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高天鵬從無錫輕工學院畢業後,分配到了G省發酵工業研究所。
那時候的高天鵬,剛滿二十二歲,正是陽剛帥氣,春風得意,意氣風發,心氣頗高的年齡,渾身充滿了青春活力,一到G省發酵工業研究所,就引起了人們的關注,自然也引起許多年輕女性的關注。
高天鵬的運氣也的確是好,剛到G省發酵工業研究所,就結識並愛上了一位漂亮賢惠,貞靜嫺淑的好姑娘。
姑娘的名字叫鐵梅,是G省發酵工業研究所總工程師鐵文忠的女兒。
鐵梅是G省發酵工業研究所的化驗員,長得很漂亮,高挑的個子,白皙的皮膚,瓜子臉,大眼睛,雙眼皮,鼻子筆挺,嘴巴小巧,貞靜賢淑,舉止優雅,氣質高貴,完全就是高級知識分子家庭中薰陶出來的知性女子形象。
當時,高天鵬工作的G省發酵工業研究所發酵室,主要研究的是白酒發酵工藝、白酒感官及理化技術指標。高天鵬他們每天培養的酒醅、酒麴、己酸菌等微量元素,都要送到研究所化驗室去化驗。他們也對一些企業的半成品、成品酒進行化驗分析,以收集白酒成品中所有微量元素的信息、數據。
所有這些研究,都需要送樣品到化驗室,由化驗室進行化驗,然後根據化驗室的化驗數據,再確定研究方法及方向。
高天鵬是G省發酵工業研究所發酵室最年輕的工程師,人長得精幹標緻,性格開朗活潑,爲人機智幽默,深得發酵室其他工程師們的喜歡。
化驗室的工程師們都知道鐵總的女兒漂亮,心氣高,不是特別優秀的小夥子,絕對追求不上。所以,研究所的工程師們都覺得,鐵總的姑娘,將來肯定是要外嫁的,或許會嫁到輕工廳或其他一些部門。這個的隨緣,具體嫁到哪裡,不肯定;但絕對會加一個非常優秀的男子,這個是肯定的。後來,高天鵬來了,工程師們一看,有門,這不是天生來和鐵梅配對的嘛!見高天鵬陽剛帥氣,青春有爲,一起工作的工程師們都覺得高天鵬合適,追求鐵梅應該沒有問題。
小夥子正牌大學畢業,來自大城市,年輕帥氣,內斂儒雅,氣質高貴,是個特別優秀的小夥子,於是,一起工作的工程師們,就慫恿着高天鵬去追求鐵總的女兒鐵梅。
爲了給高天鵬創造機會,其他工程師們推推辭辭的,總把往化驗室送樣品、取化驗單之類的事情,推給高天鵬去辦。
高天鵬人最年輕,好動勤快,別的工程師讓送樣品、取化驗單,他就去。一來二往,高天鵬和鐵梅就熟識了,相互間有了好感。
後來,高天鵬喜歡上了鐵梅,鐵梅也喜歡出生在大上海的青年工程師高天鵬,兩個人開始戀愛了;然而,高天鵬和鐵梅的戀愛,卻受到鐵梅父親鐵文忠的強烈反對。
難道是高天鵬不優秀嗎?絕地不是,事實上,人家高天鵬長得一表人才,且是全日制大學本科畢業。難道是高天鵬家庭條件不好嗎?也絕對不是,高天鵬出生在上海的知識分子家庭中,父親高滬生是上海一家國有企業的工程師,母親姚二娜是上海一家小學的教導處主任。高天鵬的家庭條件很優越,也是知識分子家庭,和鐵梅家門當戶對。
既然如此,鐵文忠何以看不上高天鵬?何以強烈反對女兒鐵梅和高天鵬談戀愛?
原來,G省發酵工業研究所的工程師們,基本上來自位於北方的北京輕工學院和位於南方的無錫輕工學院,而這兩所學院的發酵專業,又是全國最好的。
G省發酵工業研究所的工程師們,都覺得自己畢業的學校纔是國內發酵專業最好的學校,自己纔是國內發酵科學最正宗的傳承人,所以相互之間就不服氣,都在爭正宗的名頭。
鐵文忠畢業於北京輕工學院,擔任着G省發酵工業研究所總工程師的職務,在學術上研究上,一直強調北京輕工學院的正統性,對畢業於北京輕工學院的工程師也格外高看一眼,關係自然要親近點;而一些畢業於無錫輕工學院的資深工程師或部門領導們,爲了獲得更大的利益,則要挑戰鐵文忠的這種權威。
這種情況使G省發酵工業研究所的工程師們形成了互不服氣的兩個幫派,在學術及研究上,互爭高低。學術上的競爭,最後又不可避免地瀰漫到人際關係上了;故此,在G省發酵工業研究所,因爲畢業學校的不同,也形成了親疏不同的兩個圈子。
高天鵬畢業於無錫輕工學院,屬於南方圈子,不在鐵文忠的北方圈子裡。
就是因爲這個原因,有點迂腐的鐵文忠,堅決不同意女兒鐵梅和高天鵬談戀愛。在鐵文忠內心深處,有一種顧慮,他覺得要是同意鐵梅和高天鵬談對象了,就等於認可了南方圈子的學術水平,會引起北方圈子工程師們的不滿,所以才堅決反對鐵梅和高天鵬談對象的。
當然,這個原因是不能對外宣稱的。
剛開始的時候,對南北圈子的說法,高天鵬是不認同的,也沒把這個事情當回事。高天鵬心想,不就是畢業學校不同嘛,難道還會影響到戀愛婚姻家庭了不成?假如真的是郎才女貌,特別合適的一對,鐵總會不同意?會拆散?鐵總不至於那麼糊塗吧。其他一些工程師也希望高天鵬和鐵梅的關係能確定下來,由此扭轉G省發酵工業研究所南北圈子不和的局面。
於是,許多工程師就鼓動高天鵬,讓高天鵬主動點,買點禮品去鐵總家裡,把這個事情挑明,並確定下來。
高天鵬也覺得這不是個事兒,畢竟女兒的幸福遠比所謂的學術圈子重要。高天鵬決定登門去拜訪鐵文忠。爲了去鐵文忠家,高天鵬做了精心準備,唯恐禮物不夠重,專門買了茅臺酒和中華煙,然後鄭重其事地去鐵文忠家了。
平時,高天鵬在碰着鐵文忠的時候,總會主動到招呼道:“鐵總好!”鐵文忠也客氣地回道:“高工好!”有時候還停下腳步,平易近人地和高天鵬聊一會兒,問高天鵬從上海來,習慣不習慣北方的生活?還特意安頓高天鵬要注意飲食,不要虧欠了身體。
鐵文忠給高天鵬的印象是非常通情達理,非常關心青年工程師成長的好領導。
然而,那天的情況卻出乎高天鵬的預料。
那天,高天鵬提着禮品去了錢文忠家。高天鵬進到鐵文忠家後,鐵文忠見高天鵬手裡提着禮品,當時就把臉一沉,也沒和高天鵬說話,就自顧自出門去了,把高天鵬給晾在屋裡。
儘管鐵梅和鐵梅的媽極力圓場,還是鬧得高天鵬尷尬不堪。
高天鵬以爲鐵文忠是因爲自己提了禮品而生氣的,也不是很當回事兒,仍然追求着鐵梅。後來,鐵梅對高天鵬道:“高工,咱們的事到此爲止吧。”高天鵬問:“爲什麼?”鐵梅道:“不爲什麼,我爸不同意。”高天鵬不服氣,說道:“爲什麼?你爸爲什麼不同意?是因爲我去你們家提的禮品輕嗎?”鐵梅道:“與禮品無關。”
聽鐵梅如此說,高天鵬心裡明白了,說來說去,還是學術派別不同的原因。
高天鵬是個自尊心極強的人,別人的事,他可以低三下氣地去求人,但輪到自己的事時,他是絕對不會放下尊嚴去求別人的;再加上鐵文忠又是G省發酵工業研究所總工,假如自己放下尊嚴去追求鐵梅,別人會以爲自己趨炎附勢,巴結鐵文忠,爲了謀求升職呢。所以,自那後,高天鵬再也沒去過錢文忠家,他和鐵梅的關係自然也就泡湯了。
因爲這個原因,高天鵬也曾極爲失落和傷感。
也是在這個時候,沿山農專提出調動高天鵬來農專工作。高天鵬想來想去,覺得在沿山農專更有作爲,更有發展前途,遂調動到了沿山農專,成了沿山農專副教授、生物發酵系主任。
現在,在聽了劉文明所講的情況後,高天鵬覺得劉文明遇到的情況和自己有點相似,只不過自己是因爲圈子不同,劉文明是因爲家庭貧困而已。
想到自己的感情經歷,高天鵬對劉文明是理解和同情的。
哪個少年不善鍾情?何況劉文明都是大小夥子了,對愛情肯定癡迷,不經過一番努力,劉文明怎麼可能輕易放棄?!
根據和劉文明交談的情況來看,高天鵬感覺到劉文明對王婷的愛是真摯的、深厚的、強烈的,對王婷的追求,劉文明不但不會輕易放棄,而且會加倍努力,說不定還會整出其他一些事情呢。
高天鵬覺得,對劉文明的這個事情,自己應該幫忙,不管這種幫助有沒有用,都得幫忙,好讓事情發展得平緩一點,好讓劉文明有時間平靜地接受以後的既成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