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后的一聲令下,顧淮和宣王當場被拿下,德妃一開始還哀求痛苦,奈何太后心意已決,她的眼淚和嬌弱起不了任何作用。
所以,看着初戀情人和兒子被強按在地上那種無能爲力的感覺,絕望又無助,她便羞愧得拿起亓灝之前丟在地上的匕首,毫不猶豫的捅進了自己的心窩。
血流了一地,那匕首全部沒入了德妃的胸口,可見她是抱着必死之心的。
連多看一眼宣王都沒來得及,她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心愛的女人死在了自己的面前,顧淮又爆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吼聲。
那吼聲,招得太后更加惱怒,便立即派人包圍了相府。
除了顧淮之外,相府內的所有人,上到在別院裡陪着祈蝶的顧成恩,下到丫鬟、家僕,一共剛好一百口人,無一倖免。
當然,在宮中就職的顧二公子顧念時,也是顧家的一員,他也避免不了被斬首的命運。
當時,顧念時還在宮裡帶着人巡察,後來便突然被幾個禁衛軍給帶走了,一併與顧淮、宣王暫且押入了地牢中,等待午時三刻與其他人在菜市口斬首示衆。
待顧淮、宣王和顧念時被押下後,八皇子和亓灝也先後離開。
大概是因爲這件事情不是什麼喜大普奔的好事情,故而也不好開口,二人誰也沒有說話,出了院子後,點點頭,算做告別。
亓灝沒有直接出宮,而是先去了老皇帝的寢殿,將剛纔滴血驗親的結果以及太后的決策詳細的稟告給了老皇帝。
對於宣王是德妃和顧淮的兒子一事,老皇帝可能心裡早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並未再像一開始聽到這個消息時那般盛怒。
老皇帝的情緒還算穩定,只是咒罵了顧淮和德妃幾句。
玫妃自打上次小產被顧念時抱回了自己宮裡,老皇帝礙於她需要修養身體,便沒讓她來回折騰。
德妃在老皇帝的印象裡,一直都是安分守己,與世無爭的形象。
即便是過去了這麼多年,人老珠黃了,比不得玫妃的一根手指頭,可老皇帝心裡多少還是對她有點感情的。
畢竟,她也是陪伴在他身邊多年的女人。
是有些寡然無味,可比起皇后來,德妃行無差錯,安分守己。
然而,從不爭風吃醋,參與後宮勾心鬥角的德妃,竟犯了一個敢在入宮之前就珠胎暗結的大錯,真是死有餘辜!
太后還是太仁慈,竟只是將她丟去了亂葬崗。
如果換成了老皇帝,會派人將德妃的屍體剁碎了喂狗!
還有顧淮,老皇帝在兩年前得知他在鳳國被滅,瞞着自己救下了鳳瑟,並將鳳瑟藏匿在南山十幾年時就已經心懷不滿了。
後來,又是顧瑾琇與顧瑾璃身份互換之事。
再後來,顧淮與顧成恩的父子關係有假也鬧得滿城風雨。
一連串的事情,都加深了老皇帝對顧淮的芥蒂。
而現在,宣王又是顧淮的兒子,老皇帝要是可以,還真恨不得像那長着利齒的猛虎一樣,衝出籠子,將顧淮和宣王咬得稀巴爛!
顧家上下百口人,沒有株連九族已然是寬恕了,可老皇帝竟沒想到亓灝最後會爲顧念時求情。
“父皇,兒臣認爲,顧念時雖然是顧淮的兒子,但是他爲人正直,對您又是忠心耿耿,若是將他也給殺了,實在是有點可惜。”亓灝與顧念時並無深交,但是他知道,以前顧瑾璃還住在相府的時候,與顧念時感情極好,顧念時也很是照顧她。
如果顧念時死了,那麼顧瑾璃肯定會傷心的。
所以,亓灝纔會爲顧念時說好話。
老皇帝聽罷,冷哼道:“照你這麼說,那顧成恩不僅對朕忠心耿耿,還作爲刑部侍郎,多年來爲朕分憂解難,朕是不是也得放他一馬?”
“父皇,顧成恩和顧念時可不一樣。”亓灝微微一笑,不緊不慢道:“不用兒臣多說,父皇應該也記得,當年顧淮和顧成恩當着您的面滴血驗親過。”
“顧成恩究竟是顧大夫人和誰生的兒子,兒臣相信您心裡一定有數。”
“他既然當年處心積慮的證明了他是顧淮的嫡子,那顧家被滿門抄斬,他自然沒道理躲過去!”
“再說了,當初,顧淮欺上瞞下,李代桃僵,將顧瑾璃嫁給了兒臣,這已經是欺君之罪了。”
“後來他又膽敢與顧成恩弄虛作假,父皇,這樣的兩個人,死一千次一萬次都不足爲惜!”
“何況,顧成恩自打與顧淮分家後,便三番兩次的在背地裡拉攏朝臣,也想拉幫結派的獨佔枝頭,您覺得有了私心和野心的人,還會對您忠心到何種地步?”
老皇帝恨顧淮,恨得想將他全家都挫骨揚灰。
而且,依着他的性子,是不會斬草留根的。
“老四,不用你說,朕也不會留着顧成恩的,可是你顧念時也同樣是顧淮的兒子,朕要是殺了他全家,難道他不會對朕心懷怨恨??”老皇帝抿了抿脣,幽幽道:“若朕心軟,留下了他,無疑於養虎爲患,在自己的身邊埋下了一個雷。”
“父皇,此言差矣。”亓灝笑着搖頭,緩緩道:“據兒臣所瞭解,顧念時與顧淮和顧成恩爲性子不同之人,他在入宮當差之前,醉心於詩詞創作,乃是非分明,心懷坦蕩的謙謙君子。”
“若不是礙於家族的壓力,想必也不會進宮。”
“不過,他自打進宮之後,忠於職守,老實安分,與父兄甚少往來。”
“所以,兒臣覺得如果父皇能留他一命,不僅可以讓他對您心懷感激,還能彰顯父皇的仁德之心。”
“畢竟,滿門抄斬雖起了殺雞儆猴的作用,但到底百口人命,不是個小數目。”
“老四,你這是在責怪朕濫殺無辜了?”老皇帝從亓灝爲顧念時求情的話裡又聽到了其他意思,老眼定定的望着他:“朕可以放過顧念時,但是顧家的家僕,朕卻不能放。”
“顧淮屢次欺上罔下,撒謊成性,還把這綠帽子戴在了朕的頭上!”
“朕這次要是不好好的藉着顧淮下刀,那麼往後還有更多的人效仿他這種不忠不義之行!”
重重吐出一口濁氣,老皇帝悶聲道:“朕爲顧家留下了一脈,已經實屬仁至義盡了,你莫要再談其他了。”
其實,亓灝也不是一定要老皇帝鬆口放過顧家的其他人,他的主要目標是顧念時。
顧念時與顧瑾璃的關係親密,至於其他人他也就是隨口一問。
老皇帝能放就放,不放也無所謂。
那些人是無辜,但是歷朝歷代,滿門抄斬的門戶那麼多,要怪也只能怪命不好,選擇的主家不好。
亓灝不是聖人,他見慣了這樣的事情。
難得的善心一問,也只因爲顧瑾璃在顧家待了四年而已。
若是旁人,依着亓灝冷心冷面的性子,才懶得去多問一句。
亓灝點點頭,倒是沒再堅持,“父皇說的是,是兒臣考慮不周了。”
老皇帝現在心裡窩着一團火,亓灝要是像以前那樣跟他頂着幹,免不了又會氣得老皇帝急火攻心,所以偶爾的裝模作樣的妥協一次,也不丟面子。
見亓灝罕見的乖順,老皇帝的面色好看了許多,他往後靠在軟墊上,對賈公公吩咐道:“小賈,派人將顧念時提出來。”
“告訴他,此事罪在顧淮和德妃,與他無關。”
頓了頓,又補充道:“至於顧成恩,你對外宣告出去,他拉幫結派,籠絡朝臣爲罪一,他並非顧淮的嫡子卻與顧淮聯合欺君,爲罪二。”
“朕殺他,也是殺得理由正當!”
不得不說,老皇帝現在的腦子很是清醒,考慮的很是周全。
不管顧成恩想以什麼樣子的理由脫罪,他都是難逃一死。
而且,老皇帝也爲顧念時得到赦免而留了臺階,避免了他受到流言蜚語的攻擊。
比如說,如果顧成恩拿着他是顧大夫人與郭明義私生子的身份來說事,承認他不是顧家的人,那麼老皇帝便可以以欺君爲罪名來處置他。
如果說,有人質疑顧念時也因是顧淮的兒子該斬首卻保全了一命的話,那老皇帝便是以結黨營私的罪名來處置顧成恩的。
反正,顧念時被放的合情合理,老皇帝達成了目的,收買了人心,一舉兩得!
“是。”賈公公應了聲,剛想走,老皇帝又喚住了他:“等會。”
賈公公停下步子,看着老皇帝,等着他的後話。
老皇帝嘆了口氣,聲音低沉了幾分:“玫妃她今個狀態好些了沒有?”
賈公公道:“魏太醫說玫妃還得在牀上躺兩日,好生的養着。”
老皇帝“嗯”了聲,擺手道:“你告訴她,朕改日去看她,讓她放寬心養身子。”
賈公公點頭,退了出去。
亓灝瞧着老皇帝對玫妃似乎是動了真心,但隨即又立即打消了這個可笑的想法。
帝王的愛,哪裡有什麼長久的?
老皇帝從小就教育亓灝男人心中應該要有宏圖霸業,而不是將心思放在男女之情上。
女人是什麼?女人就是男人生活的調劑品,萬萬不能投入真心。
老皇帝這樣冷酷無情的人,當年都可以礙於方家任由皇后殘害了那麼多後宮嬪妃和皇嗣,怎可能還會對誰有什麼真心呢?
看着現在他對玫妃貼心體貼,在意看重的,興許也只是因爲牀第之事和玫妃爲他掉了一個孩子罷了。
心中冷笑一聲,亓灝站起身來,沉聲道:“父皇,若沒事的話,兒臣就先回去了。”
見老皇帝沒發話,他便出了寢殿。
午時三刻,顧家被滿門抄斬的消息傳遍了京城的每條大街小巷。
顧淮與德妃有私情,宣王不是皇嗣的事情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離着午時三刻還有一個時辰,可菜市口附近的一條街上就擠滿了人。
此時的芙蕖院裡,顧瑾璃靜坐在牀前,手裡拿着書,可她的視線卻飄忽不定,一看就在走神。
愛月對顧家雖然沒什麼感情,但是在聽說顧家要被滿門抄斬後,也不由得嚇了一跳。
她抱着小黑,來來回回的在屋子裡走來走去。
愛月想跟顧瑾璃說些什麼,可顧瑾璃現在在她的心裡仍舊是“失憶”狀態,再說顧瑾璃上次剛警告過自己和荷香,不要再提顧家,顧瑾璃現在是“林笙”,與顧家沒有丁點關係。
所以,愛月想起府中那幾個曾與她關係不錯的小丫鬟,曾對她和藹可親的老嬤嬤,心裡難受的不得了。
荷香知道愛月的心思,便低聲道:“你若心裡不痛快,就出去透透氣。”
“主子在看書,你來回晃悠的,打擾了主子。”
“荷香,我……”愛月看了一眼顧瑾璃,咬着脣垂頭喪氣的出了屋子。
顧瑾璃眸光微動,轉頭看向荷香,聲音輕飄飄的:“荷香,你也在爲顧家難過嗎?”
在她決定曝光宣王身份的那一刻,就料到了顧家會面臨這樣的一個結局。
若她的記憶沒恢復,心裡倒是不會有什麼波動。
可是,顧家到底是她待了四年的地方,她要說因爲她而死那麼多人命,一點感覺都沒有,這是不可能的。
顧淮不是她的父親,也是她喊了四年父親的男人,卻在他的親生女兒顧瑾琇遇到麻煩時將自己給推了出去。
顧成恩像兄長一樣護着她,卻對她產生畸形的愛戀。
欠他們的東西,她在當年早就還完了。
兩年後的她,是以一個新的身份回京的。
那麼,她與他們之間便只有權勢利益之爭,沒有絲毫情意可言。
至於顧念時,她早已經做好了讓陳澤軒或者八皇子去向老皇帝說情的準備,不會見死不救。
可惜,亓灝卻搶先了一步。
這個人情,她在心裡記住了。
而那些躲不掉的家僕們,顧瑾璃會派人料理他們的後事,給他們的家屬送去一筆豐厚的撫慰金。
人在這爭鬥的漩渦之中,要想保持雙手乾淨是一種不現實的奢望。
原先的她,可以是那濁世清蓮一樣純潔無暇。
可現在的她,在經歷了兩年仇恨的灌輸,地獄一般“萬窟樓”的訓練,陰謀算計後,手上也沾了不知道多少人的血。
直接的,間接的,活該的,無辜的。
死在她手裡的人,顧瑾璃也說不清楚到底是不是真的該死。
這個世界弱肉強食,往往就是強者主宰弱者的命運。
誰也都是一顆棋子,只不過是執棋的人各不相同而已。
顧瑾璃的眼神有些幽暗,讓荷香看不出情緒來。
她垂下眸子,小聲道:“荷香雖然會有點難過,但是相爺和大公子犯錯在先,是罪有應得。”
荷香嘴上這麼說的,心裡也是這麼想的。
對顧瑾璃,荷香向來是坦誠的。
不知道荷香這是實話還是安慰自己,顧瑾璃聽後,壓抑的心感覺到不少安慰。
她放下書,視線落在院子裡一臉糾結的愛月,緩緩道:“你與愛月若是在相府裡有放不下的人,可以去菜市口去見他們最後一面。”
“主子,那……您不去看一眼相爺和大公子嗎?”荷香心中一動,脫口而出問道。
“我……”顧瑾璃搖了搖頭,扯了扯脣角:“不去了。”
她去了,算什麼呢?徒增不安罷了。
“是。”荷香見顧瑾璃笑得勉強,輕手輕腳的退出了門外。
顧瑾璃看着荷香趴在愛月的耳朵上低語了一番,愛月的表情有些驚訝。
她很是意外的回頭看着顧瑾璃,然後猶豫了一會將小黑塞進正抱着衣服從後院回來的阿翹懷裡,隨即拉着荷香的手跑出了院子。
顧瑾璃見狀,輕輕的嘆了口氣。
人都是感情動物,所以有人性的人最脆弱。
如同那句“無欲則剛”,沒心沒肺才能不給旁人找到她弱點的機會。
人的一顆心,交給誰都不踏實,還是由自己保管比較好。
想起了那顧家僅存的獨苗顧念時,顧瑾璃的心軟了軟。
她沒想到,亓灝會去爲顧念時說好話,而且老皇帝竟還同意了,她說不出心裡什麼感覺。
有點感動,有點溫暖,還有些許的沉重。
總之,心情很是複雜。
她和他之間,從一開始到現在,還是那樣的糾纏不清……
忽然,腿有些癢,顧瑾璃低頭,只見小黑從阿翹的懷裡跳到了底下,用那毛絨絨的腦袋蹭着她的腿。
看着小黑,顧瑾璃努力的回想起當年那隻渾身如同火一樣的小紅狐,不自覺的彎起了脣角。
將小黑抱起,她一邊捋着小黑的皮毛,一邊暗自感慨,這一路上若說最能與自己感同身受的,那可能只有小黑了。
畢竟,小黑也沒了記憶,又被換了皮毛顏色放在狗狗堆裡養了一段時間,時間久了,連小黑自己都不知道它原先是一隻靈巧聰穎的稀有紅狐了。
如今的小黑,胖嘟嘟的又喜歡吐着舌頭,一點紅狐的影子都沒了,像極了它那改頭換面,變了身份和性格的主人……
抿緊了脣,顧瑾璃自言自語道:“也不知道,還能不能變回去了。”
“主子?”阿翹以爲顧瑾璃在與自己說話,有些不解的問道。
顧瑾璃搖頭,將小黑放下,重新拿起了書,摒棄了腦中的雜念,強迫自己靜下心來,不要去胡思亂想。
小黑剛纔被顧瑾璃揉捏的很是舒服,見那雙溫柔的手從它的毛髮裡抽了出來,自己冷不丁的又落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它不滿的咬着顧瑾璃的衣襬。
阿翹笑着將小黑抱走,到院子外面曬太陽去了。
將近午時三刻的時候,距離菜市口方圓五里的地方,完全是被人羣包圍得水泄不通。
擠在前面的人,興許還能看個光景,可後面的人連那臺子都看不到,卻依舊不死心的往前擠着。
似乎前方不是什麼在進行什麼砍頭,而是一件普天同慶的大喜事,讓大家都爭先恐後的要親眼目睹一下丞相一家的腦袋是怎樣掉下來的。
就算是看不見,他們也要沾沾這充滿殺戮和血腥的氣息方能滿足那顆幸災樂禍,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八卦心理。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之所以這麼多人會來圍觀,那是因爲顧淮的身份是丞相。
這開國以來,好像顧淮還是滿門抄斬的大臣中唯一一個二品官職以上的官員。
以往這些年裡,也有過滿門抄斬的人,可他們定多是個四品或者再往下更小一些的官。
像顧淮這種做到丞相位置上的人,可都是老人精了,必定能把皇帝的心思給摸得透徹,怎可能再去做拔老虎鬚的危險事情?
顧淮也沒傻到那種地步,奈何他犯的錯都是陳年舊事,要怪也怪不得旁人。
身上的官袍早就在被押入大牢後就被剝了去,一身囚衣,顧淮五花大綁的跪在臺子上,聽着周圍人的指指點點,他垂下頭,面無表情,只當聽不見。
他身邊的顧成恩同樣如此,凌亂的頭髮遮住了半張臉,身上還沾了不少的血。
之所以會受傷,那是因爲在禁衛軍衝去別院抓人的時候,顧成恩與禁衛軍動了手,進行了一番徒勞的反抗。
縱使顧成恩武功再高,也抵不過一羣禁衛軍的糾纏。
所以,他最後身上捱了不少的傷。
顧成恩的身側,是一個身形瘦弱的女子。
愛月和荷香不敢離得臺子太近,站得稍微遠了一些,看到祁蝶那張與顧瑾璃幾乎神似的臉,二人不由得都有些心酸起來。
她們與祁蝶沒有任何交集,會心酸也只是因爲她的容貌而已。
在那近百個身影裡,愛月也瞧不出來哪個是以前交好的小丫鬟和老嬤嬤,她緊緊的挨着荷香,害怕等會看到劊子手手起刀落的殘忍場面。
今日監斬的人是郭明順,他慢悠悠的揹着手踱步到顧淮面前,笑得陰陽怪氣:“嘖嘖,顧大人,本官真是沒想到呢,有生以來第一次監斬,竟是給顧大人你,榮幸至極!”
顧淮冷冷的望着小人得志的郭明順,無動於衷,依舊選擇了無視。
此刻,行刑在即,他的心情平靜的異常,與身後那些哭天搶地的哀嚎饒命的家僕們不同。
因爲,心愛的女人和兒子都死了,他又臭名昭著,就算老皇帝放他一馬,他自己也沒有臉面苟活於世。
連死都不怕,他又怎還在乎郭明順的冷嘲熱諷?
只是,郭明順接下來的一句話,還是讓顧淮的身子顫抖了一下:“不過,能對自己的親生兒子下手,本官對顧大人佩服得五體投地。”
顧淮想着在大牢的時候,宣王躺在草堆上,狼狽的張着大嘴,哀求自己給他個痛快的時候,滿眼痛苦。
宣王害怕砍頭,所以想讓顧淮用另一種比起來可以稍微輕鬆一點的死亡方式來結束他的性命。
大牢內有破碎的瓷碗片,有尖銳的石子,還有鎖在手上的長長的掙脫不開的鎖鏈。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東西可用了。
縱使他癱瘓在牀兩年,顧淮也從未放棄過他,對他的愛只增不減。
身爲宣王的父親,顧淮當然也不願意看到自己的兒子的頭顱被砍下來的那一幕。
故而,帶着強烈的不忍和無奈,他還是在內心進行了一番掙扎和煎熬後,用那鎖鏈用力勒死了宣王。
宣王本就體弱,沒一會就翻了白眼吐了舌頭,死了。
顧淮閉上老眼,眼角溢出一滴濁淚。
罷了,事已至此,他只求待會劊子手的刀能鋒利一些,好讓他少受點哭。
顧家百口人,都跟着他賠死,但老皇帝給他留下了顧念時,他也就沒什麼遺憾了。
郭明順又看了一眼如喪家犬的顧成恩,擠兌了幾句,奈何顧成恩竟也連句反駁的話都沒回應,不禁有些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樣。
冷哼一聲,郭明順擡頭看了一眼天色,然後甩着袖子走回到桌旁。
擡手將木筒裡寫着“斬”字的木牌丟在地上,他高聲道:“行刑!”
聲音一落,圍觀羣衆中膽子大的人眼睛都直勾勾的不敢眨,膽小的人如愛月和荷香,趕緊用手捂住了眼睛。
“咔嚓!”
“咕嚕,咕嚕。”
手起刀落,血濺當場,衆多人頭都滾到了地上。
耳邊是衆人的驚呼聲和唏噓聲,愛月從指縫間看到了滿眼的血紅。
兩腿一軟,她靠在了荷香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