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昏迷的時候,隱約感覺有道溫暖的氣息籠罩在她的周身,久久不散。她實在是太累了,爲了找到可以洗清她罪虐的藍蓮花,她已經很久沒有此刻這種安心的感覺了。久到她幾乎忘記。
上次這種感覺是在什麼時候呢?大概是在婆婆還沒有離開的時候吧,大概是兩百多年前吧。
牀上昏睡的女子長長的睫毛輕微顫了顫,睜眼朦朧中,似乎看見了一個高大的陌生背影,帶有一股奇特的力量,牢牢的佔據了她的視線。
“你醒了?”
凜然生硬的聲音和昏迷前一模一樣,女子想睜大眼睛將轉過身來的男子看清楚,蔣易傾能清晰的感覺到夢的內容,那種想看清對方樣子的急切心情真實的傳遞到她的心中,彷彿是她切身體會的一樣。眼中的映襯出來的男子面容模糊,等她努力的眨眼想再看真切的時候,夢境的內容忽然變了。
女子一襲桃色衣衫,輕靈的從空中躍到地上,來到一位坐在大石頭上的少年面前,那少年十八模樣,實際歲數卻比女子還大一些。
少年認真的坐在那,背對着女子的身影顯得非常挺削,他一手放在石頭上,食指似有似無的輕叩,另一隻手執起一隻白棋,如刀劍般凜冽的眼睛專注的看着石頭上的棋局,像是正在思考該如何將棋局進行下去。
女子輕輕的踮起腳尖,悄無聲息往男子身邊走去。大大的眼睛狡黠生動,女子輕咬脣瓣,笑眼彎彎,一副要做“壞事”的靈動模樣,一步一步靠近男子。正當她擡起雙手準備從背後遮住男子的眼睛時,生硬中帶着柔和的聲音響起了:“傾兒,你又來這招?”男子說這句話的同時落下了手中拿着的棋子,刀削一般的薄脣微微勾起。
“哎呀呀,又被你發現了。”女子笑意盈盈的將雙手負到身後,臉上一點都沒有要做壞事被發現時的尷尬,“你又不會這個,還下來幹嘛?看的懂麼?”
女子側身從男子的背後繞到他的對面,男子習以爲常的伸手將女子撈到懷裡,面色頗有玩笑的意味,手下不留情的捏着她的臉道:“你不是喜歡這樣的麼?”
女子沒有掙扎,安靜的躺在男子的懷裡,順便挪挪身子找了個更好的位置躺着,雙眼不離的看着眼前男子,俏聲道:“誰喜歡這樣了?你不就只會打打殺殺,我還不是喜歡你?”
“你這話說的耐聽,我喜歡,哈哈……”男子開懷的大笑着,他的臉部表情不多,許是因爲太過僵硬,他笑起來的樣子沒有親近之感,反倒具有幾分蕭殺的意味。女子眼睛不眨的注視着男子,笑容裡滿是幸福的意味。
畫面似乎在這一刻定格,刀鋒一般的脣眼,小麥色的皮膚,堅毅的臉龐線條,飛劍一般的長眉,還有那一雙永遠只有懷中女子的明亮雙眼。一切的一切,似乎像一場電影,暫停在她的腦海,揮之不去。蔣易傾忽然覺得心
疼的不能呼吸,睡夢中的她秀眉緊蹙,一臉的不安穩。
下一秒,夢境又發生了變化,夢裡的那個古代的男子已經不是少年模樣了,他高大的身形讓人安心,劍眉星目讓人不敢直視。女子怔怔的呆坐在地上,眼淚橫流,她腦海中對男子的記憶正在不斷的回放,還記得那雙手傳遞的溫暖,輕柔的話語給她的鼓勵,一點一滴都讓她無法忽視。那麼英武的一個人,爲何會爲了她做出那麼決絕的選擇。
不值得啊,她只是一個失去了仙骨的罪仙,因爲在仙界她幫助了一個犯錯了的仙子,罪身同罰,剔去仙骨,貶落凡塵。
被貶凡塵是爲了洗去罪孽,歷經劫難。在人界的這一世,還未踏上修仙之途時,她和外祖母在歲緣村相依爲命,生活雖然清苦但樂得自在,沒想到在她十七歲的時候,一場天劫躲去了她外祖母的生命。傷心難過的她爲外祖母守孝,幾日不吃不喝,在安葬好外祖母正要下山的時候昏餓了過去,醒來時她已經身處土地廟中。
是土地仙看她可憐救了她,土地仙說她本是陽壽將近之人,但不知是如何熬過這一劫,實在怪哉。
土地仙是個不錯的仙人,女子就此在土地廟定居了。
在土地仙的開導下,女子漸漸對外祖母的去世釋懷了。所謂的天意她不懂,所謂的外祖母的劫難她也不想知道,她只是不想再受制於天命。於是在土地仙的幫助下,她踏上了修仙的路途。
一入仙途深似海。女子刻苦勤奮,在修仙一途上進展飛快,很快,女子開始外出歷練了。
時間在一年一年的過去,女子的修爲越來越高,直到有一天,她莫名的承受了一夜的徹骨之痛,那種痛,她至今都還記得,剜心刺骨,遍體生寒。
隨着修爲的上漲,女子前世的記憶也漸漸恢復了一些,女子這才知道,自己被貶凡間是下來歷經磨難,洗清自身罪虐的,罪虐洗清那天,她就可以免受徹骨之痛,回仙界位列仙班。
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女子遇到了那名男子,兩人日久生情,相互依偎,感情深厚。
和男子在一起的時光,女子是快樂的,她甚至在想就這樣過一輩子也不錯。但男子最終還是看出了她所要遭受的痛苦,這年復一年的徹骨之痛,讓她的身體每況愈下,即使是可以隱藏也無法遮掩。
男子不願看女子受這般折磨,爲了幫她擺脫這個痛苦,願意用一顆七竅玲瓏心換取她最平凡的一世,只要平安度過那一世,她就可再位仙班。
就在那個風雪夜,她再次病發,疼痛使得她面無血色,爲了不因爲疼痛咬斷自己的舌頭,口中緊緊咬住軟木。雙手抱住被子,勒出的褶皺都快撕裂被面。呻吟聲被她早就佈下的陣法擋住。但是那個她深愛的人,那個銀狼獸族的族長,是何等人?耳力和味覺驚人,如何躲得過。
他帶着從天界討來的契約,無視這靈力微弱的陣法
,來到她的身邊。看到被徹骨之痛折磨得沒有往日模樣的女子,心中的決定更佳堅決。
他,用自己的血畫出陣法,把已經快要痛暈過去的她抱緊在懷裡。
夢中一片的白雪皚皚,一如他們初見。
男子溫柔的吻着懷中被痛苦折磨的女子,不斷安慰着她殘破的身軀,言語醉人。女子在男子的安撫中漸漸沉睡,她迷濛的雙眼眨了眨,看着男子,安心的睡了。
若是她知道這是她見他的最後一面,她定然不會就此睡去,但是一切都無法挽回了。女子痛苦的哭喊着,歇息底裡的喊着男子的名字,刻骨長情。
司無。
原來那位男子叫司無。一滴淚從蔣易傾緊閉的眼角滑落,她的嘴脣蒼白,一隻手緊緊的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困難的呼吸着。
她有多久,沒有聽過這個名字了,司無,那個21世紀一直護着她的男人,亦是司無。
夢還在繼續,蔣易傾絲毫沒有醒來的跡象。
女子想去找司無,但是她不捨得,不捨得浪費司無爲她爭取的生命。況且若是她死了,重新回到天界之後,她就會忘了在塵世間的一切,她怎麼會願意忘記司無。
從他們相識那一刻,司無就處處護着她,她從沒有體驗過這樣的溫暖。他是銀狼獸族,能力強悍,脾氣壞,喜歡挑戰,可唯獨對她,極有耐心。
女子開始踏上了走遍整個世間的旅途,她想在這世間找到司無的痕跡,好好的活着,將司無的那份一起。
夢中是女子漸漸模糊在視線中的削瘦背影,愈來愈小,慢慢消失在大雪紛揚的雪白世界中。
夢並沒有就此停止,“刺啦”一聲急速的摩擦聲,伴隨着一道汽車的強光,狠狠的打在一位跌坐在地上的女孩身上,女孩下意識的擡手擋住了強光,緊閉上了雙眼。
“誒?你這小女孩怎麼回事?難道你不怕死嗎?”一道剛直中帶着硬氣的聲音在嚇得呆愣的女孩耳邊響起,女孩只感覺一道有力的懷抱將自己抱在懷裡,一陣天旋地轉之後,她才擡起滿是淚水的臉,看住了自己救了自己的少年。
少年還抱着女孩,他的手因爲剛剛的滾動而被地板擦傷,一道不小的口子出現在他裸露的有力肩膀上,立刻溢出了不少鮮血,“滴答滴答”開始滑落。
刺目的鮮紅帶着濃濃的血腥味,女孩看着少年手上的鮮血,“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伸出自己短短的手狠狠撲向了男子,抱住他的脖子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你不要死啊,你不要死……”
“呵呵,你這小傢伙真可愛。”少年的聲音帶着點點笑意,“放心,小丫頭,這點傷,我不會死的。”
差點撞到人的車子早就緊急剎車停在了一邊,車主心驚膽戰的下車問了問男子的情況,得到確認的回覆和在少年的拒絕幫助之後,才顫巍巍的將車開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