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樓之中除了巨臂紅燭在滴淌着燭蠟外,長生與龐家小姐兩個人相隔數尺竟然都像是泥塑木雕似的。蚌靈的眼圈微微泛紅,想那田翠玉的可憐處境不由的浮現起對自己母親的思念之情……
長生輕輕的嘆了口氣道:“此事本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若是你不肯出手相助那長生就此告辭了。”
“慢着!我雖是個得了靈氣的妖魅,可我也知道養育之情。只不過我不知道那朱青蘭是因何而冤死,待我去問了典獄牢頭再做道理!”蚌靈始終是對人有着芥蒂,她既不答應也不拒絕的冷聲說道。
長生點頭道:“蚌靈你說的沒錯,等你問明瞭此事的緣由後我會讓你見朱青蘭的冤魂。願不願意幫她們孤兒寡母全在你的一念之間,只是你現在變幻成龐家小姐模樣出入縣衙大牢恐怕有所不便吧……”
“哈哈哈哈,小和尚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吧!”蚌靈閉眼默唸了幾句訣咒,屋子裡憑空出現了龐德模樣的人形。長生驚歎之中上前捏了下龐德的人形,沒想到這個幻影之術變出的人竟然是觸手生溫,絕對像是有血有肉的真人啊!
“啪”隨着一個輕脆的巴掌聲響起,龐德和龐嬋娥兩個人竟異口同聲的吒道:“放肆!小和尚你亂摸什麼呢!明日正午你在縣衙大牢外等着,我自會到來!小和尚,你且記住了,往後要是再敢三更半夜來我繡樓,非打斷你兩條狗腿!滾吧!”
女人心永遠是難以捉摸的,做妖精的也不外如此!長生莫名其妙的被捱了個巴掌竟然還有苦難言,但是有了蚌靈的相助田翠玉的心病就有了七成的把握。長生默不作聲的就退出了繡樓,誰也不知道那蚌靈的臉上閃過一絲嬌羞神色……
翌日清早,安光宏忙着在湖州府購買房屋。挑來選去就在小西街口買了一座小屋,田翠玉想着女兒日後有地容身了更是欣喜萬分一掃往常病怏怏的神情。拉着長生到了湖州府最大的興隆記給他從裡到外買了一身新衣,如今長生不是和尚了,那板寸長的頭髮就是個禍害了。
在大清朝除了和尚老道外,男子都要蓄髮留辮子。清高宗在位時更頒發了留頭不留髮,留髮不留頭的狠招。漢人爲了這頭髮力爭反抗。結果就有了江陰十日,嘉定三屠等慘案,千千萬萬的漢人都死在了這頭髮上。不過世間總有些禿子癩痢什麼的,他們頭上留不起頭髮就會買個帶假辮子的帽子……
長生哭笑不得的看着銅鏡裡帶着假辮子的樣子,師傅仙遊之前就是要自己做回普通人既來之那就則安之。興隆記的馮掌櫃是個地地道道的湖州人,當長生拿起舊貼身衣服露出了絹帕時,馮掌櫃猛然的震驚了一下馬上又恢復了常色。三個人誰都沒有注意馮掌櫃的異動,買完衣服後三人就到了湖州府的飯莊吃午飯了。
長生記掛着正午之約所以匆匆忙忙的扒了幾口飯,飯莊裡的生意很好,聚着不少的食客。長生隱隱約約的聽見身邊那桌吃飯的人正在商量着什麼大事,稍用心聽了幾句徒然色變……
“都聽說了嗎?咱們原來的縣官大老爺被押解上京了,我估摸着吳志承那髒官得秋後問斬!”
“謝二哥,你知道什麼啊!昨兒夜裡我那漕幫的兄弟傳出話來說是咱們湖州府還真的藏着太平軍的聖庫寶藏,還說了知道這個寶藏下落的人是個小和尚!胡大人現在也被老佛爺追問呢!”
“天啊!鬧騰這麼些年,也不知道是有多少人尋找那批東西的下落了啊。可誰也沒找到過,聽我大爺說當年埋寶藏的人都被個老道殺了啊!那老道最後是跟着幼天王被清兵抓了啊,幼天王活剮後那老道就不知道是死是活了!”
“噓……噓……都小點聲兒了,你們都嫌自己命長啊!咱們老百姓去管那事幹嘛啊,沒準兒這裡還有着朝庭耳目呢!”
“對,對,對!王老弟說的沒錯,咱們喝酒不談此事,快吃飯喝酒……”
酒桌上四五個人都噤聲不再多言了,長生突然間感覺到了背後有着殺機四伏。等那幾個人喝完酒離開飯莊時,長生起身和田翠玉說了句要去辦點事,就疾步尾隨着那幾個食客。剛走了不到七八步路就查覺到了背後有人跟着自己,難道說集馬鎮上公審吳縣令的事有人認出自己了嗎?
長生出神愣怔之際,耳邊忽然有着飛蝗破空之聲。這是有人在下黑手暗算自己嗎?不對!暗害了自己就不可能知道那藏寶地了,長生故作不知的繼續往前走。離長生幾步之遙的那些食客們紛紛倒地,長生瞥目之下看到了他們腦後都被射入了三寸鋼針。死屍倒地頓時就引起了湖州府的騷亂,長生也就混在人羣中搜尋着兇人害命的兇手……
“走開!都閃開!朝廷辦案誰敢攔阻!他們都是江洋大盜,你們再不散開以同黨之罪論處啊!”圍觀的百姓馬上化爲了獸走鳥散,長生看見了有着幾個身穿華服的彪形大漢擡起了地上的屍首疾步轉南而走。
長生看的出來人的本事都很高,真沒想到一個小小湖州府中竟然是藏龍臥虎暗流洶涌啊。這幾個食客的死可能就是因爲剛纔的道聽途說,而殺人滅口的幕後纔是真正的元兇。長生思忖了片刻還是決定跟着他們去一探究竟,只可惜來人武藝太高強了,長生跟了兩條街就望塵莫及了……
長生趕到縣衙大牢外已經是午時過後了,幻身爲龐德的蚌靈早已經是等的心急火燎了。看到長生滿大汗的樣子龐德怒目圓睜剛要喝罵卻噗嗤的笑道:“小和尚,誰把你打扮成這個樣子的啊。不倫不類不三不四,還戴根假辮子呢!”
長生尷尬的說道:“我已經不是和尚了,你以後就叫我長生。這其中緣故等以後再告訴你,現在我們去找那牢頭吧!”
“什麼!我在這裡站了大半個時辰,你來了就對我指手劃腳啊!哼,姑奶奶我今日又不想去了!你愛找誰幫忙找誰去,反正我不高興了!”從龐德嘴裡竟說出空谷啼鳴般的清脆聲音,真讓長生頓時傻了……
“呃……蚌靈姑娘……哦,不對……蚌靈姑奶奶,這事你讓我找誰去幫忙啊!”長生急的抓耳搔腮說道。
“哼!蚌靈,蚌靈!你和那些俗人一樣啊,其實我們都是母親元珠所裂而生的。我們沒有自己的名字,只知道世間的人把我們當作洪水猛獸,昨天晚上是不是被我的原形嚇壞了啊?”
“這……這個我倒沒感覺很怕,有時候世上的人比你們更可怕!不如這樣吧,別人叫你們蚌靈那乾脆以後就取個名叫……龐靈吧!”長生突然感覺這修煉了上百年的蚌靈化成人形也就和自己心智相仿,或許有朝一日她真的能和龐嬋娥今生的宿怨化解……
“龐靈?龐靈!聽着也不錯啊,那以後你就叫我龐靈吧,不過……你有了那個龐姐姐啊。那我總感覺不大舒服,她的前世與我有仇啊!”
長生正想要爲龐嬋娥辯解之時,就聽到了身後馬蹄疾馳,扭頭一看塵土飛揚之中有着兩匹快馬奔馳而來。馬上坐着的正是方纔當街行兇之人,長生一把拉過龐靈轉入路邊衚衕裡。龐靈滿頭霧水的看着長生,兩匹奔馬停在了縣衙大牢門口……
“快開門!內務府督察院御使奉命召見郝伯通!”騎馬之人一聲厲喝,縣衙大牢之中就有着兩個獄卒出來開門了。內務府本是皇宮之中秘密行事的神秘人,他們從京城巴巴的趕來湖州府沒有人知道他們的此行目的。
騎馬的人喝道:“你們誰是郝伯通?”
獄卒戰戰兢兢的說道:“回大人的話,郝牢頭正在裡面吃酒,不知道兩位大人來此有何貴幹啊?”
“哼!好狗才,竟然還敢在裡面吃酒!呂大人,不如讓我進去將此人帶回去問話吧!”騎馬之人抱拳頷首問道。
另一匹馬上的人陰陽怪氣的說道:“不用了,帶個酒鬼回去做什麼!你我進去問他幾句話就成了,真不知道這種酒囊飯袋能有什用!你們兩個聽着,就在門口守着。內務府辦案的規矩,就是閒人知道太多者死!”
兩個獄卒面面相覷的跪在地上不敢再多說什麼了,老老實實的守在了縣衙大牢外。兩人騎馬的人翻身下馬就直接走進了縣衙大牢裡,連正眼都不瞧獄卒一眼……
龐靈不解的問道:“他們是些什麼人啊?你幹嘛見他們就躲躲藏藏的啊?內務府的都不是好東西,就是內務府的大官要人採集東珠的!我要去殺了他們!”
長生急忙攔住她說道:“他們是來找我的,你就算是殺了他們兩個還有別的人會來的!當務之急是我們不知道他們有多少人,他們藏身在哪裡!”
龐靈賭氣道:“這有什麼難的,你想要找他們的藏身地還不是舉手之勞啊!你以爲本姑奶奶就會變幻之術嗎?誰要是把我惹火了,我就敢吞雲吐水淹了這個鳥城!”
長生咂舌道:“這……這萬萬使不得啊,上天有浩生之德。你把城淹了那又要多了無數的孤兒寡母,你也想她們的孩子找你來報仇嗎?”
龐靈被長生的話咽的啞口無言,反覆的想着長生話裡的含義。縣衙大牢的門重重的被人踢開了,兩個騎馬的人趾高氣揚的上馬而去。龐靈手指輕彈,一團黏黏糊糊的東西正中其中一人的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