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素素也很是着惱,但是她到底是郎中,是醫生,她不能把 病人往外面趕,就道:“你別急。咱們防範得早,沒有大礙的。再說你以前得過這種病,我也跟着照顧過你,咱們兩人應該沒事,不會再染上的。現在我擔心的,是蕭泰及家別的人……”
杜恆霜慢慢冷靜下來,深吸一口氣,道:“他們住在我們蕭家以前的大宅裡。”
“那是要走一遭了。”諸素素站起來道,出去吩咐人準備藥箱和車馬。
杜恆霜跟她一起去。
知數和醫館裡面別的人都被諸素素安排住到隔離的屋子裡,觀察他們有沒有也被傳染上。
好在諸素素有過治療這種疫病的經驗,只要防治及時,應該沒有大礙。
但是如果蕭泰及他們不知道好歹,將這病傳開了,可就捅大簍子了。
憂心忡忡地來到蕭家大宅門口,杜恆霜親自去敲門。
那門子打開門,看見是杜恆霜,忙驚喜地道:“夫人您來了?”
杜恆霜點點頭,問道:“你們縣主在嗎?就說我來了,要見她。”
那門子忙開門請杜恆霜進去,又道:“小的這就去傳話。”
杜恆霜卻不想現在進去,對他道:“你去把你們縣主叫出來說話。我就那邊的車上等着。”
那門子愕然半晌,摸了摸腦袋,還是按照杜恆霜的吩咐去做了。
他先跑到二門上,對二門上的婆子道:“秦國夫人來了,要見縣主,你趕快去通傳。”
那婆子是齊月仙帶來的下人,聞言撅着嘴道:“什麼秦國夫人?我們縣主是她想見就能見的嗎?”
門子生氣惱道:“她是縣主的大嫂,你說她可不可以讓縣主去見她!”
那婆子眨了眨眼,馬上反應過來,原來是那個兇巴巴地秦國夫人杜恆霜啊!忙道:“你不請她進來?”
“秦國夫人說在外面候着,你還是趕緊去叫縣主出來吧。”門子慌慌張張說了兩句,就趕緊跑回門房候着。
這婆子便去齊月仙那裡回報。
“秦國夫人?——哦是我家大嫂來了。”齊月仙扶着肚子站了起來,笑得很是得意,“大嫂來了,我這做弟妹的,當然要出去看看她。”
她屋裡還坐着一個男人,三十多歲年紀,看着倒是身材高大,但是有些害怕齊月仙的樣子。
那婆子知道,這就是他們家二爺前頭妻子關氏的親大哥……
齊月仙對着鏡子整了整妝,手裡拿着帕子披上薄氅,扶着一個婆子的手,慢悠悠都走了出去。從二門上坐轎子,來到大門前面。
杜恆霜從車上下來,看見齊月仙從大門裡出來。
身後跟着一羣丫鬟婆子。
諸素素也跟着下來,留神打量齊月仙,還有她身邊那些人的臉色神情。
從她醫者的角度來看,這些人面目紅潤,氣息正常,都很健康沒有龍淑芝和順哥兒臉上那股蠟黃的污糟氣。
特別是齊月仙,挺着快十個月的大肚子,養得白白胖胖很快就要生了。
諸素素點點頭,搶先一步問道:“綏元縣主,聽說你們家二爺病了,我們來看看他。”
齊月仙慢條斯理地對杜恆霜道:“多謝大嫂掛心。不過二爺病重,您還是先回去吧。等他好了,再讓他去您府上道惱。”
杜恆霜只好看了諸素素一眼。
諸素素又道:“我是郎中,能不能讓我去看看蕭二爺的病?”
杜恆霜忙道:“正是素素是杏林國手,對很多病都很拿手的。”
齊月似笑非笑地看了諸素素一眼,暗道就是因爲你是杏林國手纔不讓你去瞧那個人……
“還是不了。我們二爺在旁邊的小院子住着養靜,已經好很多了。真不勞煩您了。”齊月仙彬彬有禮地道又問杜恆霜:“我們家二夫人和大少爺,都在您府上嗎?”
杜恆霜搖搖頭,“他們也病了,在素素的醫館治病呢。”
“唉,真是的。我們二爺快好了,偏他們母子倆又病了。您也看見了,我的月份快足了,馬上就要生了,也照顧不到這麼多人。大嫂您就幫幫我,照顧他們母子倆。二爺這邊有我,我請了太醫院的御醫給他診治,方子都是每三天換一次,您儘管放心。”齊月仙說得頭頭是道,就是不讓杜恆霜和諸素素進去。
諸素素想了想,還是不放心,繼續磨道:“這樣吧,我就在院子外頭看一眼。我不曉得你知不知道,他這病,可能會過人的。我擔心……”
齊月仙心裡一動,忙道:“這我們都知道,所以把他移到以前西邊的院子去了。二爺以前就住在那裡的,現在也熟悉。御醫吩咐的,那個院子封起來,不與外面有接觸。本來二夫人龍氏是不該出去的,可是她瞅了我不在家的空兒,帶着大少爺偷跑出去,我本想將她接回來,一起送到西小院養病的。但是大嫂說他們如今在醫館裡面,我就不操心了。有大嫂在,自然事事妥當。”
杜恆霜跟諸素素對視一眼,也退一步,道:“那好吧,就讓我們去西小院門口瞧一瞧就走。”
齊月仙見這兩人執意支持,突然想起來杜恆霜當初好像也被關芸蓮所累,得了那病,在城外的莊子上養病,才被那陳月嬌鑽了空子,頓時明白過來。——這兩人一定從龍淑芝身上,察覺到蕭泰及病得蹊蹺了。
爲了接近蕭士及,齊月仙一直在打聽蕭家的事情。
杜恆霜和陳月嬌之間的恩怨,也不算是秘聞,當時在長安城傳得沸沸揚揚,大家都曉得的。
齊月仙垂下長睫,像是沉吟半晌,才道:“也好既然大嫂這樣關心我們二爺,也是我們二爺的福氣。——這邊請。”說着,讓開一步,讓杜恆霜和諸素素進去。
“我就不陪兩位了。身上乏,要回去歪着了。”齊月仙微微頷首,帶着自己的丫鬟婆子先回自己院子去了。
杜恆霜和諸素素就在一個婆子帶領下來到蕭泰及養病的西小院。
這就是當初蕭泰及和關芸蓮成親後住的院子。
關芸蓮也是死在這裡。
杜恆霜沒有想到,蕭泰及如今又回到這個小院,也躺在了當初關芸蓮躺的那個地方。
諸素素只留意查看這小院周圍的防範。
仔仔細細看了一遍,諸素素頷首道:“還行,確實很注意。只是不知道蕭二爺的病情怎樣了?”
那婆子笑眯眯地道:“好多了,能吃能睡能罵人,好着呢!”
諸素素看了杜恆霜一眼,想問她有何打算。
杜恆霜只好道:“既然這樣,你們好好照顧你們二爺。等他好了,自然賞你們。你們二夫人和大少爺,就在醫館裡養病,等病好了,就回來了。”
那婆子笑嘻嘻應了,送了杜恆霜和諸素素回去。
既然是確實了這病確實是當初關芸蓮得的那種病,杜恆霜和諸素素就更加謹慎。
雖然知道杜恆霜已經得過一次,應該不會再得,諸素素也不敢大意。
回到醫館,諸素素把她上一次總結出來的經驗再次用出來,做各種藥丸和煎藥,給龍淑芝還有順哥兒服食。
醫館裡面別的人,包括學徒、郎中和杜恆霜帶來的下人,被隔離觀察了十幾天,終於證明都沒有事,才讓他們出來,各自行事。
這十幾天中,龍淑芝的病情卻一直惡化。
開始的時候,她只是低熱。
諸素素給她用了藥,本來好轉了。
可是那一天,一個婆子過來見龍淑芝,給她報信,說齊月仙生了兒子。那婆子走後,龍淑芝就氣得吐了血,很快又倒在牀上人事不省了。
諸素素見龍淑芝病情變化,覺得很是奇怪,便親自照料龍淑芝,可是從龍淑芝時而清醒,時而糊塗的自言自語當中,她漸漸聽出了一個可怕的真相,想一想就有不寒而慄之感。
“霜兒,我跟你說件事,你說可能不?”諸素素實在忍不住,這一天,還是把杜恆霜叫了來,對她說道:“你記不記得你二弟前頭的原配妻子關氏是怎麼死的?”
杜恆霜笑道:“怎麼可能忘了?——-她不是得了疫病去世的嗎?還把我給過上了,若不是你,我也活不下去了。”
諸素素嚴肅地道:“那你有沒有想過,關氏是怎麼得上這種病的?”
杜恆霜偏着頭使勁想了想,揣測道:“……好像是出去了一趟,回來就得了。”
“那就是了。我懷疑這件事,其實跟你二弟,還有這屋裡那位有直接關係。”諸素素朝龍淑芝住的屋子努了努嘴。
“你什麼意思?”杜恆霜瞪大眼睛,“你不是說,是……他們害死關氏的?”
“十有八九。”諸素素輕聲道,招手讓杜恆霜過來,“你家這個二弟妹,這幾天天天唸叨,說不是她出的主意,是陳月嬌。冤有頭債有主,讓關氏去陰曹地府找陳月嬌報仇,不要找她……”
杜恆霜聽了心裡一顫。她自然知道陳月嬌不是好東西,也知道“陳月嬌”死後,她又附在太子妃身上活了幾年,直到杜恆霜最後用軒轅箭將她射死,才徹底斷了她的生機。
沒想到,陳月嬌手裡還有關芸蓮一條命!
“……既然這麼說,那龍淑芝和蕭泰及也不是無辜的了。我說怎麼這麼巧,龍淑芝想嫁給蕭泰及,關芸蓮就得了怪病,給她讓路了。”杜恆霜冷笑道,擡頭看了看龍淑芝住的屋子,“真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她搶了關芸蓮的位置,也沒能長長久久坐下去。
現在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人,是齊月仙。”
就算龍淑芝和蕭泰及不是親自出手,也是幫兇。
“話是這麼說,可是爲何他們倆又染上這種病了呢?”杜恆霜深思道,“而且只有他們倆,再加上他們的孩子順哥兒。”
諸素素在院子裡走來走去,道:“這兩次的病,還是有差別的,並不是完全一樣。這一次,其實沒有關芸蓮那一次兇險。而且過人的機會也比上一次小多了。龍淑芝和順哥兒能染上,不像是被蕭泰及過的。另外,順哥兒還好些。小孩子的病情雖然看上去來勢洶洶,但是一劑藥下去,見效很快。龍淑芝就很難了。她自己好像是放棄了活下去的慾望,根本是天天在求死。”
“他們家應該還是發生了什麼我們不知道的事。”杜恆霜嘆息道,囑咐諸素素:“你盡心就可以了。這種事,她要自己不想活了,我們也沒法子。”
諸素素應了,送杜恆霜回去。
杜恆霜在這裡十多天都沒有事,應該就沒事了。
不過爲了慎重,杜恆霜還是在外院將身上的衣裳都換了,洗漱過後,纔回到內院看孩子們。
看見她回來了,幾個孩子十分歡喜,圍着她不斷嘰嘰喳喳說話。
杜恆霜含笑聽着,摸了摸孩子們的頭,道:“先回去洗手,等下跟娘一起吃飯。”然後去看自己的兩個小兒子。
他們過了十幾天沒有見到孃親,再見到杜恆霜的時候,都有些疑惑。
不過杜恆霜抱了他們一會兒,他們就回想起杜恆霜的味道,跟她很是親密了。
只可惜杜恆霜這十幾天已經喝了回奶湯,再不能餵奶了。
曾太夫人楊氏和小楊氏聽說杜恆霜回來了,也過來看她,問她病好些沒有。
杜恆霜忙道:“好多了,不然不敢回來。”又謝兩位長輩幫她打理家事。
曾太夫人楊氏和小楊氏見杜恆霜似乎確實很疲累的樣子,也沒有在這裡多留,跟她說了幾句話就走了,讓她好生休息。
杜恆霜把幾個孩子都打發上牀睡覺了,才拖着疲累的身子回到自己屋裡,泡了個熱水澡,剛想舒舒服服在家裡好好睡一覺,就聽見知數焦急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夫人,剛纔綏元縣主派人傳話,說二爺沒了。”
杜恆霜腦子一時有些轉不過來,“二爺沒了?沒什麼了?”
“就是蕭二爺去世了。”知數窒了窒,在外面又說了一句。
“什麼?!”杜恆霜從裡屋急匆匆走出來,“前些天不是說好多了嗎?怎麼突然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