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晴擔憂地盯着他的背脊,他坐在那裡不敢自己擡手,楚晴也等着,醫生卻遲遲沒有動手。
“做什麼?怎麼還不檢查?”楚晴問。
“那個……楚小姐,要不你……迴避一下?”
“迴避什麼?又不是沒見過,你快點兒!”
不僅是醫生,連蘇澤修都被震了震。不過,想到楚晴的性格如此,又像是往日的她,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了笑意。
醫生則有些惶恐,這……跟蘇澤修是什麼關係?還都看過了……
楚晴見醫生慢吞吞的,乾脆自己拿了剪刀,把他的衣服剪成了一堆碎布,稀稀拉拉地散落在地上。
幾塊大的淤青瞬間闖入眼簾,楚晴愣住了。
怎麼會那麼嚴重?整個背上,交錯着傷痕,深深淺淺,幾乎快佈滿了他的背。
她明明只看到兩三個人打上去啊……
醫生看着傷口也喋喋不休,“哎喲,我的少爺,你幹嘛去了?怎麼……怎麼傷得那麼嚴重了?”
他焦急地詢問,蘇澤修卻一直盯着楚晴的神色。
她的眸底閃過了心疼、擔憂、愧疚……
種種,在她心裡亂成了一鍋粥。
蘇澤修卻有些小竊喜,哪怕知道她還在乎,也覺得值了。
淚水擠到了眼眶,蘇澤修見狀,立即伸手握住她的手,緩緩摩挲着安慰,“我沒事,只是看着嚴重,其實不疼的。”
“撒謊!”
那麼嚴重的傷痕,怎麼可能不疼?
剛剛他一擡手,疼得話都說不了了。
“那就算我說疼,也還是疼啊。”蘇澤修柔聲說。
醫生在上藥,聞言,詫異的眸子擡起,盯着楚晴再三打量了幾番。
蘇澤修是什麼樣的人他們再瞭解不過,可除了見他對倪佳人之外,也沒有對誰再這麼溫柔過。
楚晴別過臉,不想去看他的表情。
蘇澤修卻強硬地執起她的手,“既然決定留下來,那就別走了。”
“……”
他的不要走,是什麼意思?
楚晴凝着他,沒有答覆。
蘇澤修臉色變了變,“你還欠我,我說了,算我買你的。你是我的了!”
他的話有些霸道,楚晴竟不知該如何迴應。
若是以前,她會以爲是侮辱,而今,這竟然是他留住自己的方式。
百味雜陳。
思量了許久,她還是反握住他的手。
“嗯。”至少,在還清一千萬之前。
反正這層債務關係她不能躲掉,也不會不承認。
“你答應了?”蘇澤修驚喜地看着她。
“欠你的,我該還。”
也算作她的自私吧。
不管將來如何,至少現在,她也還想留在他的身邊,留下一場美麗的夢。
“晴晴……”蘇澤修不贊同地盯着她,他根本沒打算讓她還這一筆錢。
那是他保護她應該做的。
“你先上藥吧,我去看看我爸。”
楚晴找了個理由,快速地離開了治療室。
蘇澤修一而再再而三地委曲求全,她真的覺得很不值得。因爲她不是那個值得他如此的人,不想看到他如此模樣,她只有逃了。
楚父還在手術,醫生在嘗試給他接上手指。
楚晴在手術室門口守了半個小時,醫生就出來了。
“醫生,如何?”她平靜地問。
因爲沒抱太大的希望,所以根本不會有起伏的情緒。
醫生搖了搖頭,“太晚了些,接是接上了,怕是運用
就不如以前那麼靈活了。”
“接上了就好,謝謝醫生。”
送走醫生,楚父走出來,看到楚晴他的臉色也有些異樣。許是理智在沒有疼痛之後回籠了吧,看到楚晴的時候,他眼底竟然有些許的愧疚。
“沒事就回去吧,你要是再賭,沒人能幫得了你。”
楚父低下頭,似乎在懊悔之前衝動之下的種種。
“晴晴,我不是想……”
“是不是已經無所謂了,你已經把我賣了,不是嗎?我現在的一切都身不由己了,你找我也沒辦法,我得聽命於他。”
楚晴故意將事情說得嚴重些,就是想刺激他凡事多想想後果,擔心他又犯了賭癮,不會引以爲戒,再次招來禍患。
若是真的有下一次,她就真的沒轍了。
“我……”
楚父欲言又止,“那位蘇先生,好像待你不錯,應該不會爲難你……我看他……”
“應該?那如果會呢?如果站在你面前的不是他蘇澤修,而是利哥呢?你還是會爲了自己把我送出去,不是嗎?”
楚晴一句又一句犀利的逼問,楚父無言以對。
的確,當時的情況,若是不想辦法,他可能就只能等着被他們折磨了。
而且,利哥多次屬意於她,這個要求也並不算意料之外。
“你好自爲之吧,我不會再管你的事情了!”楚晴狠心地說。
可是,她的一顆心臟那麼炙熱,怎麼可能凍成冰呢?她也知道,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楚父又在賭博上面出了問題,她終究還是會插手。
狠不下心,這是看似瀟灑的她的死穴。
就像她總是縱容蘇澤修在身邊。
若是她狠心,大可以一走了之,或者堅持不再見他,不再與他又任何交集。
如果想做,並不是做不到。
可是,她狠不下心。
送走了楚父,她才返回到蘇澤修的病房。
她有些走神,還在擔心楚父的狀況,也沒來得及注意病房現在的情況,自然而然地推門而進。
空氣中瞬間漂浮起尷尬的氣氛。
楚晴擡眸,正好對上蘇父和蘇母詫異的眸子。
“你怎麼在這兒?”蘇母皺眉,臉上每一條皺紋都在述說對她的不滿。
楚晴抿了抿脣,“我剛纔有點兒事兒離開了。”
意思是她一直在這裡。
“媽,我受傷是晴晴送我過來的。”
蘇母盯着她,似乎想從她的眸子中探出個究竟。
“那你倒是說說,到底怎麼受的傷?”她一改往日慈母的形象,逼問道。
原本蘇澤修不說,她也沒急着問,只要人沒事兒就好。可事關楚晴,她又不得不長個心眼兒,深怕兒子受到一點兒牽連。
“伯母,我們能談談嗎?”楚晴緩緩開口。
她也故意避了鋒芒,有事好好說的道理她都懂,只是一直不願意實踐罷了。
而且,以前蘇母羞辱她,她不想妥協。
如今,蘇澤修爲了她受傷,因爲她被捲入了賭場的紛爭,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在付出,她在享受。
那麼,她也能爲了他,也是爲了自己,小小地妥協一次。
“晴晴……”蘇澤修有些擔憂。
蘇母對楚晴的態度如何,他心知肚明。
這單獨相見,蘇母少不了對她惡語相向。
“好啊。”
蘇母瞪了蘇澤修一眼,兀自起身。
兩人一起走到醫院的一間空出來的房間,原本是蘇澤修的辦公室,後來他去了總公司,這裡也就
空了出來。
“說吧,澤修是怎麼受傷的?”
“……”
楚晴咬脣,卻正視蘇母的眼睛,眼底有幾分內疚,卻不卑不亢,“他……是爲了救我。你應該也猜得到。”
“爲什麼?爲什麼你就是糾纏着我兒子不放,現在他爲了你受傷,滿意了?我做什麼都是爲了他好,而你呢?只會傷害他!”
“你說得沒錯。”
相比蘇母的激動,楚晴的聲音過於平淡,波瀾不驚的眸子讓人覺得有些冷了。
“終於承認了?”蘇母冷哼一聲,撇開了頭。
“我從沒有否認過。”楚晴說,“我也想過跟他分手,可是,澤修是怎樣的人,你應該最清楚不過。不是我說離開、分手,他就那麼容易放手的。
你也看到了,他還是會一直站在我身邊,哪怕我們已經不是情侶關係……”
她說得真,卻戳中了蘇母的痛處。
“你想說什麼?”炫耀嗎?
“這一次,澤修幫我付了一千萬。”
“什麼?”蘇母驚坐起,“你是故意留下來坑錢的嗎?你要多少告訴我,我給你,你別去禍害我兒子!”
“我會還清。”
楚晴說,“但是,在還清之前,我希望能陪在澤修身邊。他現在受傷了,也需要人照顧。等我還清了所有的債務,我就會徹底離開。”
“誰知道你要多久才能還清一千萬。”蘇母譏笑。
顯然,在她眼裡,一千萬對於楚晴來說,是一個天文數字。
楚晴抿了抿脣,“三個月。”
“什麼?”
“你給我三個月,我會還清這筆錢。我也會按時離開。我知道,我的存在只會給他帶來困擾,他適合更好的人。算我自私吧,也算是讓澤修能安心養傷。反正,他說了,這一千萬,當他買我了。”
楚晴自嘲地笑了,卻在眼角捕捉到了一抹幸福的弧度。
蘇母盯着她,完全想不到她可以笑着說出這樣的話。
“不要臉!一千萬就把自己賣了?”
“如果對方是澤修,我心甘情願。”楚晴說,“我只是需要你的配合罷了。不過,哪怕是你不同意,我也會這麼做。還不如安心一點兒,讓澤修能快樂地過三個月,總比他一直憂心的好。”
哪怕她這麼說,蘇母也不敢完全相信。
“你說三個月,萬一你真有本事拐跑了我兒子呢?誰知道你想玩兒什麼花樣!”
“立字據爲證。”
蘇母狐疑地盯着她,她的眼眸是堅定的,絲毫沒有半點兒撒謊的痕跡。
“如若你沒做到呢?”
“隨你處置。”
“好。”
蘇母冷着臉答應,“但三個月後,我要看到你徹徹底底地消失在澤修的眼前!”
“好……”
楚晴的嗓音有些哽咽,不過,好在聲音從喉嚨裡滑出的瞬間,她控制住了自己的音量,聽上去依舊如常。
再回到病房,蘇母雖然冷着臉,卻沒有妨礙楚晴在一旁照顧蘇澤修。
蘇澤修和蘇父都不可思議地看着這一幕,好像是……兩人和解了?在這短短的半小時之內?
蘇澤修輕附在楚晴的耳邊問,“你跟我媽說了些什麼,她竟然不針對你了?”
“你猜?”楚晴故作神秘。
轉身,她倒了一杯水,注意調成了溫的才遞給蘇澤修,他能直接一飲而盡。
“……”
猜不到答案,他只能悶悶地喝完水,楚晴還頗爲得意地看着他。
不過,只要和好了,就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