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陳倩玲從戒毒所出來的日子。安安一過午飯就在戒毒所門口等待, 她的心情是忐忑的。不知道應該和倩玲說什麼,她是不是還是那樣的恨她?
喬生的司機載安安到這裡,下午的日光很刺眼。安安站在大門口頻頻向裡面張望。終於看見一個瘦骨嶙峋的身影從拐道出慢慢的走過來。
“倩玲……”安安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因爲倩玲的鬢邊已經灰白, 霎時間猶如老了幾十歲。
“我很醜是不是?”倩玲的臉一片青灰, 眼睛冷冷的掃了安安一眼, 安安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不是……”安安不知怎麼說, 只能曼聲安慰,“回去好好調養,會慢慢好起來的。”
“這種假惺惺的話少說, 不要讓我作嘔了。不是你,我會這樣?”倩玲的臉湊近安安, 安安聞到她身上一股濃重的藥味混雜着一股酸臭, 她最近開始害喜, 不由打了幾個噁心。
“很臭是不是?”倩玲乾笑幾聲,坐上了車。
安安心裡一陣難過, 坐上副駕駛的位置。後照鏡裡,倩玲的頭髮稀疏的掛在臉頰兩旁,臉色病態的清白中隱隱透出一種灰敗。
車子開到倩玲住的公寓前,遠遠看見喬生頎長的身影站在他的車子旁邊正兀自吸菸。
倩玲看見他,眼底燃起某種欣喜的光彩, 她微啓嘴脣卻看見喬生對着安安微笑。眼裡全當沒有看見她, 她的心往下沉, 喉嚨口冒出某種血腥的疼痛。
“你來幹什麼?”安安下車對喬生說, 他真不該來啊。
“來接你。”喬生淡淡的說, 眼底盛着一絲笑意。不說安安也知道他怕倩玲會做出什麼傷害她的事來。
“巴巴着趕過來,怕我吃了她嗎?”倩玲冷冷的說, 她單薄的身體靠在車旁。
喬生眉峰微蹙,眼裡寒光閃爍。看見安安一個勁的向他搖頭,眼裡都是祈求,心一軟臉色緩和下來,抿着嘴不說話。每次見到這個女人,都不由自主的想到淺淺。她還那麼的小,那麼的嬌嫩和無助。她竟然下得了手……
“姐……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來看你。”安安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想要拉喬生儘快離開。
“好歹夫妻一場,我受了這許多苦。一半是因爲你……”倩玲的語氣突然變得很溫和,好像在思量很多的往事。“以前的事就不說了,我這麼多天都沒吃過一頓好飯。請我吃頓飯吧……”
“你又想幹什麼?”喬生望着倩玲。
“就吃頓飯,沒什麼別的意思。今天妹妹也在,前夫也在。這個世上也只有你們是我最親近的人了,難道一起吃飯還要我求你們嗎?”倩玲說着淚水瑩然。
“好的。”安安說,“天太冷了,你去換件衣服吧。不然真的會病倒的。”
倩玲一笑,“你們等我。”
“沒事吧?”喬生俯頭輕輕拂去安安額頭的碎髮。
“我沒事。但是倩玲她,她真的愛慘了你……”安安的淚水滾滾而下。
喬生蹙眉,眼裡閃着星芒:“我不能原來她,淺淺……”他的眼眶也紅了。
安安握住喬生的手,“我都知道,但是,不要再怪她。倩玲也不是有心的,她只是太愛你……我不知道……這樣和你下去,她會有多難過。”
喬生一把把安安擁在懷裡:“說好在一起就不會分開了。你就是喜歡想太多!”他的語氣有薄薄的責備:“我和倩玲早就分開了,即使你不來這個城市,我們也走不到一起。這一切跟你沒有任何關係,懂嗎?”
安安無奈的點頭。
“爲什麼喜歡把所有的過錯都攬上身呢?”喬生低頭吻她的額頭,用拇指撫去她臉上的淚水。
“迫不及待的要在馬路上表現恩愛嗎?”冷冷的聲音帶着嘲諷在身邊響起。
安安觸電般的推開喬生,回頭只見倩玲穿了一身黑色。臉上化了個妝,憔悴感掃去不少。她帶了一個米色的帽子,鬢邊的灰敗也不再顯現。
“姐,你想吃什麼?”安安問。
“瑪麗餐廳吧。”倩玲微微紅了眼睛,直直的看着喬生,“喬生在那裡跟我說要結婚的。”
☆☆ ☆ ☆ ☆ ☆ ☆ ☆ ☆
瑪麗餐廳在市中心的一個高檔商場頂樓,全玻璃的圓頂讓人感覺彷彿置身室外。今天是個晴天,夜幕漸漸低落的時候,天上的星星也佈滿四周。
喬生照例點了杯咖啡,倩玲點了一桌子的菜狼吞虎嚥。
安安感覺彷彿回到三人第一次一同吃飯的場景。那時喬生問倩玲要歆裴的遺物,大部分是她生前的日記。
倩玲一直不給他,現在才明白,唯有不給他才能讓喬生不會忘記她;而倩玲也有藉口時時見到他。如果一下子都給了喬生,喬生就會和她斷了音信。
把自己安排住在樸竹園也是因爲這個原因。安安惻然的看着倩玲骨瘦如柴的手指,心裡泛起一陣酸楚。
“你不用這樣看着我。”倩玲回視安安,眼裡都是蔑視。“我告訴你,只要我一出手,喬生就會離開你。你信不信?”
“你說什麼呢?”喬生沉聲問,眼裡如利劍拂過的冰寒。
倩玲詭秘的一笑,從手袋裡拿出兩本本子:“這是朱歆裴最後兩本日記。”她甩手拋在喬生面前,“你知不知道,她從來沒有變過心。只是她得了骨癌?”
喬生慢慢的打開日記本,原本平靜的臉龐變得動容,慢慢的他臉色開始發白,眼裡流露出悽然之色。他旁若無人的看着日記,一字一行,那樣的渴切,彷彿要把字字句句都刻到心上一樣。
安安惴惴的望着他,明明知道這一切喬生早就知道了。但是他會不會動搖?又覺得自己的想法太過鄙下,歆裴本就是他心上最愛的人,難道就不能緬懷嗎?
倩玲朝安安一笑,低聲說:“我早就說過,你不要得意太早……”
安安苦澀的笑笑,“我沒有得意。我也從沒有奢求過什麼。”
“你至多隻是他寂寥時的慰藉,和我那個時候也差不多。但是你比我更可悲,我們結婚的時候朱歆裴還沒死。可是現在,你卻鬥不過一個死人。”倩玲點燃一根菸,眼睛眯起來盯着喬生。眼裡全都是迷離和癡戀,還有一絲絲扯不掉的恨意。
安安的手一顫,端着的熱水倒有一半倒在了手背上。“啊。”她燙得縮了手。
喬生一驚,立刻問:“怎麼樣?燙痛了嗎?”他握着她的手細細檢視,然後擡頭看見安安的眸子裡一顆淚水滾來滾去,卻沒有掉下來:“傷到哪了?”他關切的詢問。
安安搖頭,“沒事。”藉機抽回了自己的手。
喬生坐到位子上看見倩玲的神色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將歆裴的日記合起來,“你是什麼意思,這些事我已經知道了。我還要告訴你,我要娶安安。她是你妹妹,我不明白,難道你不希望她得到幸福嗎?”
倩玲的臉色霎時間慘白如紙:“你說什麼?你要娶她?”
“不錯。”喬生握住安安的手:“我喜歡安安。我要娶她。我希望你能祝福我們。因爲你是安安的姐姐。但是,如果你不願意,我也不介意。因爲,我一定能讓她成爲最幸福的女人。從前我做了太多錯誤的決定,這一次不會再錯。”他凝視安安的眼睛,眼底有深深的笑意和溫情。
安安的淚水終於滾了下來,落到脣邊卻彷彿是甜的。她的脣邊盪漾着一個柔柔的笑。
“你不是說,除了歆裴你不會再愛別的女人了嗎?”倩玲站起來聲嘶力竭的喊。
喬生平靜的看着她,語氣淡淡的:“我想歆裴知道我此刻又能愛了,又可以快樂的活下去,應該很高興。”他拉着安安站起來,“安安,我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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倩玲望着他們離開的背影,喉嚨裡彷彿卡了一塊尖刀一路摧枯拉朽的割到她的心房。她回過神來,向兩人追出去。
她踉踉蹌蹌的跑到馬路上,車水馬龍的街頭,再也看不到喬生的身影。她徹底崩潰了,在人羣裡跌跌撞撞的叫:“喬生,你回來!喬生,你回來。”
“你幹什麼?”突然,一雙手抓住她的手臂,那人一身濃重的酒氣。
倩玲神經質的擡頭,原來是羅振鋒,她眼睛突然綻放異彩,大聲說:“你的易安安,你的舊情人。就要嫁給岑喬生了!哈哈……知道嗎?你和我都輸了……”
羅振鋒的臉色如倩玲預料之中變得慘白無比,他勉強笑了笑:“她早已經不是我的了。只要她幸福,什麼都好!”
“你們是不是都瘋了?”倩玲大力的甩開他的手。“只要她幸福,你不是愛她嗎?你不是想得到她嗎?你甘心陪着你那個隨時會死掉的老婆過一輩子?爲什麼?……這樣很偉大是不是?”
羅振鋒將倩玲一把拉到路邊的小巷,“我不許你這樣說子霖。”
倩玲冷笑:“子霖?沒有錢你會娶她?你只不過是易千樊的一條狗而已!今天你這麼說,我更加看不起你!所以易安安會選擇岑喬生,你連他的千分之一都不及。你這個懦夫!懦夫!”倩玲彷彿找到發泄的對象,歇斯底里的伸手向羅振鋒臉上身上打去。
“你是不是瘋了。”羅振鋒臉上一痛,已經被她抓出一道血痕,他反手抓住她的手,“你到底想幹什麼?”
“你以爲易千樊很器重你?都是假的!你是個懦夫!無能、膽怯、逃避、你就是一隻縮頭烏龜。喜歡幹嘛不去搶!”倩玲尖利的喊叫,突然低頭朝羅振鋒的手上咬去。
羅振鋒吃痛放開她退到牆邊,面如死灰:“我不會去搶。我已經對不起岑喬生了,不會再做第二次。而且,你以爲搶有用嗎?安安是多麼倔強的一個人。你根本不會知道。”
“你對不起岑喬生?”
羅振鋒倒在牆邊,臉色忽紅忽白,眼神迷離:“我派人開車撞死了朱歆裴!”
世界一下子靜止了,羅振鋒臉上驚愕不已,他瞪視着倩玲,酒也醒了一半。他飛奔過去抓住倩玲的手:“我醉了,我胡言亂語!”
шшш▲тTk ān▲C ○ “哈哈,原來是你。那不是意外!那是謀殺……原來是你……哈哈。岑喬生會殺了你!”倩玲臉色變得通紅,張牙舞爪的想要掙扎開羅振鋒的掌握。
“不,不是我。是易千樊讓我這麼做的!”羅振鋒慌忙間開始語無倫次,他知道,他所說的話已經將一干人都帶入了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