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此時壓低了聲音在我耳邊悄悄彙報道:“夫人,顧少爺下午來過。”
我一下子睜大了眼睛,瞥了車門另一側一眼,確定那個男人沒有聽見我的談話,才拉着管家到一旁:“子墨?他怎麼來了?說了什麼嗎?”
我心知肚明,如果讓司少臻看見顧子墨出沒在別墅,肯定不會有什麼好事發生。
“沒說什麼多餘的話,顧少爺惦記着您的胃病發了,給您帶了點養胃的食材。”管家搖搖頭悄聲問道:“您看…”
“還有別人知道嗎?阿臻那個脾氣你是知道的,被他知道又要出事了。”我壓低了聲音不安的問。
“放心吧夫人,我已經吩咐過了,東西放在廚房,少爺不會看出來。”管家笑着安慰我,像是早就明白我的心思一般。
我舒緩的點點頭,道:“你處理吧,李叔,謝謝你,有你在我總覺得安心許多。”
這些年,司少臻不在,這位老人總是把我看成親生孫女一樣對待,事無鉅細都周到非常,司少臻回來之後,他又明顯的站在了我這邊,人非草木,我也會感動。
即使當初他做過那一切,現在也已經淡化在時光裡,剩下的,就只有他的盡心盡力。
管家拍拍我的手,祥和的說道:“我也是希望看到您和少爺好好的,顧少爺這些年對您我也是看在眼裡,您的態度我也看在眼裡,我是沒什麼好猜忌的,就是少爺的性子,還是瞞着他比較好。”
“知道了,我回頭會跟子墨說清楚。”我安慰的拍拍他的手,司少臻抱着平安走過來,不滿的高高瞥着我,兇道:“悄悄說什麼呢?”
我嚇了一跳,急急忙忙收斂慌張的表情,對他笑道:“沒什麼,跟李叔討論一下今天的晚餐。”
司少臻緩緩吐出兩個字:“清淡。”
小傢伙則是應和的指着我:“媽媽不許偷偷吃辣。”
我:“……”
這就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晚飯在我的哀怨中過去,有了司少臻之後,平安每晚都是他哄着睡覺,他這個父親做的極其稱職,倒顯得我不是個十分稱職的媽媽一樣。
我一個人站在書房裡窗戶邊,月色如洗,窗外是飄零的落葉,襯的人的心情也分外蕭條起來。
下午他說的事還有待考究,司少臻跟紀家沒有什麼感情,所以調查出來的盡是對紀家不利的,雖然這樣纔是公平的,但是我對紀家,難免有自己的私心,想要把這件事弄清楚。
我唯一擔心的,是紀念生也牽扯到這件事中。
我不願意那個單純的女孩牽扯進來,她是我的最爲相信的朋友,我也願意相信,她不知道整件事。
“在想什麼?”司少臻帶着霧氣的聲音冷冰冰的在身後響起,我回過頭,他端着兩杯紅酒走過來,遞了一杯給我。
我接過來,下意識的接到嘴邊就喝,冰冷的酒水流過腸道再到胃裡,冷的徹骨。
司少臻抿了一口酒盯着我看。
“怎麼了?”我不解的放下杯子望着他。
“你就沒有一次會說謝謝嗎?”他指正道,彷彿在說一件嚴肅的事情。
我纔對他的目光了然,原來是要我道謝。
這個彆扭的人,早就觀察很久了吧,心裡還牢記着我每次的反應。
我輕笑,懷念的說道:“因爲你以前說過,我們之間,不用說謝謝和對不起。”
我深情的望着他,繼續說道:“因爲我們之間,任何事情都會一起揹負,所以沒有誰欠誰,誰幫誰。”
司少臻動了動嘴角,臉上的神情有些愕然,轉過臉去,不再說話。
我一時之間捉摸不透他的意思,繼續品着我的酒,夜有些涼。
再看着他,他端着酒杯,盯着窗外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我心裡默默嘆了口氣,忘了我就算了,人還變得這麼木訥,這麼冷,也不知道給你老婆披件衣服嗎?
我搓了搓胳膊,打破沉寂:“平安睡着了?”
他仍舊盯着窗外,輕輕的“嗯”了一聲,像是從嗓子裡逼出來的一聲,有些不自然。
“阿嚏!”我故意打了個噴嚏,嘆道:“有點兒冷啊。”擡眼去看他。
司少臻挑着眉毛,終於轉過頭來,有些嫌棄的看着我,然後把杯子裡的酒一飲而盡,道:“李叔,給她拿件外套來。”
我心思沒有成,氣的跺腳,終於忍不住:“司少臻,你這五年一直這麼沒有眼色嗎?。”
他毫不畏懼的看着我,反諷道:“那你呢?蘇唸白?你長這麼大一直這麼矯情嗎?”
我咬牙:“你是我丈夫!”
他淡淡挑眉:“所以我讓李叔去拿衣服了。”
“你…”
我氣結,司少臻盯着窗戶,我瞥過去,玻璃上倒映出他的臉,脣角出乎意料的帶着笑。
氣氛突然鬆快了許多,我也懶得跟他爭執這種無聊的問題,原本就是玩鬧。
我披上管家送來的衣服,自己攏緊了,故意弄出很大聲音看着他,司少臻卻出自己的神,不作任何反應。
司少臻,你的教養一定是被狗吃了!啊不,被你自己吃了。
吐槽過後,心情好許多,我也學他看着窗外,司少臻卻突然出聲:“幼稚。”
我驚異不解的看着他,突然反應過來,窗戶上可以看見他的倒影自然也可以看見我的,所以說,他剛纔一直在看我…
我像是抓住他的小辮子一般豎起食指得意的指着他:“你偷窺我?”
司少臻淡淡笑着,用手包住我的手指,反擊道:“你說了,你是我的妻子。”
我:“……”
這句話明明不是用在這裡的!
月色像結了一層霜花一樣蓋在玻璃窗上,我的手還被他握在手裡,他的手心一如既往的乾燥,溫暖。
我的耳根在微微發熱,他回來之後我們少有肢體上的接觸。
越想耳根越燙,我忙轉移話題道:“紀言的事,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很早,我恢復行動自如的時候。”司少臻低下頭看着我說道。
我不解的看着他,依我的瞭解,司少臻不會容忍敵人逍遙這麼久,按他的個性,一回國就該使手段讓紀家敗下來,然後慢慢查清楚。
可是爲什麼,他到現在也沒有動作…
“不要妄圖猜測我的心思。”
司少臻仰頭看着窗外,話裡卻是對準我。
我嚥了口口水,彷彿又回到那種心思被他拿準的時期。
“那你爲什麼沒有對紀家下手?”我問道。
“你會在意開桌前的冷菜?”司少臻輕笑着,繼續說道:“我要釣的,是大魚。”
“誰?蘇茉嗎?”我追問道。
司少臻低頭掃了我一眼,頓了頓纔回答:“你不需要知道。”
好吧,又是這句話。
我的心裡煩躁起來,甩開他的手,而他只是淡淡看了我一眼,收回了手。
“那你的計劃是什麼?或者什麼時候實施?”
司少臻警惕的看着我:“問這個做什麼?”
我討厭他這個眼神,江遠和平安都能被他列入信任的範圍,只有我不可以。
我發誓,我嫉妒他這種差別對待。
“我站在你這邊,但是我只是希望,你能晚點動手,給我點時間,讓我查清楚一切,他怎麼說,都是我的朋友。”
我誠懇的看着他,司少臻沉思半刻,然後纔回道:“好。”
我滿意的笑了笑,他又繼續道:“不能太久。”
我的心一提,想必他原先的計劃裡,快到收網的時間了。
“好。”我學他的樣子迴應,笑嘻嘻的看着他,淡淡的月光下,他的面容變得柔和親切起來。
我知道,他在慢慢接納我。
“蘇唸白,你讓我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他乍然這麼說,我驚訝的看着他,發現他雙眼迷離的盯着我,像是在透過我看什麼別的東西。
我瞭然,趁機笑嘻嘻的握住他的手,捂在自己無法平靜的心口道:“因爲我們是一家人啊。”
司少臻迷茫的喃喃道:“家人…?”但是隻有一瞬,他很快又收回了表情,不自然的抽出手道:“蘇唸白,我說過你很矯情。”
我我無所謂的笑笑:“這哪裡矯情了?每個人都有家人,你和平安現在就是我唯一的家人,所以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站在你這邊。”
我表明了立場,也表明了感情。
他眼裡有光閃過,但是很快又恢復平靜,面無表情的說道:“很晚了,我要回去的睡了。”然後轉身往樓上走,一邊輕聲說道:“晚安。”
一直目送他上了樓我才收回目光,盯着他溫柔的勾起嘴角。
我的阿臻,他有時候就是個彆扭又固執的孩子。
管家端着熱牛奶走到我身邊來:“夫人,不早了。”
我接起來,瞥着樓梯上消失的人影隨口問:“阿臻小時候也是這麼彆扭嗎?”
管家笑道:“少爺他從小就是這樣。”
我側頭看他:“挺可愛。”
管家笑呵呵的解釋道:“少爺也只有對着夫人的時候纔會這麼笑,少爺小時候都是冷着臉,不愛笑的,很多人都怕少爺。”
我反駁道:“我認識的那個阿臻,是很愛笑的,一點兒也不讓人害怕。”
管家欣慰道:“那也只是對夫人您,少爺現在又慢慢開始接納您和小少爺了,臉上的笑容也多了許多。”
我放下杯子,心領神會道:“熟悉的人,即使忘記了也會有感覺吧,就像他在我身邊的時候,我就會有安全感。”
就像是一家人,永遠都會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