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是疑問句,但這無疑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了。這一句簡單的話語立刻激起了千層浪,衆仙者羨慕有之,嫉妒亦有之,拜入容上尊君門下,這是多少仙人夢寐以求的事啊!
陶夭夭驚詫的微張了嘴,視線不由得看向了依舊穩坐如山的容上尊君。只見沉靜的容上尊君也微微仰起了頭,面無表情的看着天帝,然後轉過頭,平靜無波的眸子正和陶夭夭璀璨生輝的目光對了個正着。
陶夭夭慌亂的低下了頭,兩隻小手相互交叉。神思略微一凝又不明白爲何會心慌不好意思,這樣低下頭好像她做錯了什麼事似的。想到這裡,陶夭夭下意識的輕蹙眉頭,頭略歪,再擡起眼往容上尊君看去時,對方已經收回了視線。
“鉞君,容上,你們看如何?”天帝一臉慈愛的看着陶夭夭,可又不問過她的想法,也不知是否真如天帝所說,合了眼緣,心生憐愛。
容上尊君風輕雲淡的坐在那,沒有立刻開口說話,只那若有所思的神情讓人知道他聽到了天帝的提議。
“承蒙天帝眷顧,只是小女生性頑劣,資質一般,實在是……”鉞君上仙真是又驚又喜,若是自家女兒可以拜入容上尊君門下,那自然不錯。容上尊君不僅修爲奇高,天資卓越,而且性德如蓮,品性佳潔,最主要的是這位年輕的大能不怎麼參與仙界政事。有這樣一位師傅,就算夭夭的能力被封印了,但說不定真的可以在修爲上有所進步。
不過天帝突然提出這樣的建議,鉞君上仙也一時摸不透對方的想法,按理來說,夭夭從小未表現出任何異常,而且天賦極差,根本不可能入得了天帝的眼,可現在這般……難道真的只是看着順眼?
鉞君上仙不願自家女兒牽扯到崑崙天界,即使她就這樣一輩子是個修爲低下的小狐仙。只要夭夭在他們的庇護下無憂無慮的成長就好,即使有一天他和淺伊仙逝,也還有陶辰他們幾個兄姐照看夭夭。
“鉞君這話可就不對了,夭夭還小,性子還未成形。以容上的能力,相信定能將夭夭教導好,鉞君切勿再推脫了。”天帝如刀鋒般菱角分明的兩眼笑意彎彎,完全沒有發怒或者生氣的跡象,隧而轉向一直沒有說話的容上尊君,問道,“容上,你看如何?”
容上尊君好看的眉毛輕微挑了挑,也不知在想什麼,語速緩慢的回答道:“既然天帝有此意,我看這小丫頭倒也不錯。”
容上尊君的聲音就如他人一樣,恍如一陣風拂過青蓮,帶起片片花瓣輕搖。溫潤中帶着點清冷,不似寒風般冷冽,也不似春風般和煦。
場上頓時安靜了一些,有不少仙女已經呆愣的不明所以了。
得到容上尊君的認可本是件好事,可陶夭夭的修爲擺在那,其他仙人也不好多說什麼。再者這天帝、容上尊君以及聖仙之首鉞君上仙之間的事,他們也不敢隨意摻和。
容上尊君的話一出口,不止
鉞君上仙夫婦愣了愣,就連陶夭夭也犯傻了。陶夭夭剛剛還一直在想,她要不要說話?母后說沒有天帝的許可,不能隨便開口,可剛剛那僵持的場景就像像貓兒撓着心似的,極不舒坦。要不要拜師她自己也不清楚,她原先一心想離開青丘去外面看看,可最近不知爲何,一想到離開青丘她就胸悶,導致現在她心情詭異的很。
不過,現在好像沒得選了,天帝開口了,僅次於天帝的容上尊君也答應了,自己的父王再拒絕,就是霖寶口中經常說的不識好歹了吧。
陶夭夭低下頭,看着自己的鞋尖,思緒亂飄,從小耳濡目染,看過不少話本的陶夭夭雖然性子單純,但該清楚的東西也是明白的。在絕對的權威面前,又有幾個人可以抗衡的呢。
況且這件事好像怎麼看都是對自己好。
“多謝天帝。”鉞君上仙看不出表情變化的施施然朝天帝行了一個謝禮,心裡卻是無奈至極,細細想着大體不會有什麼事,是自己多想了,然後真誠地對着容上尊君道:“多謝尊君,夭夭以後就多多勞煩你教導了。”
“鉞君上仙不必客氣。”容上尊君朝鉞君上仙點點頭,順便掃了眼那個從開頭到結尾都一直沉默的未來徒弟。那淡淡的壓抑情緒,容上尊君自然感覺到了。
“夭夭,壽辰結束之後,你便隨容上去凌霄閣。”
天帝突然開口叫陶夭夭,陶夭夭嚇了一跳,然後擡起頭眼神迷茫的下意識回覆道:“嗯,嗯,夭夭知道了。”
陶風霖輕扯陶夭夭的衣袖,陶夭夭才反應過來,出列對天帝行了個謝禮,弄的鉞君上仙一番謝罪,惹的天帝哈哈大笑,直說小孩子這樣纔對,不知者無畏。
陶夭夭自然不覺得有哪裡好笑的地方,情緒一直提不起來,就靜靜的站在淺伊身邊,耳朵直充斥着陶風霖說她自醒來之後老是動不動神遊,是不是以後認了新的師傅就更不要他四哥的話語。
這件事大致定下之後,衆仙的氣氛又鬧騰開來,祝壽的繼續祝壽,恭喜鉞君上仙前來恭喜鉞君上仙,也有幾個上仙開始大着膽子找容上尊君敬酒,酒是敬了,但一直靜默不語,還是尷尬不已。
鉞君上仙應付完一波祝賀的仙人之後,獨自找了容上尊君,談了挺長一段時間,瞭解過容上尊君的一些規矩之後,大體都是提陶夭夭的性子習慣,避免到時衝撞到尊君。
“鉞君上仙多慮了,夭夭既是我徒弟,就不須在意這些。”
鉞君上仙愣了愣,隨即化開了自來到九重天之後第一個真正的笑容,恍如一現的曇花,美卻短暫,然後拿出一枚特製的紅色玉符,“那就有勞容上尊君了,若有事尊君可憑此物第一時間聯繫我和淺伊。”
青丘直接聯繫鉞君上仙的玉符並不多,統共就那麼幾個。
鉞君上仙這邊和容上尊君說着自家女兒的事,陶夭夭那邊自然是聽着淺伊和陶風霖左一句右一句告訴她應該注意的事情。
陶夭夭聽的新奇,不過對話的內容總是歪向奇怪的地方。
“夭夭啊,沒事要記得經常回來青丘看你四哥我啊。”
“霖寶,你等會再和夭夭說這些。”
“夭夭啊,你說你怎麼就這樣成了容上尊君的徒弟呢?”
“霖寶,閉嘴。”
“夭夭啊,你可千萬被美色所惑,然後不回青丘了啊。”
“霖寶,你夠了。”
陶夭夭看着你一句我兩句的四哥和母后,突然就沒有一點要離家的淡淡惆悵感了。
鉞君上仙回來之後又交待了一番,總之別人在歡樂的爲天帝祝壽,他們家卻在想着她拜師的事。直到碧波海老龍王過來,陶夭夭才得以空閒一點。
碧波海老龍王是陶夭夭第二次見,不過第一次年代久遠,她只記得龜丞相,以及一條小龍。
老龍王看上去歲數比鉞君上仙大了不少,容貌一般,身形較胖,卻是談吐不凡。老龍王看着陶夭夭的時候也是滿目慈愛,笑着和她說好好修煉,然後揍一頓他家的臭小子。
很久以後,陶夭夭再次回想起這個和諧溫馨的場景時,心裡想着若是沒有發生那件事,他們青丘和碧波海是不是就不會那樣了呢?
老龍王只有敖青一個孩子,對他的寵愛也可以和她這個青丘小公主媲美了。不過一個是資質出挑,萬年難得一遇,另一個是資質奇差,也是萬年難得一遇。
天帝壽辰結束之後,陶夭夭就要和父母以及哥哥分別,暫時離開自己生活了三千多年的地方。
沖淡的悲傷氣氛在淺伊抱着夭夭不肯放手,陶風霖笑意盈盈的眼眸裡充斥着淚水時忽然重新瀰漫開來,無論以前有多想離開青丘,在這一刻,陶夭夭還是捨不得的。她似乎明白了大哥曾經跟她說過的話。
“大哥,大哥,你爲什麼總是好久纔回來一次啊,是不是蓬萊比青丘更好玩?”
“沒有誰會喜歡離家,夭夭,以後你就會明白。”
就像是你習慣的某件東西,突然要從你身邊剝離,一開始你會無所適從,甚至感到恐慌。
容上尊君站在遠遠的一顆大樹下看着,神情平靜,輕風拂起,帶起了他背後的幾縷墨發,揚起了衣襬處的一層白色衣紗。樹葉微微素響,淺薄的光線照耀在那顆樹上,綠色晶瑩的葉子上泛起了一層磷光,在地上投下了一層淡淡的陰影,劃過容上尊君的半邊身軀,遮住了他一半的臉頰。
陶夭夭返身回來,就看到這樣一幅場景,一半是光,一半是影。可惜沒有黃色的藍楹花,沒有大太陽,也沒有幾隻小鳥,更沒有水色相連的大海。
只有一顆大樹,和她今後的師傅,容上尊君。
陶夭夭呆愣愣的站在那,總覺得腦海中突然冒出來的場景有些熟悉,可又想不起來。直到容上尊君已經出現在了她的面前,語氣輕淺,似乎帶着點嫌棄:“走吧,夭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