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親王別看低調,這能耐一點兒不小。
到了晚上,已經把那賣畫書生的祖宗八代給查得一清二楚。
兩夫妻坐在牀上,歐陽捧來茶具,給自己沏茶,又讓丫頭們準備了一點兒小點心,給自家媳婦填肚子,芷雲現在懷孕,胃口大開,每天五頓飯不說,點心更是少不了,因爲怕孩子個頭太大,生產困難,還不得不控制一下食慾,所以,最近都是少吃多餐。
準備好茶水點心,兩夫妻就開始磕牙。
“他和李氏五百年前還是本家,姓李名敬儒,到確實是恂恂儒雅,狀若處子的一個翩翩書生,怪不得竟迷得這王府格格尋死覓活……”
說着,歐陽搖了搖頭,“說起來,這個李敬儒我還認識,四十六年鄉試,萬歲爺讓我和十三做主考官,這人的文章,曾經得了兩位副主考的誇讚,卻沒入我的眼,讓他落第了。”
芷雲這下子來了興致,笑道:“按說,靜柔的眼光不差,她能看中的人,不應該連鄉試都中不了吧?”
歐陽點了點頭,“李敬儒的字寫得不錯,一色八分正楷,端麗嫵媚,八股文也做得中規中矩,雖然都是套話空話,可這八股文歷來是如此,他的套話寫的,到比別人還強幾分了,可你也知道,我看別人的文章,看得從來不是表面文字……”
一番話,說得芷雲點頭,這清朝的八股文確實於世無益,只是起到一個敲門磚的作用,用不着太放在心上,當初康熙初登基的時候,也動過廢除八股的心思,皇帝同樣不是看不出這八股文章沒有大用,可是,想要廢除,阻力太大,那麼多學子含辛茹苦,十年苦讀,鑽研八股,你說廢就廢,哪有那樣的道理?
“他那筆所謂的好字,鋒中無骨,別人看不出,我看了卻心裡不舒服,總覺得裡面透着一股子諂媚勁兒,這本也沒什麼,天底下最容易做得就是官,他縱然是個八面玲瓏的小人,沒準做起官來,比君子還強上幾分,只能算他倒黴,偏偏讓我瞧見了,既然我當了這主考,就不願意讓個小人,從我手底下跑出去禍害本來就不清淨的官場,於是,他只能落第了。”
“落第之後,他也沒有回鄉,就在京城落腳,後來盤纏用盡,憑着他那手挺能糊弄人的字兒,在街上擺攤賣賣字畫,這日子到還過得。”
芷雲愣了愣,皺眉道:“如此說來,這人遠稱不上是什麼良配?”
歐陽點了點頭,“你直接去和靜柔說,那個李敬儒在家裡有妻室,讓她死心吧,這人不能做我的女婿,哪怕是便宜女婿也不行。”
“有妻室?”芷雲一愣,見到自家BOSS眼角眉梢間的一抹厭惡之色,遲疑道,“他有妻室了還來勾搭靜柔?”
要真如此,這人得給個教訓
“……也算不上是妻室。”歐陽皺了皺眉,嚥了一口茶水,才道,“李敬儒祖籍安徽,不是什麼書香門第,只是他父母年過五十,才得了他這麼一棵獨苗,老兩口心疼兒子,面朝黃土背朝天,辛辛苦苦地耕作,擠出錢財來供他去讀書。”
“別說,這小子有幾分能耐,會察言觀色,腦子靈活,把一位姓宋的大儒哄得高興,就收了他做入室弟子,苦心教導,還準備把自己的獨生愛女許配給他,卻不曾想,先生的那個女兒知道了這人的一樁醜事,說什麼也不嫁,那李敬儒擔心宋家小姐把自己的事兒張揚出去,也不敢多做什麼,這門婚事就這般拖延下去了,宋先生只說,等到李敬儒金榜題名,就讓兩個人完婚。”
芷雲聽自家BOSS說了這一堆,最感興趣的卻是他沒說到的那一點兒,眼睛眨也不眨地瞅着歐陽,歐陽笑了笑,從善如流地道:“那所謂的醜事,我也打探到了,據說李敬儒十七歲那一年,跟着宋老先生去金陵拜訪一位老朋友,文人書生嘛,聚在一起,少不了談談風月之事,這李敬儒一到金陵,就與曉月樓的一個叫玉梅的ji女相好上。”
“那玉梅雖然說是ji女,但因爲以前是犯官家的小姐,很有幾分見識,這些年來,她小心翼翼地積累錢財,到如今已經差不多湊夠了贖身的錢,只是看不清楚前路,一時間,還不知道贖身之後,要怎麼生活下去,心裡犯難,就在這時,她碰上了翩翩佳公子李敬儒,不得不說,李敬儒的皮相確實極好,還能言善道,很會討女人的歡心,沒幾日,玉梅就着了魔,聽信了李敬儒的花言巧語,自己給自己贖身,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本也沒想做那正妻,只希望有個名分,能和李敬儒相守,也便是了。”
“這事到此時,還算不了什麼,別管李敬儒是帶了玉梅走,還是選擇不告而別,都不算大錯,他就算自己走人,丟下玉梅,玉梅最多也就爲自己識人不明,傷心一段日子,可是,這人的確是個心黑手辣的。”
“有一天,他碰上幾個新結交的狐朋狗友,在一塊兒喝醉了酒,說起自己的桃花運,頗有幾分顯擺得意,結果,那一羣人藉着酒意,就讓李敬儒把他的相好叫出來,讓大傢伙見識見識,李敬儒竟然答應了,真的去把玉梅給騙了出來,想那玉梅,再也想不到自己的心上人會欺騙自己,根本沒有防備,聽說李敬儒生病,匆匆趕來,一個嬌嬌女子,落到幾個醉漢混混手裡,結果可想而知……”
“第二天,玉梅羞憤欲絕,給李敬儒留下了一封血書,就撞牆而死,這下子到把李敬儒嚇得不輕,燒燬了血書,跟着先生逃回老家去了,說起來,那玉梅畢竟出身青樓,在這樣的社會,她是沒什麼地位的,官府也不曾對她的死亡,深究什麼,李敬儒自然也不會把自己的醜事到處張揚,這事兒就給遮掩了過去。”
“不過,當時跟在李敬儒身邊的,有一個宋府的小書童,這小書童隱約瞭解一些內幕,雖然是一鱗片爪,但知道宋先生有意把小姐許配給李敬儒之後,還是把這事兒說給了自家小姐聽,那宋小姐聽了之後,別管相信不相信的吧,總不會委身給一個狼心狗肺的男人,哪怕只是可能。但一來,她沒有證據,而且,那小書童知道的並不多,二來,李敬儒畢竟是父親的得意弟子,這事兒張揚出去,對夫妻的名聲同樣不好,萬一把爹給氣出毛病,那可怎麼得了,所以,宋小姐就沒有多話,只是拖着不肯成親罷了。”
芷雲聽得目瞪口呆,果然藝術源於現實,那些話本小說裡會出現的故事,在現實世界也並不罕見啊,那個玉梅也是沒出息,你就算要死,好歹也拉着那個害死你的罪魁禍首一起嘛,省得讓他活在這個世界上禍害人
歐陽隱約看出自家媳婦的心思,苦笑道:“玉梅一個弱女子,還是那麼個身份,她要不死,那她嘴裡說出來的話,絕對沒人會相信,她又能把李敬儒怎麼樣?”
兩夫妻說了一通話,這一晚上翻來覆去的,誰也沒有睡好,第二天,芷雲天剛一亮就起了身,送走了自家相公出門,見了那羣跑來請安的女人,靜柔依舊沒來,看樣子還是起不了牀,芷雲心裡嘆了口氣,便跑到半位面,去叫自己的寶貝兒子起牀。
昨天晚上樂樂在半位面跟着七月和十月做遊戲,時間晚了,就在上面歇了一宿,反正半位面他的房間也是每日收拾,偶爾住一住,也沒什麼。
一進自家的小別墅,芷雲踢踏着拖鞋,直奔一樓樂樂的房間而去。
寶貝樂樂的臥房是有些偏冷的藍色調,即使牆壁是看起來很清澈的淡天藍色,牀單和被子也是有些可愛風的樣式,可是,過於規整的房間佈置,卻還是讓房間的整體都有了一種更爲冷靜的基調。
以前,兒子臥房的顏色偏於暖色系,乳白與杏黃,但自從樂樂學會說話,開始磕磕絆絆地地吐出自己的意見以來,這房子的顏色就漸漸變了。
芷雲隨手帶上臥室的門,踩在鋪着厚厚的羊絨地毯的臥室裡,幾乎聽不到什麼腳步聲,她輕輕的坐在了牀上,單手拄着下巴,極感興趣地看着還在熟睡的寶貝兒子。
樂樂一隻小腳丫伸出薄薄的空調被外,臉頰粉紅,輕輕地打着小呼嚕,嘴邊兒還有一個極可愛的白泡泡……
這般可愛的睡顏,看得芷雲蠢蠢欲動,忍不住伸出‘爪子’在寶貝兒子的小臉上擰了一把,結果,樂樂像只小鳥一樣撲棱了一下胳膊,扭了扭身子,眉頭也蹙起,咂摸了下小嘴兒,到底還是不曾醒。
芷雲樂呵呵地‘騷擾’了許久,樂樂才迷迷糊糊地睜開朦朧的睡眼——
“額娘。”掙扎着掀開被子,樂樂穿着一身米黃色的睡衣,袖口上面還帶着一隻毛茸茸的爪子,半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可憐巴巴地看着自家孃親,“額娘,困,樂樂困……”
“讓你晚上不睡,纏着七月聽故事,現在知道困了?”芷雲一笑,讓七月拿了兒子的小衣服過來,指揮着他自己穿衣,“快起牀,陪額娘去看看你大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