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章 韋凡
這麼說吧,即使對面的這個三孫子,捂的只剩兩顆眼珠蛋、一張嘴。
只有要放屁出氣的聲,包圓就能認出是誰。
韋凡。
包圓在西安美院時的同學。
包圓的憶憶映像裡,韋凡這個同學,一身的不着調,用包圓的眼光看,不對,確切點應該是全校人的視界裡,韋凡是個生來就有着純粹性的放蕩不羈,行爲舉止,言談作風,完全是個另類的不能再另類的傳奇。即便包圓把當年暗戀校花記憶抹擦掉,都不可能忘掉韋凡這個同學。
韋凡幹啥都不惜錢,一股小家子氣的大款態勢,要問他到底是不是富二代?很多同學都小心的求證過,甚至有人在操場上大膽宣佈過,韋凡不是富二代。可,韋凡卻直頂頂的自我大述,自已雖然不是個富幾代,祖上曾經有過富可敵國的大英雄、大好漢。還信誓旦旦的說,沒有韋家祖上的那位大英雄,這怏怏中華指不定要變成什麼毬樣呢!
歷史系的同學笑了,你說你家祖上是顯赫的名門旺族,再利害總不能超過帝王將相、山東的孔家、江西龍虎山的張家吧,壓根也聽過多少關於姓韋的大名人。
韋凡遇到這種情況,不爭不辯,他有個非常良好的習慣。不管是上課,還是幹什麼,走在哪裡也要戴個大墨鏡。因爲這戴墨鏡,上課時沒少挨教授的粉筆頭,不管教授如何如何的猛襲。
一回也沒吃“虧”。
包圓記得很清,有一次在操場打籃球,韋凡擁着一幫女同學嘻嘻哈哈,甚是親暱。學校嚴令在校期處對象,教導處的人瞧見揚手就打,誰知道巴掌落下,誰也不清楚韋凡剎那間跑哪裡去了。
每次挨老師打的時候,韋凡都能從巴掌下找不着人,誰也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還有一回,家裡給包圓寄來了生活費,包圓相邀韋凡一道去銀行取錢。剛進銀行的門,正巧看見有個女同學在櫃檯前排隊,口袋裡的錢往下掉,包圓打算替她塞回兜裡,剛摸到那女同學的錢。驀地裡竄出三個彪悍的保安,一腳踹向包圓與韋凡,包圓被踹出三米遠,韋凡卻找不到人了。監控畫面裡都不清楚韋凡是怎麼從保安的腳下脫身的,好在那位女同學解圍,要不然真要吃幾年牢飯。
這個問題。
包圓至今都沒想明白是怎麼回事。
包圓曾經很友好的私底下問韋凡:“你家祖上那位大英雄到底是誰啊?真是富可敵國的話,怎麼不給你留下點財產呢?”韋凡輕描淡寫的說:“我家祖上那位不能提,不能說,他當年就是別人擁立當皇帝,他不幹才隱世的。錢,的確是留下了,要是粗算的話,能頂上全中國一年的GDP,關鍵是張勳的辮子軍進了北京後,開票號的山西孫子都不幹了,家裡的銀子兌不出來了!”
可要請教他怎麼從拳腳下脫身的,韋凡是無論如何也不說了。
韋凡與包圓一見面,蹭的坐到方雨潔旁邊去了。
包圓呵呵一笑說:“你小子還是這個招蜂引蝶的德性,這兩個大美女可是會功夫的,當心她們把你打趴下嘍。唉,你怎麼也在這趟火車上,這是要去哪?”
韋凡笑着說:“前幾天我收到個小道消息,說你包大少坐這趟火車,有兩個美女作陪。我就想啊,你一個人乍能忙的過來呢,這不,我來,是替你分憂來了!”
“還是這揍性,一點沒改!”包圓笑着說。
“起開,不嫌咯屁股,雙人座坐不下三個人!”方雨潔對這個不速之客流裡流氣的態度很排斥。
“嘿,老包同學,從哪弄的胭脂馬,烈性!”韋凡一說完,方雨潔揚手便打,韋凡哧溜的坐到了宋鵬身旁,看着杜芳二人說:“現在不擠了吧,哎,其實還有個好辦法的,讓我坐在你們腿上,絕對省空間。”方雨潔哼着說:“死了更省空間!”韋凡不接這火藥腔,笑着問:“你們在幹麼呢?嗨,老包,你是不知道,前面的車廂都是民工,老味了,連個像樣的美女都沒有!”
宋鵬被擠的不耐煩,哼着鼻子說:“我說,你不是上廁所麼,憋壞了可沒人賠!”
韋凡剛起身。
方雨潔說:“宋,快講,等不及了!”
韋凡盯着兩個杜芳二人說:“想聽故事是吧,他們哪有故事,想聽,等我,撒泡尿馬上回來!”
方雨潔哼着說:“別回來了,在廁所淹死得了!”
韋凡哈哈大笑,擺着手往廁所去。
宋鵬低聲問:“老包,你這同學從哪冒出來的,臉皮真不是一般的厚!”
包圓扭扭身子,笑着說:“你可別小瞧了這孫子,人家這沒正形是天生的,話說回來,他可是傳奇的沒邊。至今我都想不明白這孫子逃跑的本領是從哪學的?甭說其它的,單論奧運會上的百米賽,我覺得沒人能跑的過他。”確實是,翔哥的百米衝刺,至少能讓人瞧在眼裡,可韋凡楞是從教授的巴掌下逃的沒影,還沒人看到,你說這事怎麼解釋?
正笑之間,韋凡邊走邊說:“成湯武王,高祖洪武的故事,你們都應該聽膩了,我這有個民國時期的故事,要不要聽?”不管杜沐晴、方玉潔愛不愛聽,韋凡上下嘴皮一動說上了。
話說,1930年民國,中原大戰時,山西有個“德”字形的楊家大院偏安一隅。齋莊中正,青磚高牆,琉璃瓦明,紅籠挑椽。唯一不入格調的是大院中有個小型燒窯,已無瓷火釉香。清晨,一縷霞光映射下暖意洋洋,幾十個下人秩序井然的忙碌着,一派富貴祥和之氣充斥。陡然之間,家主楊貴生站在大院中,撕着喉嚨下令:將自已兒子,楊家大少爺楊天圓鎖進西北角的柴房,永不放出!
韋凡唾沫飛揚的講在興頭上。
包圓氣哼哼的打斷:“呸!講故事就講故事,爲何名字非取圓?取圓也就罷了,還連上我老子,媽個叉,不拿老子打岔你就不爽?”貴生正是包父名諱。
韋凡哈哈一笑說:“巧合,巧合,你們是愛聽呢,還是愛聽呢?”
杜沐晴掩口而笑,方雨潔哈哈大笑,示意繼續。
楊天圓的母親與他的童養媳苦苦哀求,只有招來無情的棍棒,兩日一吊,三天一捆。家有千口,主事一人,無人敢管。柴房裡每日傳出撕聲裂肺的哭叫,又是可憐,又是傷心。下人們聽見看見都是搖頭嘆息,楊貴生莫名其妙的稟性大變,沒人知道因由。七天後,衣不遮體,荷淚滿面的楊母也被關進了柴房,同日,楊天圓的童養媳一頭扎進了茅廁裡。
柴房裡,每天送來的只有半碗殘羹冷飯,煤灰,狗屎,內中攙雜。
只夠一個人充飢,別說是兩個人了。
幾天後,楊母被活活餓死了,體無完衣躺在蒲草上。楊天圓趴在屍體上,哭了一遍又一遍,直至再無眼淚,泣不出聲。心被悲苦穿透,啼哭是每日的必修課。狗尚能出門溜食,而他只能在堆滿柴草的方寸之地,陪着死去的母親,就着苦水下嚥着狗食般的剩飯。
十八層地獄的惡鬼不過如此。
義不顧親,親情反目,感覺比天塌了還難受。
透過門縫,一個紅光滿面的孩子衣着光鮮,在院子裡玩耍,琉璃籠裡裝着一隻癩蛤蟆,他拿着一根樹枝撥挑的起興。這是楊貴生從死人堆撿回的小乞丐,正牌少爺在柴房受苦,冒牌的卻在外面逍遙快活,楊天圓的絕望是前所未有的。繼而,聽到楊貴生殷切的呵愛聲:“寶兒,好孩子,別把它弄死了,把它關到柴房裡,讓它陪那倆個狗雜種,好不好?”
“不,不嘛,我還沒玩夠。”
“聽話!乖!這東西又髒、又臭、又噁心,寶兒不玩了,爹給你捉只鳥玩兒。”
“呃,好,爹說話算數,給我抓只烏鴉。”
“烏鴉不好,爹給你弄只畫眉,好不好?”
“好!好!爹,我現在就要,你快給我抓,快給我抓……”
楊天圓瞧着那隻癩蛤蟆,有種異樣的親切感,是什麼說不上來,很奇怪。楊貴生與丐娃秀恩愛,這一幕他實在看不下去了,回身趴在母親屍體上哭了起來。下人將柴房打開,望着他搖了搖頭,將琉璃籠扔了進來。癩蛤蟆鼓睜雙眼望着他,大嘴一張一合不出聲,同囚一室,一種同命相憐油然而生,楊天圓苦着臉說:“蛤蟆大哥,你也關進來了,唉,這苦日子咱哥倆一塊扛吧,總會開門見晴的。”
每當殘羹剩飯送來,楊天圓打開籠子,先餵它吃下山楂果分量的食物。
楊天圓每次都能看到它眼裡流出淚花。
如此過了月餘。
它陪着楊天圓傷心,更多的是望着一天天見爛的屍體,頜下一鼓一鼓的。
“我知道!”方玉潔賣弄似的接過話岔,咬着嘴脣說:“那隻癩蛤蟆肯定是楊天圓他爹變的,外面的人決對不是他爹。”
杜沐晴只笑不聲。
韋凡嘿嘿一笑,吐着舌頭說:“歷害,歷害,這都能猜出來,跳過,講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