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無客,餘生難得睡一個大懶覺。
早上醒來時,明媚的陽光由後院落進客棧大堂,讓浮塵在空氣中漂浮着。
客棧裡空無一人,只有狗子蹲坐在門前,一臉嚴肅的看着客棧。
餘生洗簌後走了出去,見街道上只有包子幾個光背小子從巷子裡拐出來,手裡握着幾個略黃的桃子。
在鎮子北面有一片桃林,現在正是桃子將黃時。
餘生把包子喊過來,從他手裡搶三個青黃桃子,回去洗洗後咬一口,微甜略酸,勉強入口。
他聽見客棧旁邊河裡有鴨子在叫,信步走過去,見小白狐正趴在河邊石頭上,兢兢業業的盯着鴨子和鵝。
餘生走過去,下到河岸坐在小白狐旁邊,把腳脫鞋後放在水中。
水中游魚不少,很快有魚過來啃他腳上死皮,癢癢的很舒服。
陽光尚在東南方,河水一半明媚,一半倒影着屋角和樹影。
河水清澈至極,緩緩流動,不帶一絲聲響,伴着水車悠悠,蟲鳴鳥啼,讓人可以聽見歲月流動的聲音。
河水在入夏以後,不知因何而下降許多,讓河底一覽無餘。
餘生在摸着小白狐頭時,就見有不少鵪鶉蛋大小的田螺心平氣和的靜伏在清明如鑑的淺水下。
看見田螺,餘生記憶立刻回到前世炎炎夏日晚上,陪朋友在夜宵攤上享用的情形。
念頭一起,裹着香辣的油滋滋味道就勾起了心裡的饞蟲。
餘生把桃子塞到小白狐嘴裡,迫不及待的捲起褲筒下水,在清澈流水中撿拾田螺。
異世界的田螺很大,外殼淡黃而薄明,倉房鼓圓,只撿起了三四個,手已經盛不下了。
幸好善解人意的小白狐爲他叼來一籃子。
餘生沿着河岸向石橋走去,不到二十步就撿拾了半籃子。
有時還能見到兩隻田螺親熱粘在一起的,正行百年好合之事,餘生於是大發慈悲放過了他們。
一直走到橋下,餘生正要收手時,見石橋下水裡有一個大田螺,足有半個西瓜大。
“這田螺不會成精了吧?”餘生驚訝端量着。
這田螺紋絲不動,猶如打着瞌睡坐禪的老僧,讓餘生不敢撿回去做下酒菜。
只是餘生轉身剛走三步,忽然想到了前世聽到過的“田螺姑娘”故事。
那故事說是有一農民撿一大田螺,回去放水缸裡養着,誰知這田螺已然成精,居然能幫他燒水做飯。
嘿呀,若真有這好事,客棧豈不是多一免費夥計?
餘生於是又折回去,將大田螺抱起來,敲西瓜似的敲了敲,“田螺姑娘,田螺兄弟?”
這大田螺紋絲不動。
“管他呢,抱回去再說。”餘生抱着大田螺往回走。
餘生當然不認爲自己隨便撿個田螺就會成精,但隨手抱回去逗一逗葉子高那小子也是不錯的。
餘生領着小白狐回到客棧,見白高興正在和富難下棋。
“你和富難下棋?也太欺負人了。”
餘生將籃子放下,往棋盤上一掃,“原來是五子棋,那以富難智商勉強還能應付。”
富難不悅,趁機將快敗棋局的打亂,“餘掌櫃,沒你這麼寒磣人的。”
他回頭見餘生懷裡抱着大田螺,“這是什麼?”
餘生微微一笑,“秘密,葉子高呢?”
“去神祠看龍去了。”白高興收起棋子兒,“對了,我讓富難把書捎回來了。”
上次被不識狪珠後,餘生說要買兩本《異獸志》長記性,正好富難回城,白高興就讓他捎了兩本。
餘生接過翻開瀏覽。
富難悄悄踹了白高興一腳,左眼一歪,打一眼色。
白高興頓時着急起來,急忙上前一步想把書搶過來,被餘生輕巧躲過了。
“掌櫃的,裡面還有我一本書。”白高興道。
“嗯。”餘生點頭,翻着書看着津津有味兒,“看到了,《燈草僧》,真不錯,就是圖差了點兒。”
他擡頭看着白高興,“一錢,不是我說你,身爲客棧最正直的人,你怎麼能看這種東西?我對你太失望了。”
“不是,我。”白高興百口莫辯,書雖是他買的,也是他要看的,但這主意可是葉子高出的。
“這本書被沒收了,身爲客棧掌櫃,我得替你們的身體健康着想,可不能白天打雜,晚上也不放假。”
白高興語重心長道:“掌櫃的,你還小,現在看這個身子遭不住。”
“不怕,身爲掌櫃,爲了你們健康着想,這點小事兒是應該的。”
“再者說,區區幾張圖也提不起我的興趣。”餘生說着又翻一頁,雙眼冒光,“嚯,還有人妖圖。”
草兒這時走進來了,旁邊跟着柳柳,餘生急忙揣在懷裡。
“你藏了什麼?”草兒狐疑道。
餘生搖搖頭,“沒啥,讓富難捎了幾本妖怪打架的書。”
怕草兒追問,餘生趕忙錯開話題,“柳柳姑娘來了,家裡沒事兒吧?”
柳柳道:“今天那些人倒是沒出現。”
又寒暄幾句,餘生回後廚將田螺處理後用鹽清水泡起來。
他鑽在後廚時,荒野大道上七八個趕路人結伴經過鎮子,在客棧住下來歇腳。
客棧再次忙碌起來時,男女說書生慢慢走進了客棧。
或許是覺着在石大爺家白吃住不好,向餘生打個招呼後,男女說書人在客棧尋找生意。
趕路人在荒野之中提心吊膽久了,也着實想放鬆放鬆,因此點了一個篇目。
盲眼說書人將鼓放在身前,輕敲着說起來。
他這次說的不是《龍伯釣鰲》這類長篇大作,而是散落於大荒之上,各城池之間傳說中的一篇。
大致內容是關於一位仙人的,這位仙人號稱“睡仙”,最大本事是夢中殺人。
餘生在爲客人張羅飯菜,沒怎麼仔細聽,倒是柳柳和草兒聽的津津有味。
白高興也想聽來着,被餘生趕着去磨豆腐去了。
在鼓聲之中,客棧走進一虎背熊腰的魁梧漢子來。
他揹着一把劍,劍用麻布抱着,穿一身灰色粗布麻衣,留密密麻麻絡腮鬍子,把嘴脣也擋住了。
漢子的目光犀利,頭髮很長,髒的有些打結,不是一絲一絲,而是一綹綹的垂在肩膀上。
進了客棧後,掃視一週,撿一桌位坐下來,漢子粗聲道:“小二,上酒上菜。”
葉子高正好回來,聞言把筆墨紙放在櫃檯後面,“客官,要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