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琛的秘書突然來,身邊跟了幾個黑衣男人,跟醫生聊過之後,進到林糖的病房就要她收拾東西跟他們走,也恰在此時,她收到那人發來的消息,要她跟他秘書走。
看他們的樣子,雖面色無異,但眼底卻帶着焦急,既是他的要求,她便點了頭,很好收拾好了東西,說是收拾,其實她只那麼一個包而已,身上的衣服,還是醫院的病服……
她自己的衣服,早在那天就撕爛了去,後來便是兩套病服換着穿……
也幸好是私家醫院,對她穿走了病服這種事,根本沒有人說什麼,那些人走得很快,林糖緊跟着他們下樓,樓下早已停了車等着,黑色加長版,雖是午後,但今天天氣格外陰沉,她一身單薄的病號服,直覺更冷。
“林小姐,快上車吧!”秘書催促道。
她點頭,進了車裡,撲面而來的暖意讓她一個激靈。
車子開起,很穩,也很快,車裡,所有人都在沉默,林糖微看着車窗外飛速倒退的人羣和車流,雙手捏着包,無意識的捻動。
身側,秘書不着痕跡的看她一眼,手指在手機屏幕上迅速點動:樑總,林小姐什麼都沒問。
——嗯,帶她過去,除了我,誰都不許進去。
——好的。
秘書擡眼,看着側着頭的短髮女人,素面朝天,略顯蒼白,許是衣服太過寬大,整個人看起來更瘦了,與之前那些,跟在老闆身邊的女人,都不是一個類型,那些女人無一不是豐滿妖嬈,風情萬種,是大把的錢養出來的嬌嫩,而這一位,寡言,偶爾出口的話,不是討好老闆,偏偏都惹得老闆發怒,本以爲很快便會被厭棄,卻……
一再讓老闆打破着原則……
先是破格讓她到頂樓,然後就是員工公寓,整個梁氏只有那麼幾人享受得到,這女人又哪裡來的資格,而現在,更是讓她……
“還有多久?”
女人回頭,突然問,她臉上帶笑,眉眼卻淡淡,禮貌的疏離。
秘書馬上收回思緒,道:“最多半小時,林小姐要是覺得無聊,這裡有些書,還有網……”
“不必了,謝謝。”說完,她再次轉了頭,似乎外面有吸引她的東西似的。
事實上,林糖雖朝着外面,但掠過眼前的東西,卻沒一件入了她的眼,她在思考……
離這裡還有半小時的話……
她在腦子迅速分析着,城東的方向居住區爲多,且大多是她打拼一輩子也住不起的那種地方,她這幅穿着打扮,最有可能的便是,臨時安置她……
事實上,這次如她所想,半個小時後到達的地方,是一棟獨棟別墅樣的房子外,這周圍,據說本來打算建成風景區的,後來據說有人包下來做了私人住宅區,房前不遠處是一片很大的湖,後面是座不大的山,車子從最外面的大門進來時,經過的是一條長長的林蔭道,兩旁均是橘紅的楓葉,且只他們這一輛車經過,很是……好看。
縱使無心欣賞,她也還是緩了心神。
許是注意到她眼底的讚歎,秘書道:“這只是進來的其中一條路,是爲這個季節規劃的。”
這個季節?
林糖一愣,“意思是說,其他季節還有別的路了?”
秘書點頭:“是的林小姐,爲了達到最佳觀景效果,依據每個季節的特色,各有不同的路。”她頓了下,還是收回了那句,以後你就可以知道了。
畢竟這裡,是老闆,獨居的地方。無論對女人出手多闊綽,卻從未帶過女人來這裡,甚至連老闆的幾個朋友,來這裡之前都要提前打招呼。
對老闆來說,這裡,似乎是不同的。
各懷心思,車子開到房前停下,林糖下車,看着這棟木屋樣的建築,不知爲何,總覺得……莫名的熟悉感……
“這是備用鑰匙,林小姐請進去吧。”秘書說着,將一枚鑰匙遞過去。
林糖接過,往那邊走去,回頭,秘書還有幾個黑衣男人都站在原地,並沒有走動半步,這是……只她一人?
心下微動,她擡步走過去。
一身病服,只帶了包,形單影隻,短髮在風裡飄起幾縷,單薄的肩膀看起來格外堅毅。
直到看着她開門進到木屋內,秘書才示意那些人上車離開,車上,她撥通了樑琛的電話:“樑總,已經送林小姐到木屋,林小姐剛已進去。”
“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掛斷電話,男人臉上少有的帶了一絲疲憊,他擡手揉揉眉心,對立在一旁的男人問道:“大小姐怎麼樣了?”
“回樑總,如您所料,大小姐剛鬧着去了醫院那邊,裡裡外外找了個遍,沒找到也就作了罷。”
“現在呢,情緒怎麼樣?”
“回樑總,大小姐纔回到宅子裡,情緒還不穩定,把自己鎖在了房間裡,還一直……”那人慾言又止。
“還一直什麼?”樑琛睜眼,眼底淡淡利色。
“還一直,吵着要見您,連藥都扔出來了。”
“知道了,”樑琛擡手,“你下去吧。”
那人躬身退了出去,房間裡,樑琛注視着電腦屏幕,屏幕上,是一座木屋的樣子,乍一看,與他所住的一模一樣,但看水印,卻是多年前的圖了。
他凝視着那張圖,再次閉眼揉了下眉心,再睜眼,眼底的疲倦便再也看不見,只剩了清明凌厲。
……
林糖進了木屋,偌大的房子,卻只有一個臥室,她別無其他選擇,提着包進去,房間佈置極爲簡單,看着身上的衣服,還是忍不住去了衣櫃邊,衣櫃裡……只有兩件衣服,都是白襯衣,男士的樣子……
她一怔,他以前也住在這裡過?
環視四周,雖剛纔她看到冰箱裡有新鮮食材,廚房設備也一應俱全,但這裡看起來並不是常有人住的地方,或許是那人……
厭棄了的地方吧。
在醫院時,她身上傷口多,每次只能簡單擦身,看着衣櫃裡的兩件襯衣,她還是忍不住拿起一件走進浴室,心底嘆一口氣,已經進了這裡了,在計較這些就矯情了……
熱氣蒸騰裡,她泡在浴缸裡,身上的傷已經基本痊癒,那間醫院的水平着實不一般,除了腿上還能看出疤,其他地方竟沒留下多少痕跡,但那醫生還是不滿意,因爲她臉上……若挨近了細細看,還能看得出受傷的痕跡的……
她手指撫過受過傷的地方,卻仍是沒有去觸碰……那兩個小小的字……
幸而之前在醫院,她拜託小護士幫她買過內衣,小護士堅決不肯收錢,只說若收了就會被開除之類的話,林糖隱約猜到他們醫院的規定,所以再沒有拜託她其他。
只穿了內衣,套上那件襯衣,幸好襯衣對她來說實在是寬大的,已經遮住了大腿根的位置,她好歹覺得好受了些,將那身病服洗好晾起來,洗過澡後這才覺得胃裡有些難受,纔想起還沒吃飯,剛開了冰箱,門鈴突然響起……
她一怔,是……他?
不對……
秘書給她鑰匙的時候分明說過,她手上的這一把,是備用鑰匙……
也就是說,若是那人,極少的可能沒有鑰匙……
這麼想着,她到了門邊,便從貓眼向外看……
門外的人,穿了件斗篷式的衣服,大大的兜帽遮住了大半邊臉,微低了頭,不說話,就只是按門鈴……
不是樑琛……
她心裡只有這麼一個念頭,許是這段時間經歷的這些讓她神經緊繃了些,她站在門後,攥緊了手,卻一聲不吭,沒有開門的打算。
門鈴似乎也一聲急似一聲……門外的人,鍥而不捨,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停下的時候,隔着門,她清晰的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
“哥,你在這裡嗎?”
哥?
林糖心臟幾乎停止,她猛地趴到門上,再次去看那人……
依舊是寬大的帽子遮住了大半張臉,但……
似是不相信一般,那人從門邊離開,轉到一側的窗邊,這是個巨大的落地窗,進來的時候,林糖最爲注意的一個地方,這扇窗可以接收到最暖的陽光,也能看到對面湖光山色最美的風景,但現在……
那人正從落地窗向裡面看,嘴裡的聲音也更大的一些:“哥!你在嗎?”
林糖身子緊挨着門,這一次,她卻是……終於看到那人的模樣……
“哥,我是虹虹,我知道你這裡!”
樑,虹。
一直看不見的手驟然攥緊了心臟,她貼在門邊角落,渾身顫抖不能自已,樑虹……樑虹……
怎麼辦……
該怎麼辦……
樑琛,樑琛,你在哪……
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的,這個時候她首先想到的,竟還是那人的名字……
——啪!啪!
什麼聲音!
她猛地一驚,越來越密集的聲音傳來,才發現是雨點打在窗戶的聲音……
陰沉了一天,大雨,終於開始下了。
“啊!”窗外,因着下雨,樑虹跑到了門邊避雨,與林糖,只,隔了一道門。
林糖被電到一般,驀地從門邊移開,門外,樑虹像是打定了主意要敲開門一般,永不知疲倦的門鈴,混着雨聲,充斥着林糖的耳朵。
她瑟縮在門邊,緊緊捂着耳朵……
——糖糖姐,糖糖姐,我可以叫你嫂子嗎?
——糖糖姐,我害怕……
——糖糖姐……你爲什麼不救我!
腦中瘋了一樣,樑虹一疊聲的呼喊,穿過長長的記憶,充斥她的腦海……
拜託,不要再喊……
真的,我不是有意……
眼前驟然白光閃過,隨即而來的便是一道響雷,這個季節,竟還有這樣的雷……
她身子猛地一顫,整個縮得更厲害。
門外,樑虹猛然尖叫了一聲,被嚇到一般,她聲音拔高:“哥你不開門,是不是那個女人也在!”
林糖猛地擡眼,嘴脣哆嗦得厲害……
樑琛,求你……
快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