疊樟摩空玉色寒,人隨飛鳥入雲端。蜿蜒地幹秦關遠,突兀天梯蜀道難。龍守南山冰萬古,馬來西極石千盤。艱辛銷盡輸鐵騎,東指神州一笑看。
農曆八月二十。天山之巔,雲霧繚繞,虛無縹緲,恍如仙境。中州各派齊聚天山,開始十年一次的論道大會,亦即是天山論道。
上天山的英雄好漢中除了天下五大派的弟子外,其餘衆人也均是天下修道名士,其中也不乏近年來混的風生水起的後起之秀,對於他們而言,對論道大會的期盼更爲迫切,是極想趁着這次機會揚名天下,財富名利自然隨之而來。天下英豪,熙熙攘攘,平日裡冷清的天山竟然人頭攢動,呈現出一番熱鬧非凡的景象。
天山派作爲此次盛會的東道主,自然也不敢有絲毫馬虎,僅是後勤打點的弟子都動用了數百人,雷聖司空稷更是親力張羅,他本就注重細節,要求嚴厲,絕不容半點紕漏。若論這五大門派,雖都是名門正派,表面上同氣連枝,但背地裡都在爭奪天下第一的名號,因此十年一次的論道大會雖然輪流在五派舉辦,但早已成爲中州江湖的盛會,是不少江湖新人夢寐以求的舞臺,若有幸奪得頭魁,那便可名揚中州,在武林中獲得一席之地,從此便可開門立戶,名利財富自然滾滾而來。十年前,正是梅花刀冷冰塵在崑崙論道中拔得頭籌,這才一舉成名,名揚天下。
論道大會開幕之日,江湖各派齊聚縹緲峰排雲殿。司空稷拱手施禮道,“各位掌門,大家能齊聚天山,爲的是切磋交流,促進修行,乃是中州的一大盛會。”
崑崙火聖譚玄感道:“司空掌門,老夫見你這次忙上忙下,四處張羅,真是辛苦了,不過這次我崑崙派是志在必得,只好委屈你瞎忙活了。”
司空稷與譚玄感素來不和,聽他這樣一說,當即把連臉一沉,冷笑道:“老火鬼,話不可這麼說,上次你的好徒孫冷冰塵雖得了第一,但卻淪入魔道,在崑崙臥底了那麼多年,你這當師公的,難道就沒有失教之過?”
這時禪聖普陀祖師雙手合十道:“善哉善哉,兩位掌門何必苦苦相爭,論道旨在各派切磋交流,何必將勝負看得如此之重?”
劍聖徐子謙也相勸道:“普陀大師所言極是,大家千萬不要傷了和氣!”
神女門由於蘇碧月仙逝不久,暫由余婆婆暫代掌門一職。她雖已將功力傳與李少白,但畢竟經驗豐富,資歷最深,由她坐鎮,也算合理。她也勸道:“普陀祖師說的對,還請各位掌門人暫熄雷霆之怒。”
譚玄感這才罷休道:“既是如此,老夫也不和你一逞口舌之快,憑實力說話!”
論道比武大會上,五大派中只能派出一名代表,而其餘門派則可出兩人,一共推選出六十四人。爲了保證公平,還邀請了鐵面判官孔目作爲裁判。孔目一聲令下,衆人隨即抽籤,對陣爲一號對六十四號、二號對六十三號,並以此類推,選出三十二人。同理再選出十六人、八人、四人、二人,最終在推選出一人成爲魁首。但卻有一點,那便是五派之中的參賽者必須爲三代弟子,而其餘各派則並無受此限制,由此可見五大派在江湖中的地位。
第一日的比試,八處擂臺同時進行,每一處擂臺比試七場,最終篩選出了八名俊秀,這八人分別是來自蜀山派的清風、普陀山的皆空和尚、碧月宮的牡丹仙子、崑崙派的段西風、天山派的蕭雲仙、五嶽門的餘經明、會龍山莊的歸去來、六和拳的竇永生。脫穎而出的八人在擂臺上均表現不俗,多數人更是近幾年聲名鵲起的後起之秀。
淘汰之戰定於翌日。
第一場是蜀山清風對陣會龍山莊歸去來。清風被譽爲“快劍俠”,實力自不用說。那歸去來是“天下第一莊”——會龍山莊的少莊主,實力也不容小覷。鼓聲一響,清風當即御氣飛出快劍,那歸去來急忙從兜裡掏出一支鐵筆,用手一勾,一道金光與清風劍相擊,直濺得火花四射,劍氣亂飛。
“好!”衆人齊聲喝彩。
清風順勢使出自創的“快劍二十四式”,一陣劍光將整個擂臺籠罩,劍氣流走,不亞於流光飛逝。而歸去來也並不遜色半分,一隻判官筆戳戳點點,劃出金戈鐵筆,如舞龍鳳,雙方打得難分難解,只看得衆人眼花繚亂。
清風使出望月步賣了個破綻,歸去來果然中計,判官筆虛空一點,就要攻到清風腋下,清風雙指一點,清風劍化成一長繩,將歸去來雙手縛住。歸去來‘哎喲’叫了一聲,判官筆撂下,身子失去重心,險些摔倒在地。
“好!”蜀山其餘弟子滿堂喝彩,一陣叫好。
再觀其餘三場比賽,亦是精彩紛呈。崑崙派的段西風與碧月宮的牡丹仙子大戰了百餘合會,牡丹雖從小受到餘婆婆的指點,根基紮實,畢竟是女子,百招之後,漸漸體力不支,但段西風還算頗爲大度,處處留手,點到爲止,最後勝出。普陀山皆空和尚和五嶽門餘經明的比試更是在衆人的預料之中,普陀的禪功極爲厲害,兩人相鬥不過十個回合,餘經明便敗在了皆空和尚的降魔掌下。
只有蕭雲仙和竇永生比試最爲離奇,若論起天山派的蕭雲仙,乃是“冷月劍法”的傳人,十二歲投於天山門下,拜天山大弟子嶽文遠爲師,亦是爲天山嫡系大弟子,身兼天山劍法和冷月劍法,樣貌清秀,堪爲青年俊傑。而反觀六合拳,幾乎是中州江湖中名不見經傳的小門小派,那竇永生生得烏黑不說,而且身形佝僂,面目醜陋,手持一根燒火棍,看上一眼便覺噁心,旁人皆不忍直視。兩人往擂臺上一站,可謂天差地別,以致勝負已在衆人心中有了定斷。
蕭雲仙拔出冷月劍,那劍身竟冒着寒氣,一劍戳出,一道靈光飛將出來,正中竇永生前胸,當即將竇永生冰封住。
“好厲害!”擂臺之外的衆人驚歎不已。
豈料喝彩聲未止,那黑廝便破了冰封,只將那燒火棍往地上一戳,一團黑氣從身體冒出,並迅速擴散至整個擂臺,待到黑霧散去時,蕭雲仙已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竇永生擊敗天山三代大弟子蕭雲仙,當真是爆了極大的冷門。
天山掌門司空稷惱怒不已,火聖譚玄感譏笑道:“天山弟子果然有司空掌門的風範,不賴不賴,不過可惜了,這次天山派雖是東道主,但只有當看客的份咯!”
司空稷臉色鐵青,眼珠子死死地盯着竇永生。
半決賽抽籤,由清風對段西風,皆空和尚對竇永生。
刀劍之爭,自古便有,究竟是刀強還是劍強,衆說紛紜。如今能在論道大會上看到兩大高手以刀劍相比,而且還是以劍爲尊的蜀山和以刀爲祖的崑崙,羣雄自然是極爲關注。果不其然,清風使出自創的劍二十四,而段西風則以西風刀法對陣,兩人一交手便達到了白熱化。
不待衆人眨眼,清風將自己化作一道青光,如閃電般的刺了過去,而段西風也不敢大意,忙亮出絕活,冷月刀一舞,當即颳起一陣凌厲刀風。“倉琅琅”的一聲。一道光電火石劃過,段西風手中舞動的刀竟被削爲兩截。
鐵面判官孔目大喝一聲:“清風勝!”。
再說皆空和尚對竇永生,同樣以皆空和尚的落敗告終。這皆空雖然是個和尚,但修爲不凡。可這竇永生只是六和拳一個籍籍無名之輩,偏偏是一匹黑馬,招數也是與對陣蕭雲仙並無二樣,很是讓衆人驚訝。更可笑的是竇永生用的僅僅是一條上不了檯面的燒火棍,便傲視羣雄。要說論道奪魁,還從未落入五大派意外的人手中,莫非這次五大派真要被一個拿着燒火棍的小子打臉?
決戰前夜,蜀山玉機子來到清風塌下,鼓勵其奪取第一,爲蜀山揚眉吐氣。六和拳這幫人照樣是划拳吃酒,反而對竇永生勝出恍如已經早已料到,竟然一點也不驚訝。作爲東道主的雷聖司空稷當然也不傻,尤其是從這幾場比試的情況來看,認定這竇永生絕非凡夫俗子,而這六合拳人也大有問題,當即差人連夜下山打探情況。
天山論道的第三日,天氣奇好,清早便是陽光明媚,天山海拔較高,這雲彩更是絢麗無比,發出七彩光芒,兀石嶙峋,整個天山恍如仙境。
縹緲峰排雲殿中間,站立着兩人。
清風身負寶劍,英姿偉岸,意氣風發。竇永生手持燒火棍,目光呆滯,形容猥瑣。兩人往臺上一站,無論是從外在形象還是內在氣質,皆成鮮明對比。臺下的觀者都十分緊張,因爲不少人下了賭莊,押了不少銀子,自然是對結果極爲關注。對於清風而言,平生尊崇之人唯有蜀山劍神,從小以他爲目標,發誓這輩子定要超越此人,因此養成了心高氣傲的脾氣,視羣雄爲草芥,在他看來,自己當今之世只有天下第一快劍沈良纔是自己的對手,而眼前這個名不見經傳的黑臉莽漢,根本不配!
竇永生看着清風一言不發,整張臉黑得只看得見一雙眼睛。其餘四掌門臉上均不好看,畢竟都是名震天下的四大門派,竟然會爲六和拳的弟子所敗,敗就敗了,可關鍵是敗給了一個手持燒火棍的黑碳頭,本來上來觀禮的英雄豪傑就多,要是在七嘴八舌的一說,這五大派的臉該往哪裡擱?最氣人的還是司空稷,他的得意人選蕭雲仙竟然會在決賽之前就意外淘汰,確實有些匪夷所思。反倒是蜀山徐子謙看出了一些門道,特別是在皆空和尚與竇永生對抗的時刻,皆空和尚的降魔掌能鎮住一切邪功,然而卻敵不過那燒火棍的一團黑氣,真是是太過蹊蹺。
清風拔出劍,劍身上的宗氣流走。面對如此強大的宗氣,竇永生依舊是面無表情,冷漠得令人驚訝。突然,他揮動手中的燒火棍,一股黑密濃煙冒出,將整個廣場罩住,就像天空被烏雲籠罩,天色也變得昏暗,衆人看不清裡面的情況。衆人焦急地等了一炷香時間,突聽轟的一聲巨響,清風重重地摔了出來。
此刻蜀山弟子早已飛奔而去,連忙將其扶起,清風狂吐一口鮮血,玉機子將宗氣注入其體內,助其運功療傷。
清風號稱快劍俠,自創“快劍二十四式”,素以“快、狠、準”著稱,竟然被這個邋遢不堪的竇永生在瞬間被擊敗,更爲關鍵的是,滿座英豪竟然都不知道他是如何取勝。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竇永生能勝出清風,就算使用了陰損招數,但也足以證明了其實力不容小覷。竇永生的燒火棍一揮,那黑煙又被收回,一切恢復如初,讓人匪夷所思。
鐵面判官孔目宣道:“竇永生勝!”
然而,奪取了最後的勝利,竇永生並未因此而面露喜色,臉上仍是冷若冰霜。
正在此時,卻聽見大殿之上傳出奇怪的笑聲。衆人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發現笑的人竟然是雷聖司空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