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幼颺很鄭重的問。
“有沒有實際一點的?”
辛兒歪頭。
“看不起賣藝走江湖的?”
“非也!我是覺得賣藝真的有用的話,那些走江湖賣藝的早就腰纏萬貫了,何必風餐露宿居無定所,繼續漂泊下去?”
“積少成多聚集成海,沒聽說過嗎?再說,賣藝也只是走江湖有個吃飯的營生,你當真以爲沒有賣藝起家,腰纏萬貫的?”
“我覺得我們不應該在這裡討論究竟哪個行業更賺錢,而是要儘快決定哪個方案最可行。”
看着越來越多的人進入集市,同樣也有更多的人,將異樣的目光投在他們身上,李英怕怕的建議着。
三人也注意到過久停留的他們,似乎真的太過引人注目了,安西笑着應合。
“是呀!再不然,我們找個地方再好好商量,究竟有什麼辦法儘快籌錢?”
辛兒直接拽着李英就走。
“不用了,本來就說好各自行動的,既然你們不願賣藝營生,我們去賣好了。”
易幼颺嗤笑。
“嗛!你除了那身醫術和那張臉蛋,還有什麼可以賣的?不要又像在百花樓,投機不成,反被人家拉去賣笑,還是跟着我們安全點吧!”
說着伸手欲要將人拉回來,辛兒不服氣的轉而甩開。
“我今天就讓你見識見識,我除了這兩樣,究竟還有沒有別的本事。”
“辛兒!”
最不願見他們如此爭執的,摸過與李英了,可是她對這種狀況卻着實沒有力量避免,本來以爲好好的,好好的好好的又起了爭執,真拿這對歡喜鴛鴦沒辦法呀!
兩人離開,後面傳來易幼颺不明所以的喊聲。
“哎!你又生什麼氣呀?我又沒別的意思。”
“二弟似乎對辛兒十分上心,卻又不知該如何投其所好,讓兩人關係更好一點?”
身邊安西不顯山不露水,易幼颺皺眉回頭。
“還不是她最初就對我的態度很古怪引起的?那孩子明明對英兒很好,很照顧人感受的體貼,即便對那些乞丐排斥還是幫助了他們,足以證明她是一個嘴硬心軟,心腸好的孩子,可是我就是感覺,她對我的排斥,是從心理上產生的,縱然危機關頭她會不顧一切救我如同別人,但那種不屑,鄙視,甚至討厭,我能清清楚楚的感覺到;大哥,那不同對你的提防,是好像,正因爲她完完全全知道我這個人,瞭解我這個人才產生的這些排斥現象,可我確定在百花樓之前真的沒見過他這麼個人,更別說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了。”
安西久久看着他,最後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給他一個不確定的答案。
“或許你對‘第一才女’的所作所爲,確實惹到人家了,或許他和第一才女當真交情匪淺,你卻毫無自知,在人家面前道了第一才女不好的話。”
易幼颺仰天,摸着下巴,猜想。
“會是這樣嗎?如果是這樣那他卻真有理由這樣記恨我了,這樣的話就簡單了,嗯!應該很快就能讓她不討厭我了。”
他轉身就朝人多的方向去,安西隨即抓住他肩,納悶問。
“你去哪兒?英兒辛兒在那邊,你放心讓她們單獨行動?”
易幼颺笑。
“一會兒工夫沒事的,再說那這條街也不大,有點動靜來得急,再說,若真弄不來錢,幾天之後還要考辛兒去給人家治病養活我們,他明明是我們之中最小的,我雖沒幹過苦力活,也沒行走過江湖,讓一個小孩子養我們幾個成年男子,着實不太像話了,我去邊上賣藝試試看,能得來錢的話不管多少,好過讓他一個孩子嘲笑我,是個連敢試都沒勇氣的慫蛋吧?”
安西這回真震驚了,手上拉他的力度又加大了幾分。
“你堂堂第一才子,天下鉅富的唯一繼承人,真要去街邊賣藝乞討爲生?”
易幼颺臉上跳上兩朵紅雲,當真羞澀起來。
“不滿大哥說,易家的產業遍佈大唐各地,莫說這離長安不遠的銅川,就是關外我若要提錢也是有商號供應的,只是……自那日我從家中出走起,便打
定事情沒解決前,決不能讓家人知道我的消息,更別說再伸進他們口袋拿錢了;賣藝不難,出了家門,沒有那些身份頭銜,我們都只是一個人,分不了什麼貴賤高低;辛兒滿腹才學,見識淵博不亞你我,可見出身定不如他所說是一屆貧兒,小小年紀尚且能在識透人心之下,不介意乞丐盜她護身錢財滿身惡臭,爲其治病,我若自持身份,又繼續那份桀驁不馴讓他吃苦,不是反不配當他二哥了嗎?即是我當初強行讓他結拜爲我們小弟,自沒有反不如幼弟的道理。”
移掉他抓在他肩上的手,抽出隨身裝在腰側長條型錦繡玉帶裡的笛子,又說。
“大哥放心,大哥器宇不凡,定有難言之隱隱瞞着身份,自不能讓大哥跟隨誤了大哥的事,小弟音律雖然只是閒來之趣,畢竟還是經過名師指點的,在這市集中應值個一兩二兩小錢;待集罷之後,不管多少,總算有個備不時之需的錢財了,不會用很多時間,大哥若無事還是跟着辛兒他們去吧!辛兒雖機靈古怪,畢竟年紀都不打,又長的極像容易拐騙的孩子,着實不讓人放心;我們離長安不遠,還是少惹是非微妙,小弟去去就來,先行失陪!”
他的身影掩埋在來來往往的人羣中,安西卻在原地久久沒有動彈,良久,盯着他在人羣中竄動的頭頂,喃喃自語。
“這被天下人稱爲紈絝才子的‘第一才子’,或許真不如世人眼中那般膚淺紈絝,粗中有細大智似愚,也能放得下身份擔得起責任,若入軍中,或許真能立下不世功勳。”
他的聲音淡淡,語色輕輕,吵嚷的市集中恐怕也只有他一個能聽得到,而在人羣漸多的市集上,四人在人羣中流動,彼此看不見彼此的身影。
四人三處雖誰也看不見另一處的熟人,可三人在一條街上的距離,着實是不遠的。
安西也沒有聽易幼颺的去尋欣兒李英,反倒無聲的跟在他身後,之間易幼颺倒也自在,絲毫不受這等市野草民之所的限制,尋了處空地,靠邊站,不至於影響到交通的樣子,也不吆喝,指間玉笛飛轉,放於脣伴輕輕吹起。
歡快活躍的音律很快從集市的一角飛起,漸漸將繁華喧鬧的街市雜音都覆蓋住,引來路過的人駐足圍觀,一個兩個,十個二十個,逐漸他所在的空間漸漸被人圍滿,一層兩層,直到他覺得這些人應該夠多時,他纔在一段的時間停下來,抱拳拱手道。
“各位銅川的鄉親父老,在下外鄉人士,初入江湖盤纏散盡,今日借貴寶地街頭賣藝湊些盤纏,浮世之音,還請各位有錢捧個錢場沒錢捧個人場,多謝了!”
圍觀的多數爲質樸的鄉野之民,因賣藝的是年輕俊美,而且身上衣服料子還不是一般人家的用料,其中佔多數又是年輕女子,買花的小妹,行走江湖的女俠,有的還有上街遊玩的富家小姐,而且,還有越聚越多的趨勢。
他此言一出,現場幾乎炸開了花,好多女子直接朝他扔,或是花兒或是手絹的隨身飾物,女俠更是將自己的劍扔給了他,紛紛表白。
“公子,你別賣藝湊盤纏居無定所了,跟我回家種花賣花吧!小屋兩間,夠你遮風避雨的。”
“跟我回家做上門女婿,我爹有的是錢,絕對讓你平步青雲一躍龍門……”
“膚淺!男兒大丈夫,自然江湖遊歷纔是真諦,做我的相公,保準你走到哪裡都受江湖人士的尊敬,凍不着餓不着……”
這着實出乎易幼颺所料,躲開那些示愛的花呀手絹呀!更險些被砸上來的那把劍砸中頭,怕怕的躲到身後不遠的石獅子後邊,急忙聲辯。
“只賣藝不賣身,投上來的除了銀子外其他拒收!”
“吖啊啊……不要不要,就要你……”
現場更瘋狂了,現場的男人給嚇住了,縮在一起議論紛紛。
“天吶!這些女人太可怕了!”
“可不是!都說嫦娥愛少年,這公子明顯是落了迫才無奈賣藝的,這些鄉野之女還真順着杆子往上爬了,也不看看,加在一起有沒有那公子手裡的一支笛子值錢,更別提那公子相貌人品。”
“美色迷人眼呀!不過話說回來,這小公子去‘扶風苑’坐檯一晚,說不定你
老兄也會忍不住去湊湊熱鬧,搞不好,也弄個一擲千金呢!”
“嘿嘿嘿!那也說不定……”
議論之中,誰也沒注意旁邊安靜的墨衣男子,頻頻鎖眉,帶着無奈,也帶着溫怒。
現在可好,賣藝不成,堂堂第一首富之子,大街之上被鄉野村婦圍擊戲弄,還被這些鄉野粗人意淫,若真讓世人知曉,他易幼颺不止丟儘自己的面子聲譽盡毀,恐怕連他高堂老父都難逃殃及吧?
幸好,幸好,這裡還沒有人認識他。
人羣中,辛兒李英也在其中,集市本不大,有個風吹草動就是整條街的風聲,何況易幼颺引起的這波風聲還不小,兩人很快也被引來了,本來見他當真賣藝,李英還聽高興,搖晃着辛兒手臂歡道。
“辛兒你看!二哥真的聽你的耶,別說,真像那麼回事。”
辛兒譏笑。
“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呀?長安城內街頭賣藝的可不少。”
她正覺得這人還有點可取虛心求教的樣子,事就出來了,那些女子的瘋狂行爲,還有耳邊流言流語,當真也讓她見慣人性醜陋的醫生,給長了又一層見識,李英更是面部僵硬了。
“只是,這銅川的民風,未免太開放了點,萬一二哥給這些女子綁回去拜堂,你說你怎麼辦呀?”
李英的音給消失在辛兒的蹙眉厲目中,厲目自然不是對她,似乎也不是對爲難中的易幼颺,具體是不是那些敢稍想她名正言順夫君的女子,李英不敢確定,反正刺客的欣兒很可怕。
“成事不足。”
“哎欣兒!你去哪兒!”
李英拽住轉身就走的小人兒,急問;“你真不管二哥啦?”
辛兒嘆息,自從身邊跟了這麼個小千金姐姐後,她做什麼事之前,還真得養成交代清楚的習慣才行。
“招蜂引蝶,難道只有他一個會嗎?”
“啊?什麼意思?”
李英懵懂間跟上她,就見英兒出了人羣,四下張望,望見旁邊不遠處的琴行,蕭禾的琴行。
“嗨蕭禾!我們回來了。”
“哎……辛兒!幼颺兄發生了何事?”
辛兒進入蕭禾的琴行,將也在門口張望的蕭禾注意力引了回來,辛兒在他店面不是太大的琴行內,徑自挑選着琴,試試這個音,敲敲那個琴身,回答他。
“沒事!賣藝不成讓人家看中了美色,想將他拖回去招做上門女婿。”
“啊?”
她已經忙起來,抱着兩張琴往外走。
“蕭禾,我幫你賣琴,你借我琴一用,保證讓你今天早早回家陪雲姨。”
“哎?辛兒!”
辛兒從他的琴行裡面抱出兩把琴,又從裡面又抱出一把長琴和一把古箏,將最大最笨重的長琴恆放於門口石凳上,席地而坐與琴後素指輕扶,嫋音乍起,一時間不遠處那些哄亂的人羣噪亂都給撫平了。
蕭禾同李英怔怔的在她身邊,看着她隨遇而安,撫琴演奏。
琴音錚錚,絲絲如沁人心脾,讓那些浮躁,不安,貪婪,慾念,一一撫平,她似乎是天生的琴師,那指是琴絃上的舞者,輕輕撩動,是邈邈天音,按壓琴絃,如深谷沉吟,合在她的十指間是一曲深沉絕響,鳴響天空。
圍着易幼颺的那些人腳步如懾了魂的,移動過來。
跳上石獅子躲避桃花運的易幼颺,呆呆的,愣愣的,居高臨下,看着那不遠處,席地而坐,鳴響了銅川之空的人兒。
她靜如浮海之蓮,徑自在自己演繹的音符時空裡沉浸,卻不知,自己這曲撫平噪亂,也落入居高臨下,正愁找不着她的人眼中。
幻海沉浮一萬眼,只願在最不可能的萬萬人海中,能夠尋到你身影。
她在易幼颺眼中是清晰的,在李英安西眼中是清晰的,哪怕是在蕭禾與衆聽衆眼中,都是清晰明亮的,可在他眼中……
是透徹的!
只有他一個人知道她,只有他一個人知道她那些小秘密……
起碼,現在只有他知道,他很開心,很……
得意!
^_^……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