中包含的韻意,卻一點也不簡單。複雜到也許這個世界沒有任何干涉的就這樣再繁衍個千萬年,也做不到…
“萬事萬物所有生靈的命運,都只該由他們自己去掌握。不能也絕不該擁有所謂的主宰!這,是其一。其二,吾等、包括陸壓聖賢,是可以相信鴻鈞老祖,但是,我們不會相信巫族——昔年第一場大戰就是他們挑起,沌界的崩毀也皆因這場戰火而引發!時至今日,萃取了混界清氣的他們只會變得更加強大。”
“老祖不會干涉人類與萬物的自由,但它們巫族天性使然,絕不會眼看着繁榮的沌界無所***,它們可能會插手種族的發展,亦或者像恆古以前一樣將自己樹立爲各個種族的信仰;更有可能極度自私的將這沌界碎塊內殘餘的濁氣吞噬,而不顧失去濁氣滋養的沌界生靈皆會自此走上滅亡的路程。”
“我們跟他們,本就不是一個族類,他們不會在乎我們的死活;而且現在今非昔比——陸壓真君隕落、諸位人類祖先與他一同爲沌界獻身。人族就只剩下伏羲與女媧,而鴻鈞老祖早就在鑄造蓬萊、鑄造沌界與混界最後通道之時,就耗掉了渾身過半的清氣,這意味這什麼?意味着若有一日它們真的從混界降臨,那麼巫族,將會是站在最頂端的至強力量,比鴻鈞老祖,還有過無及。也許他們會給兩位始祖與老祖面子,但若他們真的要做些什麼出格的事,沒人,可以阻止…”
說到這裡,他已經帶着我們走到一束古樸的石牆面前,也是這個洞窟的盡頭。
感查到那石牆,姜子牙當即跪了下來,可還沒跪穩,眉頭卻已經一皺,站起來徑直走到石牆之前,摸索着那石牆正中一個兩個怪異的空洞。
“嗯!?”
“仙刀呢?仙刀怎麼不在這裡!?”
他一聲驚呼,我眉頭大皺,下意識問是不是有人偷偷進來過這裡把他說的那仙刀給偷走了?姜子牙只是搖頭,在他認知裡,這個世界已經始祖盡離、祖先隕落,剩下從遠古沿存至今的就只有他和申公豹,申公豹的遁術很厲害,可以逃過他的耳朵;但要這洞窟裡的“都天封陣”卻是聖賢隕落前佈下的,除了已經不存在的哪些始祖、和掌控解開陣法方法的他,此世界再沒人可以闖入。
那…仙刀呢?
就在我埋頭四處查看的時候,心底突然騰起一絲由衷的恐懼感,下意識彎了下腦袋,再擡起頭的時候,一律毛髮,已經落在手心。
“誰!?”
我當時就驚了,瞪圓眼睛緊張的四處查看,只看到空中一律模糊的白光在左右紛飛,速度奇快,只能聽到十分頻繁的煽動羽翼的聲音。
我嚇一跳,這鬼東西的速度就算在血脈被壓制之前都能讓我使出全力才能追上,更何況現在?這絕對是個要命的玩意兒;可姜子牙,卻讓我們別慌,他說這就是陸壓所煉造的第二個法寶——斬仙飛刀。
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姜子牙嘴脣顫動,用一種很生澀古老的語言在對着那縷白光述說些什麼,表情無比的虔誠,就像面對着真正的神明。
然而,那飛刀在半空中停滯一瞬後,卻…
撲哧~
白光乍現,頃刻掠過下空。下一秒,洞穿了姜子牙的心窩……
血濺一牆,姜子牙瞪圓了雙眸,怔怔的,望着胸口的血水…
“老爺子!“
我當時就被驚得膛目欲裂,下意識衝過去擋在他的身前。而那飛刀一擊得手後也再不糾纏,只是縈繞在這諾大洞窟裡,時刻威脅着我們。
而姜子牙,只是蒼白着面色,虛弱的倒在我懷中。嘴裡不斷呢喃着,爲什麼…爲什麼?
良久之後,他搖搖頭,顫動了嘴皮。
“原來是他…老朽早該想到,只有他,能夠進入到這裡;也只有他,能篡改聖賢法寶的意志…“
他?他是誰?
我緊皺起眉頭,只是一邊提防那要命的仙刀,一邊使勁往姜子牙身體渡入內勁疏通血脈。但是,雖然他呼吸平穩,看來並不像高嬸那樣濁氣潰散,但,被仙刀洞穿之處的經絡、血肉,不管如何紋絡,都好似被定格了一樣,毫無癒合…
“是他…太昊…”
“他躲開老朽的看守,闖入此都天封陣;以沌界留存最強大的濁氣爲斬仙飛刀賦予了新的意志。這個意志,便是斬殺所有闖入此都天封陣之人…“
聽完這話,我登時就愣住了,下意識問他爲什麼??他是人類始祖,沒理由這樣做啊!
姜子牙的氣息愈來愈弱了,他只是虛弱的說,要說理由,只能是爲了阻止他完成聖賢的遺願——藉助他的仙軀、和兩件法寶,去徹底摧毀了那鴻鈞凝結、沌界和混界唯一的通道;但是,這樣做的動機是什麼,他自己,卻也不知曉。
太昊…
我不由抿了下嘴脣——於阿修羅道將地藏王引入歧途締造外道魔身之陰謀的,是他;與將夜相遇,最後導致將夜徹底消聲滅跡的,也是他;如今,篡改仙刀意志,甚至因此差點將姜子牙斬殺的,還是他!太昊、太昊,你到底有什麼目的?難道不正是爲了堅守沌界生靈最後的希望,你才留在這裡的嗎?那又爲何,這樣做…
思緒陷入絮亂中,而就在此刻,那半空中的仙刀再不停滯,驟然下落如霞光揮灑,以所有人無法看清的速度,飛快的劃過小太一旁。
“叮~“
一聲悶響,鐵真擋在面如蠟紙的小太身前,拿着鐵錘的手劇烈顫抖,虎口已經被震裂,這超凡的反應力和出手速度,也讓一直以爲他只是個愛佔便宜、行動不便的胖老頭的嘯博堆砌刮目相看。
但,雖然他的鐵錘十分不凡,跟仙刀一比依舊如泥水一樣脆弱。仙刀徑直切過堅鐵,斜斜的滑在小太胸口貫穿而出,血水迸濺,只差一絲就能切斷他的心臟。
“快逃!你們,全部都走!仙刀已魔障,此洞窟內所有活着的生靈它都不會放過。你,是老朽的唯一希望…”
說完,他擡起手,虛弱的將眼眸繃帶摘落。先前沒看清,此時才發現這繃帶背面,佈滿了密密麻麻用血液撰寫的符咒。姜子牙將繃帶使勁鑲嵌進身後石牆一道凹陷之中,金光乍現,石牆,緩緩騰挪,露出漆黑的通道。
漆黑的通道底部,有個東西散發着點點白光。用足目力去看,那是一個…
蠶繭?
“此是聖賢之墓唯一的後門,也是老朽唯一的後路。但現在看來,老朽是無福消受…仙刀已魔障,洞窟內所有活着的生靈他都不會放過!小子,老朽求你將它帶入聖賢之墓,縱然除了釘頭書再沒有東西能徹底剿滅玄壇真君的怨氣,仙刀也可替你們爭取到逃跑的時間。只求你帶着聖賢之軀和小太離開這裡,留我呂氏唯一血脈;留聖賢遺願,一律希望…”
說完,姜子牙突然站了起來,就好像迴光返照。他不躲閃,反而揮舞指尖,以道力將全身血液引出傷口化作血蛇,席捲向那天空飄忽不定的仙刀。鎮壓了他血脈的老祖咒印,在此刻反而成了唯一能讓仙刀光華消散、速度驟降的武器。
“快走啊!”
看着他堅定的眼神,我咬咬牙齒,自知在這洞窟裡我跟所有凡人一樣只有被宰割的命運,衝他躬身一禮,義無反顧的抱起小太率頭向黑漆漆的通道逃離。
可是,我和姜子牙都想的太簡單了。斬仙飛刀是陸壓全力煉造的寶器,而老祖血咒僅僅是個術法,它根本無法傷到仙刀本身。等他本就貧乏的血液僅剩星星點點之時,仙刀再次光芒大作,一下就洞穿了姜子牙的腹部,老頭兒蹬蹬蹬後退數步,最後斜倚在石牆上,緩緩的,滑落倒下;仙刀,卻帶着黑血最後的壓制,“緩慢”向我們斬殺而來。
“快跑!”
一聲驚呼,我只能加緊步伐。這通道比洞窟裡還要崎嶇,,卻是條很短的捷徑。不足數十秒我就聽到洞外亡靈陣陣恐怖的咆哮,眼前黃光一閃,更是看到申公豹的心臟,藉着遁術,直接遁進了這洞窟裡面。
他盤旋在我頭頂良久,片刻發出一陣冷笑。
“哼哼~原來如此…是想來取寶貝阻擋本公師兄?呵呵,你們做夢。師兄馬上就會攻入進來,到時候你們全都得死在這裡!姜老狗,你也有今天,哼哼哼~”
腐蝕肉身,僅存心臟付出的代價,似乎就是他失去了太多的攻擊能力,打了半天嘴炮也沒見動作。但就是這樣懸在頭頂,也讓我感到莫大的威脅,緊忙加快跑動的步伐。
而,就因跑動太過劇烈,高嬸的屍體晃盪兩下,還是從小太背後滑了下去。
“娘!!!”
“小太別鬧!你娘已經死了,保命要緊!”
“不!!她是我娘,我永遠不會拋下她,放開我!”
小太在肩上哭鬧着,我一咬牙齒就像敲暈他,回頭一看,卻傻了眼,因爲嘯博竟然折身回去去撿那屍體。
“***!!你幹嘛,你瘋了嗎!?”
我的咆哮,讓嘯博也紅了雙眸,他沒有回頭,只是大聲怒吼。
“那是他孃的屍體!你永遠也無法體會眼見自己至親人死亡還丟下他們屍體棄而不顧有多痛!快跑,別管我!”
“幹!”
他的話讓我想起他的身世,我理解他的心情但又十分火大他會在這時候與小太產生共鳴。剛欲把小太丟給鐵真,跟他一同前去的時候,眼前,白光大作,伴隨着一聲悶哼…
“不!!”
“嘯博!!”
我當場膛目欲裂,然而當白光散盡露出真實的時候,卻傻了眼。
被刺中的,不是嘯博…
是小恩…
他本就跟嘯博離得最近,斬仙刀要斬入嘯博頭顱的時候,她毫不猶豫,擋在他的眼前。刀,貫穿了她的胸腹,也因此偏離一絲,擦着嘯博頭顱飛了過去。
“…你..我….”
嘯博眼看着她墜入自己懷裡,再抽出壓在她背後、已經浸滿血液之花的手,一時間睜圓了眼睛,嘴張,卻說不出一句話…
“咳咳…咳…”
“李嘯博…”她虛弱、而幽怨的雙眸,與嘯博對視,眼眶裡,已經蒙上一絲水霧。
“欠你的…我…還你了……”
說完這話,她腦袋一軟,就昏了過去。只留下嘯博
“哼~你們人類,是不是每一個都是如此的愚蠢?活該,真是活該哦…”
“閉嘴!”
我爆喝一聲,嘯博卻怔怔望着小恩沒有反映,回頭看,仙刀已經轉悠一圈又殺回去,我當下就撇開小太,毫不猶豫的,衝他擋去。
而就在我心想完蛋了被嘯博這二筆坑死在這的時候,那仙刀,卻詭異的停在我的眼前,與我額頭滑落的冷汗不足半釐米距離。
懸停半刻,它蹭的一聲閃離,與此同時大地轟然抖動,震得鐵真和小太都跌坐在地上。一聲極度恐怖的咆哮,驟然充斥在整個洞窟。
他,衝進來了…
那隻血黑色猙獰的剪刀當先衝破大地,瞬間穿插而下,目標直指不遠處那散發着淡淡白光的“蠶繭”,而斬仙飛刀的離去,便是爲阻擋它對蠶繭的攻擊。
一白一紅,兩柄截然不同的戾器,顫抖在了一起,一時間你來我往,不分伯仲。而那詭異的死影,卻驟然降落在我的眼前。
踏在地上的前一秒,他的雙眸是灰濛的;完全進入這洞窟中後,那雙眸子,卻逐漸恢復了點點神光。甚至就連身體上的千瘡百孔,也係數緩慢的癒合。
“呼……”
“這是…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