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泰城陽光還算好,即便是冬日裡免不了寒意的溫度,但所幸空氣還算好,兩人走得不快,出了小區就在外頭主路上慢慢走着,因着是過年,遊客少了許多,街上的路人多是本地人,到處能聽到鄉音的味道,這種感覺讓她莫名能放鬆下來,但更多的,卻還是帶了些小心的,許是因爲與他走在一起,她有些在意會遇到熟人。
“冷嗎?”他看她一眼,目光掃過她戴着的帽子還有揣在大衣口袋的手。
她搖搖頭:“還好。”
他點頭:“那就好,不過我倒是有些冷。”
“那我們稍微走走就回去好了。”她道,心裡些微放鬆了下。
他卻是笑了下:“不必,這麼早回去,奶奶興許還會念叨。”他說着走得離她更近了些,擡手往她衣袋裡伸去,舒出一口氣:“這樣好多了。”
林糖腳步頓住,大衣口袋並不算小,但他的手放進來卻也一下子顯得狹小起來……
“走吧,去前面廣場看看。”他說着,放在她衣袋裡的手,將她的手連同手套一併包在手中,帶着她往前走去。
“額……嗯……”
她回過神,擡腳往前走,臉上卻止不住熱了下,衣袋裡的手些微的動了下,就被他懲罰似的握得更緊了些,眉眼微動,餘光裡她看到他的模樣,偏生還是看不出半分情緒波動的樣子,好似那個緊緊將她的手包在手裡的人不是他一般的……
這種淺淺違和的感覺放在他身上,讓林糖心底酥酥一抹的電流閃過……
她趕緊收回目光,隨了他的腳步往廣場那邊走去。
這座廣場倒不是新建的,印象裡是他們初中時候就在的了,他們那時候上學,每天都會經過這裡,雖是年三十,還有小部分的店是開着的,整個廣場上都佈置了起來,張燈結綵很有過年的氣氛,廣場上走過的,也多是一家三口的,小孩子都穿了紅紅的衣服,被打扮得可愛又喜慶的模樣,林糖心情不覺就好了起來。
樑琛看着她嘴角抿了笑意,眼睛彎彎的樣子,也跟着笑了起來,他這一笑,本就引人注意的模樣,就更多了往這邊膠着的目光,甚至還伴隨着幾聲尖叫……
林糖顯然也聽到了,她轉頭看着他的模樣,眉心微皺:“你的口罩呢。”
他看着她:“我不喜歡戴口罩,你知道的。”
她一頓,是了,他,最是不喜歡戴口罩的,從前不管多冷,最多隻是帶條圍巾,那時候她總是將他的圍巾拉得高高的,非要遮住他大半張臉才罷休,還說什麼來着,是了……
——阿琛,我真想把你變成小小的一個,能放在口袋裡最好,就藏起來給我一個人看。
那時她還是不大的年紀,說起那些話也不覺得不好意思,反而每每看着他被自己反調戲了之後,眉眼溫柔的擡手揉揉她的頭髮說一句林糖你知不知羞的……
“可惜沒帶圍巾。”
他突然說。
林糖微頓,搖搖頭,卻不知自己在否定什麼,反應過來後扯着他的手就走:“這裡人太多了,我們去對面公園吧。”
“好。”他擡腳跟上,嘴角的笑意卻愈發的大,許是她自己都沒發現,衣袋裡,她反手握住了他,雖是隔着手套,卻也是她下意識的一個動作。
林糖卻是沒注意到這些,耳邊不斷響起的竊竊私語的聲音,那些小女生三三兩兩的看向樑琛,有的還拿出了手機偷拍,這些讓她心裡悶悶的不舒服,之前跟靳舜走在一起的時候,似乎也是這樣的場景,那時她買來口罩讓他戴上,那樣自然少去了許多的麻煩,可與靳舜一處的時候,她從未想過靳舜會不會也討厭戴口罩,而與他……
她卻從未想過勉強他……
穿過了人羣,他們站在十字路口等紅綠燈,這廣場的對面正好有一個公園,雖不大,但裡頭景緻倒是不錯,跟他站在馬路邊等綠燈,對她來說也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現在再經歷起來,卻沒有她想象中那般的恍惚,好似上一次他們一同在這個小城裡走在馬路上也不過是昨天的事了……
“綠燈了。”他側過了頭,挨近了她道,只是普通的一句話,卻讓他說出了悄悄話的味道。
她點頭,裝作不甚在意的樣子,“那走吧。”
說着兩人隨着人羣往對面走去,對面的人也朝這邊走過來,兩羣人越走越近,林糖嘴角不覺的些微勾了起來,只是這份不自覺的笑意,卻在看到對面一個人的時候,突然就僵硬了住……
她方纔還在想的,不要遇到熟人才好,卻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她這個時候絕不想見的人……
事實上,這個人她是一定要去見的,只是現在卻是個最糟糕的時機……
她腳步頓住,“樑琛……”
出口的聲音有些不穩,說話的時候就已經側過了身。
“嗯?”他也停下腳步。
“我們……我們先回去吧,我突然……突然忘了一件重要的事!”她聲音急促,面上帶着焦急,臉色並不好看,模樣倒也應着她的話。
他眉眼微眯。
“先回去吧,回去再說。”她說着,不由帶了些祈求的味道,拉着他快速就要轉身往回走,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的他的目光似乎掃過了對面正走來的那羣人一眼,她的心驀地提了起來,但下一瞬裡,就見他將放在她口袋裡的手拿出來,自然而然的攬過她的肩,身子轉過,力道帶過她轉到了往回走的方向,道:“好,我們回去。”
心底微顫,她驀地點頭,心裡說不清什麼念頭更多一些,只是最爲清晰的就是要離開,不能被身後那人看到……
只是越是這種時候,往往越是會事與願違……
她由那人攬着,甚至身子往他的方向不自覺的瑟縮了下,顧不得是不是會被他看出什麼,她一心只想快些離開這裡,離開那人能看到的視線範圍裡……
步子很快,就快到馬路邊了,再往那邊走,就是人流量大的廣場了……
“小林?小林丫頭?!”
只是不等她走過去,身後的聲音便傳了來,聲音渾厚不顯粗獷,辨識度很高,這個泰城裡,只有一人會這麼叫她了……
樑琛微垂了眼,朝她看去……
她頭微垂了下去,像是沒聽到一般的,步子更快了些……
“等一下!小林,林什麼來着……對,林糖!”陳守仁急急上前,快跑幾步,撞到人了也不在意,只匆匆說句不好意思也不停下,他擡手一把拉住了林糖的胳膊,“喂小林,是不是你啊,我老遠看着像,我有事跟你說……”
陳守仁說着,喘了幾口粗氣。
林糖身子僵住,沒想到陳守仁竟還是認出了她……
陳守仁要問說的事,定然是與靳舜有關的,而現在,在樑琛面前提起靳舜……
她調整着臉上的表情,緩緩轉過了身,甚至不敢去看那人的表情,卻不想……
“陳叔?”
陳叔?
她愣住。
樑琛一手依舊攬着林糖,眼神卻落在衣着稍顯邋遢的陳守仁身上,“陳叔,幾年不見,沒想到會在泰城遇到你。”
他這麼說着,但模樣聲音卻沒有多少驚詫。
“樑琛……你們?”林糖看看他,又看看陳守仁。
樑琛面上帶着笑意,像是遇到好久不見的朋友一般的,陳守仁面上卻是並不好看起來,他冷哼一聲,“叫什麼叔,小舜子喊我陳哥,你卻叫我叔,你們兄弟倆這不是亂了輩分不是。”
樑琛笑:“陳叔說的是,下次我見到他,會多說說他,不會再讓他亂了輩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