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琛眼底,極深的情緒劃過,他看着樑虹,什麼都沒有說。
林糖知道,若此刻自己的情緒是三分,那他便是十分不止,她無法想象他在得知真相的時候是怎樣的心緒,又是在怎樣的心緒下,做出了這番決定……
她從來都知道,他是個極重情,也極要強的人,只是能讓他放在心裡的人並不多,也正因此,今天這些事,對他來說意味着怎樣的痛意她不敢去想……
她心底絞痛着,樑虹還在叫嚷着什麼,林糖只覺背脊發涼,回想起這些年關於樑虹的記憶,竟才發現,樑虹每每出現的時候,也正是樑琛在的時候……
或許從一開始,她就該發現那個略顯羸弱的少女,對她的哥哥的依賴性強得不正常了一些……
樑虹對樑琛的依賴,不是實質性的需要他幫自己做什麼,事實上,她自小十分的懂事,是那種讓人心疼的懂事,但現在想來,那種懂事自立,是帶了討好的意味的,而那份讓人心疼,也像是……
她自懂事來就學會的保護工具……
樑琛於她來說,更像是自己的精神寄託一般,或許一開始她只是崇拜自己的哥哥的,但後來,在那樣的環境裡,母親眼裡只有哥哥的未來,從小便灌輸給她,爲了讓哥哥回到樑家,坐到那個最高的位置,如果需要她做什麼,她必須義無反顧去做,而樑琛,從是個小小少年的時候,便已然是移不開眼的吸引人……
“你什麼都不懂!”樑虹聲色厲苒,“你配不上他……配不上我哥……配不上他對你的好……”
樑啓風呵斥着她,樑虹這般的反應直接讓他反駁的話成了泡影,她這般反應,直接就是承認了靳舜說的那些,還連累了他!
樑啓風眼神駭人,起身一把抓住樑虹將她提起來,“虹虹你又犯病了是嗎!”他擡眼掃了一眼樑琛和靳舜,“她身體不好,容易分不清現實和幻想,你剛纔編的那些跟真的似的,我看是刺激到她了!”
“爸你放開我……哥已經不要我了,我已經沒有機會了,他什麼都知道了,他永遠不會原諒我的……”樑虹面如死灰,絕望與無措並存,她目光不穩,落在樑琛身上是深沉的眷念,只是在看向林糖的時候,那種略帶迷茫的表情便變成了極端的恨意,饒是林糖腦中已是繚亂不已,還是被她的眼神看得由心底升出陣陣的寒意……
“哥……”樑虹這一聲叫得,聲嘶力竭,含着的絕望和無措砸在人心底。
樑琛看着她,擡腳,緩緩走近。
樑虹怔怔的,忘記了言語。
樑啓風冷聲呵着,說着要將她帶去醫生那裡,靳舜笑意冰冷似笑非笑的睨着他。
樑琛站在離樑虹兩步的距離,看着她,“虹虹。”
樑虹先是一愣,接着眼底驟然的驚喜,聲音顫着喊了聲哥。
“自小我就教你,做了錯事,就要承擔被罰的後果。”他看着樑虹,聲音沉得讓人無法呼吸一般,“從你進門開始,我不斷在給你機會,其中哪怕你有一次肯自己說出真相,便也不會如此,只是,我對你……太失望了。”
“哥……我只是……只是太害怕了……”樑虹一把甩開樑啓風,伸手去抓樑琛的胳膊,“哥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把知道的全都告訴你,當年……當年其實不是媽一個人的主意,是她跟爸商量好的……”
“樑虹!你在胡說什麼!”樑啓風厲聲呵道,說着猛地扯過她。
只是樑虹感覺不到一般,歪頭只看着她的哥哥,“真的,哥,我沒有騙你,我再不敢說謊了……那時候我真的聽到了的,是媽跟爸通電話的時候說的,我都聽到了的……”
“住嘴!”
——啪!
樑啓風看着自己的手,愣了下。
樑虹木木的轉頭,她的半邊臉的掌印刺眼明顯,被這一巴掌打得清醒了一般,“爸……你……打我?”
“你已經語無倫次了,爸是讓你清醒一下!”樑啓風眼底還是一抹心疼,不過到底還是擰眉冷聲說着。
只是他這一掌清醒下來的不只樑虹一個,同樣也讓樑啓風恢復了理智,他的臉色十分的難看,與方纔不同的,這一次,他看起來一下子蒼老了許多似的。
他清楚的知道,事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不管是樑琛還是靳舜,都不可能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就說出這些,他們一定是不只是知道了事實,並且,也有了讓他無法反駁的證據才……會有今晚這般。
本就不再年輕的樑啓風,眼底難掩的疲態。
書房裡寂靜一瞬,靳舜輕笑了一聲,道:“樑琛,你們這筆賬算完了,接下來,我希望能單獨跟他談談,畢竟我這裡,還有他另一筆賬,時間不早了,你不妨先安排小糖糖休息。”
樑琛看他一眼,對門口的方向道:“來人。”
他微高了聲音,幾乎立刻的門就推開來,門外的人恭謹道:“少爺有何吩咐?”
“帶小姐回房間休息。”他眉眼冷冽,所有的情緒都隱在冰冷的表層之下,“小姐身體不好,這段時間就不要讓她出樑宅走動了。”
“是,少爺。”門外的人躬身應下,將面如死灰被抽走了靈魂一般的樑虹半請半拖的帶走。
樑琛看了樑啓風一眼,沒有說話,他回過身,走到林糖面前,“走吧,先跟我出去。”
林糖看着他伸出的手,愣愣的將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他收起手心,牽着她向門外走去。
從椅子到門口的距離並不長,她卻覺得格外的漫長,每一個秒鐘都被無限拉長了一般,被他牽着手,走過樑啓風,走過靳舜,像走過了六年那麼長的時間,書房的門關上,站在燈光暈黃的走廊,她恍若回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他牽着她的手,越過走廊進了另一個房間,傭人全都不見了身影,取而代之的都是暗色衣服面容普通但氣息凜冽的男人,他帶着她走過的地方,那些人均是躬身行禮,他一言不發,徑直將她帶到了自己的房間。
“這是我的房間,很安全,先休息下。”他聲音低沉,將她扶坐在了牀邊,林糖的眼底,依舊晃動着些許的迷茫。
他向前走近她,擡手將她緊緊攬在懷裡。
他抱得很緊,她呼吸都有些不順,只是這份緊緻的力道莫名的讓她燥亂的心緒平靜了些許,鼻端是越發濃郁的血腥味,刺激着她的神智驀地清明一般,反應過來便是要掙脫了他。
“別動。”他的聲音低低從頭頂傳來,抱着她的力道越發緊了些。
她想說他受傷了,想說先處理下他的傷纔是要緊,她還有許多的問題和疑惑,只是所有的話都在他的聲音裡咽了回去……
“別動,讓我抱一會。”他說。
他的話像有神奇的魔力,讓她莫名的沉靜下來。
他就這麼抱着她,不說話。
她看不到她的表情,卻能感覺到他渾身的疲累,她想起他總是冷冽的眼神,那份冷冽之下將自己真實的情緒都隱藏起來,心底疼意傳來,她擡手,反手抱住了他……
今晚,不只是對她來說是顛覆的一夜,對他來說,六年前的那些人,有他的父親母親,有他的妹妹……
今晚的事情過去……
“糖糖。”
他的聲音傳來,帶着些微的沙啞,像沉寂過後的平靜。
“嗯。”她應聲,聲音低低。
他將她抱得更緊了些,啞着嗓子,“我只有你了。”
“我只有你了。”這句話差點寫哭了自己(心疼琛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