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過得飛快, 眼看又是兩個月過去，就要到了年關。
林桑這半年來兢兢業業努力工作，爲了在B市站穩腳跟也是盡心竭力勤奮忘我。
剛剛開始小有名氣的辛旭也是一邊忙拍戲一邊忙採訪, 還有漸漸壯大的粉絲羣一來二去地求照拂。
從來沒遇到過的忙碌時節, 讓剛剛開始找到點感覺的倆人陷入了同城異地戀的囧之境況。
有時候就連發個消息都要倒個時差——
辛旭在等戲換場的空暇發上幾條消息, 那邊忙得腳不沾地的林桑老是等到幾個小時以後才能瞧見。
就連晚上和週末這種法定空閒, 倆人很都很難湊上相合的時間。
所以但凡有一次能兩人都有空閒地打上一通電話, 那就一定要聊個天昏地暗手機沒電才肯罷休。
這種時候往往是在晚上。
電話這頭的林桑穿着棉布兔子的呆萌睡衣抱着越換越厚的一牀被子嘴硬地說自己一點也不困，電話那頭的辛旭一身拍戲後的風塵躺在酒店的雙人大牀上淺笑着繼續沒什麼重大內容的東拉西扯。
這樣的過程有點像熄燈後寢室裡的喁喁臥談，儘管說着“明天還要早起, 就這樣吧”，可還是能在下一秒找到另一個引得共鳴的話題, 然後繼續你來我往地聊下去。
就跟所有戀愛了又見不着面的男男女女一個樣。見不到你的模樣, 聽聽你的聲音也是好的。
大多數時候這種通話都要聊到一個人睡着才能止歇。當然, 這個人通常都是了林桑。
每到這種時候，第二天出現在辦公室裡時必定是一雙黝黑髮亮的熊貓眼, 外加乾澀沙啞的性感嗓音。
黑框妹子們很快就確定了她桃花上身的事實，總也少不了調侃她幾句，讓她多多注意身體，晚間別太勞神費力……
因爲黑框妹子時不時的通告八卦，加上韓瑩偶爾抽風的通風報信, 一向遲鈍的林桑總能第一時間獲悉一些圈內的最新動向。
許多關於圈內的籠統猜想幻化成了一場場有名有姓的人物演繹, 倒是讓林桑原本還置身事外的淡定心態多少有些失衡。
終於她有一回忍不住問辛旭：“要是你功成名就財大氣粗了, 會不會覺得我配不上你？”
電話那頭的辛旭聞言忍不住無可奈何地低聲笑。他沒回答這句話, 只是輕笑着反問她：“要是我那麼庸俗市儈目中無人了, 你會不會嫌棄我？”
被反問了的林桑也不禁抱着手機咯咯傻笑。
她何時想過嫌棄他？他也不曾把她當做什麼物件來對比。兩句問話，倒是一番心有靈犀。
林桑跟他吐槽, 一到年底手頭上就是一堆總結報告績效評估，一天到晚填的頭大。
辛旭說他到了年關也多了不少事情，其中就有一樣沒沾過手的，就是那個播了兩個月曆史劇的電視臺歷年都有的年度頒獎禮。
說是觀衆們給他評了個新人獎入圍，邀請他到時候出頭露臉一回。
經紀人早就知會了粉絲們，到時候能來的能進的總要造個聲勢捧個場。
雖然自打上次接受採訪時若有似無地坦言了一回可能存在的親密關係，也不見如日中天的人氣有什麼明顯下滑，可是出於謹慎小心，他們一直沒答應身爲新人的辛旭公開戀情。
也是被辛旭煩得夠嗆，這回經紀人還多心提了句：“你女朋友要是不嫌棄，可以跟粉絲們混在一起進去看你。”
辛旭問林桑：“你要去麼？”
沒見過世面的林桑一聽之下還覺得挺有意思，點頭就要答應：“我去。”
可翻了翻萬年曆，那幾天正好是工作日，年尾年初保不準又要加班趕工。而且電視臺又是在外地，一來一回不知道要多少時日。
思來又想去，最後還是隻能忍痛割愛，放棄了湊熱鬧的打算。
末了只能滿心冒着酸水安慰自己，那種人人正襟危坐燈紅酒綠的去處太容易暴露，還是少去爲妙。
辛旭聽她前腳還滿心歡喜地說要來，後腳又意氣消沉地改了口，也只能無奈地苦笑：“算了，電視上和網上有直播，你就守在家裡看吧。”
“……”也只有這麼辦了。
辛旭：“結束以後可能還要跟粉絲們聚個會。”
“啊……又要來一回？”林桑囧。
她見識過之前辛旭的粉絲後援團們組織的和他的見面活動，那次是辛旭在外地拍戲，粉絲們自發自願地去探班的結果。
她也是在直播平臺上觀摩了整個過程。
原本她沒覺得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她偷偷潛入過幾個辛旭的粉絲羣。大概是什麼樣的偶像吸引什麼樣的粉絲，羣裡面大都是一派安樂祥和，人數佔優的妹子們偶爾發發花癡也都剋制得很。
沒想到那次直播倒把她嚇住了。
原本想象中冷靜剋制的妹子們一到了現場瞬間化身餓狼，搭配着時不時的驚聲尖叫，合起影來一個個恨不得抱住老公不撒手。
其實……倒也沒什麼越軌的舉動。可林桑就是覺得心裡止不住地冒酸水。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羨慕嫉妒恨了。
可誰讓她一個人在這遙遠的地方守着滿屏的PPT不能挪窩，只能眼看着自家的大白菜被人家拱來又拱去。
……她個正宮都多久沒有這種待遇了啊。
同樣的厚此薄彼這回又要再來一遍。
林桑挺鬱悶。
聽着她在這邊酸溜溜地糾結，辛旭忍不住輕笑出聲：“放心，我一定守身如玉。”
林桑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撇撇嘴：“就怕你的現任們不答應。”
……
日子一晃就到了頒獎禮的那天。
強人老大果然沒有讓林桑們失望，又是連着一個星期的加班加點，眼看當天晚上的直播開始，她們都還在燈火通明的辦公室裡等一個推遲了視頻會議。
正好叫了的外賣剛剛送到，大家聚在會議室裡你一口我一口地扒拉米飯。
林桑一早就觀察着黑框妹子，指望着她花癡病犯，想起今天還有現任的重要盛典。
可黑框妹子顯然是個工作起來就六親不認的主兒，只顧着一邊吃飯一邊凝神靜思——待會兒的會上她還有個陳述要做。
桌子上擺着暫時閒置的筆記本電腦，林桑終於忍不住提了句快要開始的頒獎禮：“聽說辛旭入圍了新人獎呢……”
黑框妹子滿是PPT的目光條件反射似的轉了過來，緊繃的面部神經瞬間鬆弛了不少：“是今天麼？”她顯然也知道有這麼回事。
林桑點頭：“就是今天。”
其他幾個慕顏而來僞粉們也都蠢蠢欲動起來：
“是這個時間麼？”
“正好趁着吃飯可以看兩眼。”
老大好像對此也很有興趣的樣子。
黑框妹子快手快腳地挪了一臺筆記本過來，不用林桑插嘴就找到了同步直播的視頻網站，點開鏈接，正好是主持人熱鬧調侃嘉賓的開頭環節。
一般這種時候都是全場八卦玩笑滿天飛，逗得觀衆粉絲們哈哈傻樂，正好適合吃飯的時候消遣樂呵。
端着飯盒的吃飯羣衆很快便在電腦屏幕前圍成了個半圓，一邊吃飯一邊欣賞明星們的衆生相。
這次開場的主持人是圈裡有名的能說會道伶牙俐齒，調侃起人來入木三分還不讓人家覺得有一星半點的不耐煩。
主持人點到什麼人，攝像機的鏡頭就把人家的大臉打到大屏幕上去，即便是面對慣了鏡頭的男女演員們也都顯出些緊張侷促來。
被放成了大臉的俊男靚女也還是俊男靚女，照樣能微微一笑百媚生。
林桑緊張又好奇地等待着，終於等到了辛旭那張好多天沒有見過了的面孔和其他兩個新人一起出現在了萬衆矚目的大屏幕上。
其他兩個也是當紅的小生，一個俊俏一個帥氣，俊俏的那個纔不到二十。
辛旭那演慣了文藝片的文藝模樣擱在這兩人中間，還真有點懸念。
主持人顯然對辛旭的演技很有好感，多提了一句他在歷史劇裡反差黑化的角色表演：“我到現在都還懷疑你本人是不是人格分裂。”
這自然是句誇獎。
屏幕上的辛旭不好意思地垂了眼淺笑着搖頭。
黑框妹子又瞬間轉爲女友模式，捂着滿嘴還沒來得及嚥下的土豆燒牛肉，一邊傻樂一邊口齒不清地抗辯：“我老公這麼帥，怎麼可能人格分裂……”
林桑：“……”這兩者間完全沒有因果關係好麼……
雖然她也是這麼想的。
一來二去就到了頒獎環節。
林桑她們這一羣吃飯羣衆的飯碗也基本上見了底。
一般新人獎都是開頭就給，林桑還指望着能在開會前看到結果。可眼看開會時間就要到了，那邊頒獎現場的紅男綠女們還是一副不緊不慢的模樣。
她急得都想伸手摁快進，可惜人家這是現場直播。
黑框妹子剛纔還緊張得只惦記着開會，眼下卻也是一副勢要等到辛旭拿獎才罷休的架勢。
頒獎臺上又是講話又是表演，終於輪到拿着神秘信封的頒獎嘉賓上臺，又是短短一陣暖場調侃。
黑框妹子指着嘉賓手裡拿的信封回頭對林桑說：“我覺得裡面裝着的就是我老公的名字。”
林桑淡定地不去計較那名字的主人到底是誰家歸屬，也跟着一個勁兒地點頭：“我也覺得是。”
短暫的入圍作品回顧之後，然後就是將將將將地答案揭曉。
“獲得本次年度最受歡迎新人獎的是——”
黑框妹子緊緊地一把握住林桑的手。
“辛旭。”
“啊——”倆人一起蹦起來尖叫。
一衆日日相伴的同事都跟看外星人似的瞅着倆人沒羞沒臊地發癲。
還是老大見過世面，一臉地鎮定從容朝衆人揮揮手：“好了，趕緊準備一下開會了。”
“……”
屏幕上，西裝筆挺的辛旭正邁着長腿往頒獎臺上走。屏幕下，林桑只能眼看着黑框妹子忍痛點了右上角的小紅叉。
然後，會議開始，又是一場勞神費力的頭腦風暴……
等林桑從會議室出來打車回到住處，都已經快要半夜了。
回屋換上拖鞋，攤在沙發上，拿出包裡的手機一看，才發現攢了好幾個未接來電。剛纔在會上把手機調成了靜音，一直到現在纔看見。
不出意料的，都是辛旭打來的。
他發消息問她在哪，怎麼這麼晚了都沒有迴音。
林桑趕緊把電話撥回去，還在心裡暗暗吐槽他，得了個獎就這麼着急顯擺，怕是剛從會場出來就開始給她打電話。
那邊電話只響了一聲就被接了起來，辛旭有些着急的聲音很快就傳了過來：“喂，你在哪兒呢？”
“剛到家，剛纔在公司開會。怎麼了？”
電話那頭顯然鬆了一口氣：“我還以爲你丟了呢。”
林桑忍不住笑：“怎麼會？”
她聽見那邊有點吵鬧的背景音，問辛旭：“你還跟粉絲們在一起？”
“嗯。”語氣裡帶着點笑意，溫和又無奈，“我送她們回酒店休息，臨時就多了個午夜茶話會。”
林桑也忍不住笑了。
她聽見電話那頭好像有人在一旁小聲問：“是不是那個Lucky Girl？”
“什麼？”林桑一時沒明白這話說的是不是她。
辛旭只是輕輕笑，或許他已經朝問話的人點了頭。
Lucky Girl？好復古的稱呼。
林桑有一種被人矇在鼓裡的感覺：“喂，到底怎麼回事？”
辛旭還沒來得及回答，那邊又有妹子提議：“老大，能免提麼？”
林桑立時驚出一身冷汗：“千萬別。”
然後就聽辛旭小聲對那邊說：“她不讓。”語氣像是妥妥的妻管嚴。
林桑：“……”不知道他的粉絲妹子們會如何看她這個霸佔了公有資源的不明人士。
等一下……怎麼好像一下子的功夫，她的存在就成了盡人皆知的秘密？
她問辛旭：“我的事，你不會跟她們說了吧？”
他答得一本正經：“不光跟她們說了。”
哈？林桑大吃一驚，忽的從沙發上坐了起來：“你你你……”半天也沒你出個所以然來。
倒是辛旭接了她的話茬：“你今晚沒看直播吧？”語氣裡有那麼一點點的失落。
“我看了。”林桑立刻坐直了身子反駁，理直氣壯地像是要藉此安慰他受傷的小心肝，“你不是拿到新人獎了麼？我還看了主持人調戲你的那一段……”
話一出口又覺得不妙，調戲什麼的這種字眼當面用……真是跟着黑框妹子她們學壞了。
那邊的辛旭輕嘆一聲，卻只是問：“然後呢？”
“什麼然後？”林桑發着懵，“然後我就去開會了。”
然後，她聽見辛某人沒什麼形象地長吁短嘆：“真是……”
她不知道他真是些什麼，卻聽得出他話裡那種多情卻被無情惱的無語。
她好像猜到了什麼，小心翼翼地問他：“你不會是在頒獎禮上說了什麼吧？”
他沒直接答她，只是問：“你着急睡覺麼？”
“……不急。”
“那就先去看了沒看的再睡吧。”
“……嗯，好。”她應着，掛了電話，心想，要是他真說了什麼，她還能睡得着麼？
網頁上，視頻裡，幾個小時前纔開過的開場又重新播了一遍。
然後是那個熟悉的身影邁着長腿走向頒獎臺，從這裡開始，都是她錯過的部分。
走上頒獎臺，接過新人獎，站在話筒前……這一系列動作他做得舒展流暢，一點也不怯場。
原本覺得西裝筆挺的造型與他本人文雅的氣質相去甚遠，可不曾想如此裝扮的他舉手投足間竟也甚是瀟灑好看。
不大有創意的感謝詞，賓語無非是公司夥伴父母粉絲，倒是讓期待意外的林桑小小失望。
說完這些照例就要鞠躬下臺了，可沒想到那個懷疑他人格分裂的主持人又出言把他留了下來。
他笑着問辛旭：“我注意到你今天手上戴了枚戒指。是有情況了麼？”
被他這麼一問，屏幕前的林桑也是一愣，她都沒有注意到這樣的細節。
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意，這樣的問題一出口，其實只算是個送分題。可大可小，可真可假，全看回答的人是不是真的願意說出些什麼來。
顯然此時的辛旭並沒有隱瞞的打算。
他有些靦腆地笑笑，問主持人：“在這兒能說麼？”
主持人立刻來了精神：“當然能說，說什麼都可以。”
場下也跟着起了一陣八卦的小小喧鬧。
明明看得是重播，林桑還是跟着那喧鬧聲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看着屏幕裡的辛旭伸手在口袋裡摸出了一隻小小的指環，遠遠地透過鏡頭，能看到它簡單的造型和反射的亮光。
她聽見他對主持人說：“原本打算今晚如果拿了獎就把這個送出去的，可惜今天要送的人沒有到場。”
主持人滿臉興奮地走上前來，接過他手裡的指環仔細端詳：“這算是定情信物麼？”
辛旭笑着點點頭：“算是吧。”微笑的眼睛裡像是閃着星星。
主持人問：“她是……圈外人？”
辛旭點頭承認。
主持人高深莫測地笑着，等底下衆人的起鬨和議論聲漸漸止歇，纔多心地提醒他：“你的粉絲們知道麼？”
鏡頭不怎麼厚道地轉向遠遠在後排舉着亮着他名字牌子的方向，那邊傳來幾聲他名字的叫喊。
臺上的辛旭不好意思地朝粉絲們所在方向笑笑，滿是誠懇地道：“我希望他們能支持我。”
鏡頭後，有貼心的喊聲傳來：“辛旭，我們支持你。”
於是，被無條件支持了的辛某人對着話筒好看地笑着說謝謝，同樣被無條件承認了的林桑也跟着百感交集。
原來她這正宮的地位還是要接受衆人檢閱的啊……不過，這種被認可的感覺，還挺不錯。
主持人把那枚造型簡單的定情信物交還到辛旭手上，說着“今天不知道又有多少女生睡不好覺了”，才把他放回座位上去。
林桑看着屏幕上那個笑得好看的熟悉面孔，好像忽然知道那個所謂的Lucky Girl是什麼意思了……
眼看着牆上的掛鐘走過十二點，她又撥通了辛旭的手機，聽着他那邊似乎還在路上的車水馬龍聲，微笑着問他：“我的定情信物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