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樑姐眼底滿是輕蔑的原因？
這就是她像一隻母雞，護在小風身邊，對她抱着敵意的緣故？
季妍愣怔了一會兒，彷彿像是沒辦法吸收這些信息。
這些超過她所能理解的範圍。
她到底對小風做過什麼？！
爲什麼她會把一個可愛的小男孩，折磨成今天這副模樣？！
面對樑姐的護犢之情，季妍的心裡滿是說不出口的苦澀。
明明她纔是小風的親生母親，卻被像個嫌疑犯給牢牢盯着。樑姐的目光很不客氣，季妍知道，可是卻拿她無可奈何。
恐怕是她先前真的對小風做過什麼令人難以原諒的事情，纔會讓樑姐如此防備着她。
儘管她失憶了，不代表其他人也都跟着失憶。
“不，我不記得了。我到底對小風做了什麼？你說啊。”
見她還想多問幾句，樑姐反而不屑地回了句：“哼。這話你還是留着去問大少爺吧，我們做下人的，不方便多說。總之，小風今天這個樣子，你這個當媽媽的要負起最大責任！虧你還是他的親媽啊，我當了那麼十幾年的保姆，就沒見過有人像你這般心狠手辣的！”
只見樑姐越說越激動，語調也越來越高，到後來，小風都放下手邊的小飛機，神色驚慌地盯着樑姐和季妍。
他卻生生地拉了拉樑姐的手，小聲地說：“姆姆，我怕。”
小風看來有點被她們剛纔激烈的談話給嚇到了，季妍心生不忍，立刻蹲下來在小風的面前，伸出手打算要去摸摸孩子的臉。
誰知道，樑姐更是快了一步，先將小風給抱起來，耐着性子柔聲地哄道：“不怕不怕，有姆姆在，小風不怕。走，姆姆帶你去吃巧克力蛋糕。”
話才說完，樑姐抱着孩子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遊戲室，連個眼神也沒給，就這麼留下季妍一個人還蹲在遊戲室的地板上。
樑姐的態度很明確，小風現在是歸在她的羽翼下，誰也別想碰他！
特別是她，簡直就是列入黑名單了！
季妍不明白，過去她究竟是個怎麼樣的媽媽，爲什麼會對一個年僅才三歲的小孩子做出令他恐懼的事情？即使她現在失憶了，可是過往的罪孽仍然不時地咬住她，甩都甩不掉。
看來，她在向家大宅的情況，遠比王嫂告訴她的，要更糟糕。
感覺她這個向家少夫人，做人非常失敗的啊！
她很少哭泣，此刻，卻不由得眼眶發熱泛起薄薄的一片水霧，對她來說，除了心疼小風，也有更多的愧疚。
季妍站起身，迅速地回到自己的房間。
關上門，才任由淚水落下。
她不想被人看見自己軟弱的模樣！
季妍看得出來，雖然自己失憶了，但是小風並沒有跟着失憶，其他人也沒有跟着失憶，他們就像一面面明鏡，不時地照映出過去那個醜陋不堪的季妍。
她從小風的反應已經看出來，過去肯定是讓孩子受了極大的傷害，纔會使得他整個人退縮在自己的內心世界裡，失去正常
孩子的社交能力。
季妍爲了自己，爲了小風，感到心痛。整個人趴在牀上，哭泣着，不知道今後該如何面對那些醜陋的事實，更可怕的是，當她接觸的人越多，越是發現一個醜陋不堪的自己。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個自私自利，毫無愛心又心狠手辣的女人，真的是她麼？
不，這讓她如何相信！
就在季妍悶着聲音哭泣的時候，突然間，隔壁的房門有了動靜。
那是誰住在隔壁？
她抹去眼淚，趕緊下牀，來到牆腳邊將耳朵貼在牆面上，仔細地聆聽着。接着，又是一陣窸窸窣窣的細碎聲響，季妍這時候才發現，隔壁的房間是有人住的。
她並不是唯一在這層樓的人。
季妍聚精會神地聽着，纔想起來當時管家老李帶着她來房間，大略跟她介紹過，外面的走廊上不只她這間房間，小風和向宇凡的房間也在這層樓。
從聲音的遠近聽起來，倒像是隔壁的房間發出來的。
那是向宇凡的房間。
意思是……他回來了？
對於他們在大宅也分房住，季妍已經感到不稀奇了，對於這般井水不犯河水的安排，彷彿就是他們婚姻的日常。
他是他，她是她，彼此互不相關。
原來，這纔是她真正的婚姻關係，她的親子關係！
季妍總算明白，爲什麼她在醫院住院那麼久的時間以來，向家人除了向宇凡之外，再也沒有其他家人來醫院探望她。
她被向家人徹底地孤立！
原本季妍的心裡還有一絲絲微小的期待，希望她出院後，向宇凡能去公寓看望她，就像當初在醫院裡那樣，時不時地給予她一點點關心就好。
結果，事與願違，真相卻是殘酷得令人無法直視。
不論她想什麼，不論她想彌補小風什麼，看來都會是一件天方夜譚。
季妍忍不住笑自己，實在太過天真了，在她和向宇凡還有小風如此疏離的情況下，怎麼能期待改善什麼婚姻關係、親子關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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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不可能回到像住院時期那樣的時光了啊！
聽人說，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尤其是感情這種事，往往都是走到盡頭才曉得回頭。
而她，貌似還沒有走到盡頭，就已經被人給活生生地掐斷了。
“叩叩——”
忽然間，門外響起敲門聲，季妍嚇了一跳，趕緊離開牆腳，擡手胡亂抹去她臉上的淚痕，還動手順了下自己的衣服，不想讓人看出她不尋常的地方。
她走上前，應門。
門外是老李，依舊維持着專業管家的形象，對她態度恭敬地說：“少夫人，晚餐時間到了，我來帶您過去餐廳。”
大概是怕她迷路吧，這才讓管家老李來帶路。
季妍點點頭，走出房間關上門，默默跟在老李的身後。
一路上，他們沉默無話。
她則是仔細地記着每條走廊，每個轉角處，總不好每次都讓人帶路，畢竟是自己的家。
季妍跟在老李身後，靜靜地通過長長的走廊，她的心裡其實有點忐忑不安，不知道在餐廳裡等着她的又會是什麼樣的人事物。
在進入餐廳的那一刻，季妍突然間被眼前的情景嚇了一跳，而停下了腳步。
那是間佔地非常開闊，呈現四方形面積的餐廳。餐廳的天花板上，還吊有一座水晶燈，每顆水晶裝飾在燈光的照耀下，閃爍着無比耀眼的光芒。
餐廳的正中央，擺放着一張足以容納三十人同時用餐的方形長桌，長桌上鋪着潔白如雪的桌巾，桌子的主位上，坐在一位外貌威嚴的長者，藏青色的長袍，顯出中規中矩的威儀。
那是向家當家人向文志，一名退役上將，名門之後。
在向文志的右手邊則是坐着一位穿着名牌套裝，裝扮上看來雍容華貴的婦人。她的容貌高雅，妝容細緻，看得出經年累月的保養成果，完全看不出她已經超過五十歲了。
她是向文志的妻子，姚如君，人稱向夫人。
季妍的目光掃過餐廳裡的每張臉孔，除了當初向宇凡給她介紹的家人之外，其餘的都是不認識的傭人。
向文志見到她，倒是罕見地露出微笑，對她招了招手說：“來，快過來吃飯。”
季妍趕緊走上前，來到餐桌旁，面對偌大的長桌，一時間愣住了，不知道自己的座位是哪一個。
像這樣的富貴人家，用餐禮儀是相當講究的，每個人都有自己專屬的位置，主從尊幼都有一定的安排。
見到她犯難，管家老李倒是好意地連忙走了過來，幫她拉開其中一張椅子，說道：
“少夫人，請坐。”季妍感激地對老李微微一笑，謝謝他的體貼。
向文志又對季妍說：“怎麼樣？傷口都好得差不多了吧？我看你的樣子恢復得很好，後期要仔細地保養才行。”
“是，謝謝爸的關心。”
季妍對着非常陌生的人，禮貌地說道，儘管知道她和對方的關係，可是心裡還是覺得很彆扭。
不過，該要有的禮貌她還是沒有忘掉。
向夫人倒是從開始到現在一直都當季妍是透明人，不僅沒打招呼，也沒有像公公向文志那樣地關心她幾句。
反倒是注意力都在向宇凡沒有出現在餐廳裡，她轉頭對管家老李說道：“宇凡人呢？怎麼還沒來？菜都快涼了。”
“夫人，大少爺說他在房間裡吃就好。剛纔已經先讓人送餐過去了。”
“哎，這孩子，就是這麼認真，連在家裡也要忙着公司的事。我看他啊，要是一不留意遲早會累垮身體。老李，你趕緊讓人去燉個雞湯，晚點當宵夜送過去給大少爺。”
說完這話，姚如君有意無意地瞥了眼季妍，貌似在責備她都沒有善盡一位妻子照顧丈夫的責任。
季妍被婆婆的眼光掃過，原本就已經很不適應的情緒，眼下變得更坐立難安了。
公公和婆婆對她的態度，果然是天差地遠的啊！
如果說，過去的她，是那麼地令人厭惡，爲什麼公公還要對她如此和顏悅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