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溟夜恢復清醒,重新奪得自身控制的權利後,首先,就把老祖身軀裡的力量全部吞噬,那種力量,和老祖注入他靈魂裡那股強過他所吞噬靈魂總和數十倍的靈魂之力,讓他一躍成長成真正的混沌神靈,魂念蔓延到每個角落足以驅使時空亂流裡的一切力量!”
“所以…等同,是老祖將他推上那至高的神座。爲的只是讓他更快的毀滅,更快的重塑…在靈魂再次被路西法囚禁之前…“
聽着船皇的話,我覺得很能理解,這就像之前趙榮佔據我靈魂後,我催促阿爾法幫助將邪將我殺死的一樣。儘早的終結,只是不想造下更多痛苦罪孽。
沉默片刻我重新看向他,問,那你…
“呵呵…“
“老夫,與時空亂流本質相同,清濁相混…”
“當溟夜驅使時空亂流將沌界徹底包裹,將所有生靈毀滅殆盡後,他就離開這裡,去往混界展開新的摧毀,而老朽就一直躲藏在亂流中瑟瑟發抖,也見證了他所做的一切。”
“當他把初世完全毀滅後就陷入瞭如盤古般無盡的黑暗與孤獨,以及那萬千思緒混雜帶來的永恆痛苦。在每秒都在流逝,本質卻凝固中的歲月裡沉淪萬年之後,他終於忍受不了那該死的折磨,開始像老祖當初所想的一樣,去重塑…重塑這個世界…”
“一開始,是好的…痛恨***摧毀了他的一生,他初始就締造了一個沒有***的世界。沒有水食的需求,沒有強弱的差別,每個生靈都享有十分龐大的領地,沒有勾心鬥角爾虞我詐也沒有戰爭。”
“但最後他卻發現,這,就是個笑話…”
“沒有***,就沒有***催生出的各種情感。他賦予了那個世界生靈,笑、哭、怒、愁的能力,卻發現摘除掉***後的生靈,簡直就像樹木花草!沒有他親自去佐使他們甚至會一直笑下去,一直哭下去,一直憤怒下去….沒有任何任何的改變因爲他們沒有從笑轉哭,從哭轉笑,亦或者憤怒後平靜的***!甚至沒有爭奪更大生存資源***的驅使,他們都不會去繁衍!”
“所有生靈,比畫中的人更加空洞麻木!!”
“那不是他想要的世界,那不是…那只是個麻木的地獄…”
“所以…他發現了真理,就是原罪無可或缺,無可抹除。他重新毀滅掉自己創造的一切,又重頭開始,並且加入萬千意志裡好的,與不好的所有***,但每當他復刻出幾個生靈種族想就這樣靜靜看着他們繁衍生長的時候,最後卻總在一眨眼間,看到數百萬的生靈種族在短短几月間便因爲內戰廝殺殆盡,所剩無幾。”
船皇笑了笑,他說,溟夜累了。
“他知道,自己是個“早產”的神明。並沒有經歷過盤古那億萬年的思緒沉澱所以無法自我創造出一個相近又不同的世界,所以,他開始真正的重塑,重塑那個他誕生,又親手毀滅掉的混沌世界。“
“那次,十分的順利,歷史繁衍進度被完全的復刻過去,唯獨不同的就是對應初世盤古的他並沒有自我沉睡,而是靜靜的看着這個世界。”
“沌界根基沒被打破,巫族在發動戰爭前就被他重塑了思維,他不像盤古一樣過早放棄掉這個世界,而是成爲真正的仲裁者。”
“就像六道分化出六道衆仙去維持沌界平衡一樣,每次重大災難發生前,他都會親自將禍因抹除。甚至完全自我捏造了一個純粹乾淨的靈魂,無比強大的肉身,讓他成爲新世界的主宰者,替自己永恆的去管理那個世界。“
“聽起來很好,對不對?當初老朽也是這樣想的,甚至覺得,他是比盤古更稱職的創世神明…“船皇苦澀的笑笑,嘆息一聲。
“但最後,這個世界還是毀滅了,而且是被他親手毀滅。“
“因爲路西法,甦醒了…“
“他不甘自己費盡心力“洗禮”出的破壞神就這樣”懦弱“的”沉淪“下去,他想要的只是不斷創造,然後將它毀滅,再去創造再去毀滅,以達到他心中無限的破壞慾和近乎扭曲的對生靈的憎恨!所以,他再次開始對溟夜的侵蝕…”
“溟夜,已經覺醒,他知道自己的本質絕對不是像路西法那樣不斷破壞充斥着憎恨的瘋子,老祖意志的融合賦予了他更渴望繁榮與寧靜的***,所以,他開始抗爭,瘋狂吞噬更多的雜念企圖將路西法毀滅,最後卻發現路西法早就與他靈魂緊緊的融合在一起,就像陰陽兩魚看似截然不同卻是渾然一體的存在,他爲陽,路西法爲陰;只能壓制,無法毀滅…”
“而且因爲路西法靈魂最本質的地方,是源自六道的仙魂;而溟夜,僅僅是個飽經摧殘的阿修羅之魂,最根本、驅使行爲的意念強度比起路西法是有欠缺的。所以就算他再怎麼抗爭,還是抵不過路西法這個夢魘蠱惑着他的意志,讓他逐漸的與路西法分不清楚,忘掉自己是誰,忘掉自己該做什麼,忘掉自己最原本未經改變後的自我,到底是個什麼樣子…”
說到這,船皇眼神一凌指着我說:“所以,他就開始創造鏡子,去創造你,也就是創造他自己!依靠靈魂最深處的記憶,去締造出一個與他本性完全相同的自己,去看去聽去觀察,讓自己每時每刻都無法忘記自己到底是誰。“
”就像你們人類每過幾年都會在夜晚來臨後思索自己現在如何?是否改變?是否變得已經不是以前的自己?只不過對於你們而言那個改變只是改變,可能會變得更好更充實,對溟夜,卻等同被吞噬,被從這個世界抹除…”
“所以那個幾年,要縮到每時每刻…“
聽到這裡我不由自主的打斷了他,任誰聽到自己是被一個不是自己爹媽的東西創造出來的,那心裡滋味估計都不好受,更別說,時刻的言行、動作,思索...甚至包括談情說愛一些最隱私的事情都被他在暗中觀察着了!
但,打斷後,我卻又恍然發現自己嘴裡沒話說了。腦袋裡回想起在修羅墳冢門前,初次碰到溟夜並且眼睜睜看着他重塑了一個師傅時和最後被無數漆黑鎖鏈,捲入那無盡黑暗的場景;
也想起,那時候他對我說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話,所謂的救贖,喚醒…
船皇說的話,似乎又無可置疑…
“一世又一世,一世又一世,同樣的你自己,安插在不同的身份,不同的背景上,從這些改變裡看到不同情緒中不一樣的自己來提醒自己,這,就是溟夜對自己的救贖。”
“而你是他迄今爲止創造的最後一個自己,而且是無數次嘗試中,不讓你墮落、死亡,又讓你身邊最摯愛的人相繼死絕,最與本身痛苦經歷相仿的自己。你對他而言是鏡中人,他在看着你你卻看不到他,但對他而言你卻比他自己,更像自己,更加的真實…”
說到這,船皇嘆了口氣。
“但這個局面,維持不了多久了,這也是我冷眼旁觀這麼久,終於忍不住下定這最後賭注的原因。”
“你得知道溟夜就等於一個不斷受傷的存在,用復刻鏡像這種方法又不斷的再修復自己,維持原本的意志思維,已經很艱難;”
“而路西法對他的侵入卻已經深入骨髓,他佔據溟夜靈魂的份額隨着時間在增長,越來越強大…強大到現在溟夜已經沒辦法繼續看着你這個鏡中人,強大到讓他陷入沉睡…”
“所以,什麼是毀滅,沌界的崩毀??遠遠不是。真正的毀滅,是你自我的消亡啊…被路西法主宰,無盡的誕生與毀滅,那纔是真正的,罪孽輪迴…”
聽到這裡,我沉默了半天,最後問了句很不敬的話,我問他,溟夜存活了多久,他也就存活了多久甚至還要在前面再加個幾萬年。經歷過這麼多誕生毀滅,罪孽折磨…爲什麼,不終結掉這個無盡的折磨呢…
“哼~你是想問老夫爲何還不死?”那時船皇如我預料的冷哼一聲。眼神卻瞬間蒙上層滄桑的灰霧。
“你知道,老夫在這幾十萬年裡,都做了什麼嗎…”
“從最開始,躲藏在時空亂流絕望的瑟瑟發抖;到他重拾自我,開始重塑這個世界時,滿心的期待…”
“老夫一直憧憬溟夜跟老祖臨死預想的一樣,會真的將初世復活重塑…”
“所以,一次,又一次的…”
“殺死自己…“
他垂下了頭,空洞着雙眸,手在袖子裡微微顫抖。
“就爲了不被你發覺,見證,並有可能輔佐你真的完成老祖的遺望,重新迴歸老夫原本的軌跡。溟夜重塑了多少次這個世界,老夫,就親手殺死了自己多少次…”
“於蓬萊誕生之初生生將還在孕育的吾置入時空亂流絞碎…”
“於六道逍遙見證繁衍之時,將自己誘騙到你未曾窺探的角落,親手打碎自己的清濁均衡,看着自己一點一點痛苦的潰散…”
“於可能處於最巔峰狀態,與逐聖者兄弟守衛自己最摯愛的世界,滿心宏志的時候,親手,抽離出自己的靈魂,燒散成虛無…”
“碰~”
一拳重重砸在地上,整個空間都在此刻晃動,他的眼眸,卻已經布上一層灰色的水霧。
“甚至在感查到你已快堅守不住意志,被路西法佐使各種力量摧毀這最後的希望的時候,老夫還要一次,又一次的,將同根生的兄弟,親手鎮壓,封印,雪藏…甚至親手殺死。手上沾着自己兄弟的血液,最摯愛的靈魂,在耳邊發出最痛苦最憎恨的慘嚎…”
“小子,你懂嗎??這種痛苦,你真的懂嗎!!??”
船皇一聲咆哮死死的盯着我,看着他我真想說聲我懂,不管在崑崙山還是地府我都曾跟他一樣差點親手殺死自己最摯愛最想守護的人!
可話到嘴邊,卻突然發現自己經歷的,與他不值一提…
不成活,便瘋魔。直到這一刻我才知道之前見到他的冷血,無情之下…掩藏着多麼艱難的絕舍,和痛苦
“所以…”
“老夫痛苦輪迴了幾十萬載,吾等天道聖者生死輪迴數十次,不是爲了就這樣灰溜溜狼狽的死去!“
”這是溟夜最後的希望,也是老夫最後一世輪迴!老夫,已經受夠了,受夠寄希望於他人。所以,老夫要將你塑造成鏡外人!讓你去打破這面該死的永遠破滅不了的鏡中世界!承載着老夫所有的希望,擔負起真正逆了這天重塑天地的重任!小子…我能相信你嗎…能嗎……”
老船皇無比期盼的灰色雙眸,最後換來了我許久的沉默,和最後一聲不知道。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曾今以爲自己知道了一切事到如今才明白,一切,都是個夢。
如今夢醒時分,似夢非夢,似真非真…
我該怎麼去面對塑造了我的自己、溟夜;我又能怎麼去拯救這個越來越未知,卻已經知道是畫中景的世界…
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地藏師。無論經歷了多少,我只是想和自己的兄弟,朋友,和被我復甦後的師傅…
寧靜安逸下去而已…
老船皇看出了我眼中的頹然和無力,他大力的抽了我一嘴巴。大喊着讓我醒醒別再絕境裡做夢後,站了起來。
“走。”
“…去哪兒?”
“該講的,已經跟你講完了。不管你接不接受,只有你跟溟夜同根同源的靈魂,才能進入到時空亂流真正的核心;纔有希望,在那裡將他毀滅。“
“資格,你有了,但你還沒有足夠的力量。老夫現在就帶你去,吞噬了這一代黑子的龐雜靈魂,這可以讓你初步具有調動亂流外延的力量;之後,老夫就會自我消亡,將吾在亂流中沉澱萬年的所有清濁之力和亂流意志,全部灌輸進你的身體,你的靈魂,送你闖入真正的亂流核心。”
“進入亂流核心後,因爲你同時具備與溟夜,也就是時空主人相同的靈魂,還有這一代世界裡,時空黑子的意志,這,就會讓時空亂流的力量因兩個”主人“的矛盾意志而產生混亂,就算路西法全力佐使,也無法發揮真正的只有溟夜主使才能調動的亂流核心力量。所以,你還有勝算…”
“在那裡,你要麼見證毀滅;要麼,鑄造新生…“
他在那侃侃而談,我卻瞬間呆滯住了。
吞噬…黑子…
也就是讓我,去吞噬了小黑,或者說,殺死小黑…
不…
不不不不,這不可能,我不可能這樣做的!!
但那時候,早就已經身不由己了,船皇隨手一撩,本監視的黑暗大地就變得像泥沼一樣將嘯博他們吞沒。雙眸透出的黑氣將高層七彩霞光打開,漏出的豁口裡,小恩正抱着哭泣的小天,緊皺眉頭在跟修羅剎和張黑月攀談。
意思很簡單——是小黑,還是所有人?
那時候,我只是攥緊了拳頭。
爲什麼,爲什麼…
爲什麼總是讓我如此痛苦!?
無論我怎麼嚎叫,船皇的意志已經無法改變,他甚至都不用聆聽我的抉擇,當眼眸透出的黑氣,在七彩霞光裡重新打開一個只有黑暗的豁口後,他拎起我,直接縱飛了進去。
黑暗持續了昂長的時間,不知多久,我被重重摔在一片猩紅的大地上。
迷惘的擡起頭,眼前,是一座龐大的大門,紫紅相摻,中心鑲嵌着一個巨大的骸骨之頭。
這裡…
是大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