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暗下來，洞穴裡亮起了火光，仙姬服了藥已經感受不到痛苦，此刻她枕在我的腿安靜的睡着了，火光映照下的睡顏美的有些恍惚，如同黎明前的冰雕，等太陽一出來就會化作煙氣消散殆盡了。
我小心的用衣袖擦淨她臉上的污血，有一滴露水從洞頂落下，正巧落在她眼角，順着側臉蜿蜒而下，像一滴淚。
這一點涼意讓仙姬轉醒了，她睜開眸子注視着我，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問凌墨軒怎麼樣了。
“你放心吧，風啓前輩的醫術獨步天下，他承諾過會醫好墨軒，他不會食言的。”我柔聲安慰她道。
仙姬的露出釋然的表情，她垂下眸子，輕輕的吐出一口氣。
“仙姬，”我開口喚她，帶着不確定，“你是不是……喜歡墨軒？”
仙姬垂下的睫毛顫了顫，搭在胸口的手無意識的抓緊了衣襟，她沉默着，用無聲代替了回答。
“我對宮主的感情，無法用喜歡來形容，”許久之後，仙姬慢慢的開口，“他對我來說是主子，是信仰，是親人，保護他，是我活着的意義……”
“……”
“從他救我的那一天起，我就認定了要跟着他，無論他是怎樣的人，做過什麼事，對我來說都不重要，”仙姬微微的眨了下眼睛，睫毛的緩慢動作在火光中投下一圈朦朧的陰影，“我相信他，依賴他，支持他，但沒想過有一日會愛上他……”
“當時的自己年輕氣盛，看到宮主對千歌很不一般，以爲宮主愛的人是千歌，因此總是與她作對，做過許多蠢事，”仙
姬的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回憶讓她的眼神也變得溫柔，“後來年歲漸長，才知道自己誤會了……”
一股黑血從她的嘴角溢出，未盡的話語不得不被劇烈的咳嗽打斷，我撫着她的背讓她休息一會兒，仙姬搖搖頭，冰涼的食指握住了我的手。
“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真的很討厭你……”仙姬的聲音柔和微弱。
“我知道，”我努力的微笑，想壓住心中的酸澀，“我第一次見你就莫名其妙給你一針，你會喜歡我纔怪呢！”
“那還是我第一次被人暗算，確實惱怒了，”仙姬微微牽起了嘴角，“後來因爲你和宮主的牽連，我一直仇視你，對你百般刁難。可是當我爲了任務才救你，你卻硬要搬過來照顧我，還說我們是朋友的時候，我再也做不到恨你了。朋友這個詞對我來說多陌生，殘月宮的人對我來說是主人，是同伴，是下屬，但從未有人說過要做我的朋友。也許從那時候開始，我就認定生命中出了宮主外，還有另一人需要我保護……”
“爲什麼總想着要保護別人？”我的聲音哽咽起來，“爲什麼不讓別人來保護你？你只是個女子……”
“誰來保護我？”仙姬反問道，“被公認爲是殘月宮最冷酷的殺手，誰會認爲我需要保護？也只有你了……”
我不知道該怎樣迴應，當一個堅強的你認爲不可能倒下的人在你的面前露出脆弱，她所承受的委屈比常人要多多少？
“我今日的話太多了……”仙姬自嘲的笑起來，“迴光返照了吧……”
“沒關係，我聽着呢！”我
握住她的手緊了些，“我們還是第一次說這麼多話，我喜歡聽你講話！”
“可是我講不動了，”仙姬努力的擡起眼簾看着我，聲音微弱顫抖，“風啓的藥雖然讓我感受不到痛，但還是可以清楚的感受到生命的流失……我已經看不清你的樣子了……”
“你再堅持一會兒！你還沒親眼看到墨軒平安，你怎麼能甘心？！”我慌忙的抱緊她，她的身體已經漸漸失去溫度，“求求你！”
“還是不要讓宮主看到了……”仙姬垂下了眼簾，動了動嘴脣呢喃道，“我不想讓他不忍心……也不想以這副模樣面對他..….”
“你知道他不忍心，難道你忍心讓他連你最後一面都見不到嗎？！”我搖晃着她，我知道她一閉眼就再也不會醒來了。
“小落，不要吵……”仙姬的聲音微不可聞，“讓我睡好嗎？我實在太累了……”
“你不要睡，我不能再失去你了……”我哽咽着，淚水不受控制的低落在她的臉上，頸上，“我求求你……”
“小落……我死之後，宮主只能交給你了……”仙姬閉上了眼睛，淚水從她的眼角滑落下來，“如果覺得你欠我……就代我照顧好宮主……求你……”
握在手心的手指再無法收緊，顫抖的睫羽迴歸了冰涼的平靜，只有懷裡漸漸消散的溫度還殘留着主人唯一的生命力，仙姬終究是走了……
洞外傳來鴉啼之聲，啼血的哀鳴帶着死亡的冰冷和殘忍，如同洞外血紅色的月，把僅存的溫暖和人情味都吸走了，只剩下了孤獨，一無所有的孤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