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失而復得(下)

神鋒劍!?是那個老道士!

果不其然,多日不見的老道士猛然從一杆大樹上跳到我的眼前,他可能不知道那包袱裡裝的什麼,拔出劍就隨手拋到了地上,繼而掃了眼早已不知去向的古波,凌厲的瞪了我一眼。

“都是你這小崽子!急什麼急?老子在這埋伏了這麼久,都讓你給嚇跑了!”

我懵了一會,緊接着滿臉的怒色,一把揪住他領子:“你特麼說什麼屁話呢!?我還想問你呢,你滾去哪兒了??我們差點被正淵誤殺致死你知道不!?”

一提起這個,老道士明顯心虛了許多,不自然的合上劍鋒,氣弱道:“我聽正君說過你們的事兒了...但那怪老子??老子回來你們就不見人影了,有師弟說有大禍發生讓我去搬救兵,老子哪還顧得上你們這點七七八八...”

臥槽!這麼說還怪我咯??

眼看我倆要吵起來,嘯博一把把我推開了:“嚷個屁!再不追就真跑了,追!”

說完,他頭一扭就衝古波逃走的方向追去。老道士白了我一眼也緊隨其後,我猶豫了下,卻沒動,只是顫巍巍的撿起包袱,盯着它,心情無比低落...

不敢一個人去面對,我猶豫了會就折身返回了,在半路看到急匆匆趕來的正淵,他見到我時愣了下,良久後氣弱的問,他家齊兒呢?

“你以爲古波那種窮兇極惡的人真會奉守諾言?沒正德中間耍詐他們的計劃足以順暢兩倍,他憑什麼放過正德...”

“呼~”

“罷了,他已經魂飛魄散了,我只來得及,搶回這包裹...”

正淵聞言連呼吸都停止了,兩眼微微泛紅,望着蒼天連喊三聲齊兒,喊完後整個人好像蒼老了很多,頹廢的回頭。

“回祖地,祭我兒與孫兒...”

跟着正淵去到那所謂的祖地,其實就是正德故址對面的太乙峰腳,此刻這裡聚集了十幾個老頭子,都是老輩分。有正陰正陽,有正君,還有兩個人也很眼熟。

我認真盯了一眼,就認出他們分別是太安和太寧。

太安與幾十年後似乎沒什麼變化,還是蒜頭鼻下一抹白鬚拂動,身材雖矮小,但兩眼的精光比任何人都要銳利。太初卻讓我大咂口舌,初進腐朽之年的他卻看起來很硬朗,體格也比以前壯幾倍,凌然的長眸讓他有種殺手般冷酷的氣質。

“齊兒,決兒,老朽對不住你們啊。我的孫兒,爺爺......”

“哎...”

有千言萬語,看着眼前擺放在祭壇上的兩具破敗不堪的屍首,也說不出來,只有虎目內幾滴濁淚無聲滑過,刺激的幾個失去師兄弟的老道感同身受,都垂下了頭黯然神傷。

“拿來吧,天佑我孫兒此般純粹,若有來生,定爲天之驕子。道祖若有靈驗,一定要保我孫兒,福延百壽...”

接過包裹,正淵緩慢而顫抖的去解繩結,我只看到那解開的縫隙裡露出一抹觸目驚心的血污,就被人拍了一巴掌。

“誰?”

“哦,是你...追到了嗎?”

是老道士,他正對着我,看的卻是那渾然不覺的正淵,總感覺他的眼神很複雜。

掃了一會兒,他卻搖搖頭面色古怪的說:“沒追到,但是...”

是什麼是?倒是說明白啊??

就在這時候,嘯博擠開幾個人闖進我的視野。他的神色比老道士還要古怪,幾乎可以說是躡手躡腳的走來。

我當時心裡就一緊,慌忙走過去,問他到底咋了??難道是魔主又回來救古波來拉??這不可能啊...

嘯博張張嘴,腮幫子抽了抽,最後顫抖的說:“小、小黃...我見鬼了,真見鬼了...”

見鬼??

我頓時就愣了下,剛想問個清楚,他就從我眼前挪開了。

當看到他身後的光景時,我呼吸停滯、腦袋轟的一聲,陷入空白...

那是一個孩子,就站在嘯博身後。隨着發現他的人越來越多,倒抽冷氣的聲音,也驟然響起。

他就那樣懵懂的站在那裡,一身衣服被泥土染個通透,脖頸上到處都是被人掐出的疤痕,兩行被淚水沖刷出的白痕掛在頰上,讓我心碎。

噗通~

光是站着,似乎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他仰頭一倒,我下意識就如箭般撲了過去,將他緊緊抱在懷裡。

“天決!!!”

一聲發自內腹高興到嘶啞的咆哮,從我嘴中爆發,看着懷裡的孩子,我真的覺得這是一個夢,一個這段時間以來最甜的美夢。但感受着那懷裡的真實,我知道,這不是夢,這是真的...

天決...他居然還活着!!!

砰的一聲夢想,咆哮發出後,我直接被人一把搡了個趔趄,硬生生用手爬過來的正淵,看着我懷裡昏厥過去、滿身傷痕的天決,整個人,都懵了。僅片刻後,淚如雨下...

“是小天決??真的是小天決嗎!?”

“他、他還活着...蒼天有眼!蒼天有眼吶!!!”

“嗚嗚嗚嗚...”

一干老道士,與我一樣,被眼前這突如其來的驚喜,抨擊的淚如雨下,這是歡喜的淚水,是上天的恩賜!!

而這時候,唯一還保持着冷靜心態的,估計就只有對正德一家子都沒啥好感的,正陰和正陽。

“小心有詐...”正陰淡漠一聲,引得正淵雙眼如怒獅般瞪向了他。正陽卻趕緊出來打圓場。

“師弟說的沒錯,看起來他的確是天決沒錯,可是、可是天決已經死了啊...”

這句話頓時如一盆冷水把我們澆醒了,我呆滯的看了眼懷裡的“天決”,沉默半天猛地一拍腦袋。

“快解開包袱,看看那裡面裝的到底是不是天決!”

聞言後正陰當即走過去,手指躥過罡勁一下子就將包袱削斷,一顆血黒麻污的腦袋,漏了出來。正陰只是掃了一眼,臉上就閃過一絲驚色。

“還真的不太像...掌門師兄,你看看。”

說是不像,但那整張臉至少有五成是被重物給拍碎的,沾着血根本模糊不清。而正淵卻有辨認的辦法,他顫着手把那腦袋捧在懷裡,用另一隻手非常仔細的在其骨骼上摸了起來,半時天后臉色一怔,緊接着就是形於色的狂喜。

“不是!這不是我家決兒的腦袋,決兒天資聰慧,天靈蓋有一文骨凸起,這顆腦袋四處平滑,他不是我家決兒的腦袋!”

一句話,頓時讓所有人本呆滯的臉上,佈滿了驚喜,就連正陰正陽也露出喜色,畢竟陰險是陰險,但天決怎麼說也是道門的後代,不待見,不見得不想讓他活。

我滿臉的笑意,看着正淵又是哭又是笑,掙着要抱抱他失而復得的孫子,片刻後,卻冷靜下來。

“那這屍體又是誰的...”

問出這句話,所有道士也都冷靜下來。正淵摸着天決的腦袋說:“不管是誰的,厚葬!若能查出是誰家的子嗣,日後其生活所需皆由我們全真派一力支持!”

這話深得人心,所有人都點了點頭。緊接着,正淵露着喜色掃了眼正君,他知道師兄視什麼意思,轉身就走了,回來後,手裡已經端着一大盆對滋補極佳的至陽之水。

“對了!我這有太史家的半截驅邪參,能有起死回生的神效,趕緊喂下去!”

接過我吃剩下的半截黑參,正淵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他不善言表。但我知道,他比這裡的所有人,都記掛我的恩情。

用至陽之水擦拭了全身,又將血蔘絞成糊狀喂下去,天決身上幾道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速癒合,幾分鐘後,他恍恍惚惚的醒了過來。

“爹~~,爹~~~”

幼童顫抖的呼聲,令我們一陣心酸。正德強忍住淚水摸着他的面頰:“爹不在了,但決兒還有爺爺,爺爺會好好把你養大,你爹在天有靈,也...”

說到這,他哽咽了。

“我不要爺爺!嗚嗚嗚~~我要爹,我要我爹爹嗚嗚嗚~~~”

在他撕心裂肺的哭喊裡,我們只是靜靜看着,他爹已經死了,這是事實,他必須接受。他必須挺過這個坎兒。

哭了足足一個多時辰,哭的眼眶都腫了。天決稚嫩的臉上帶着恍惚,顫巍巍站起來。但當看到擺放在近旁的斷首時,他非但沒害怕,反而虛弱的撲了過去,剛止住的淚花又往出滾落。嘴裡還不斷叫着,花兒,花兒~~

花兒是誰?

所有人都有這個疑惑,本就對正德並沒太多意見的正君卻兩眼一亮,說:“花兒是丹霞峰腳下拾荒老漢的孩子啊,天齊沒搬到太乙湖畔的時候,經常來找天決玩耍。莫非...”

聞言我們都是一滯,片刻後就都瞭然了。多半是這個叫花兒的小孩來找天決玩的時候,被古波他們給誤殺了。

就在這時那正君卻又補了一句:“可花兒是個女娃啊...”

正淵兩眼一凌。

“驗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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