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時間極短，終是到了分離的這一天，我站在殿門口哭得像淚人一樣送他，他不停地安慰我，說又不是永久的分別。
我從懷裡取出兩個木雕的墜子，每個墜子都鏤着半顆心的形狀，我把兩塊墜子拼在一起，告訴他這是我喜歡的咒符，然後取出一個放在他手中，另一個掛在我脖子上，我說我等着你回來把這個咒符湊齊。
他笑了，收起墜子認真地點了點頭，然後取下衣帶上墜着的玉，放在我手裡。那是一塊通體潔白的上好羊脂玉，精緻的鏤刻着一條盤旋着的栩栩如生的龍，玉佩的背面刻着一個小小的“晗”字，是他一直戴在身上的那塊。
“這塊玉佩從出生起就一直佩戴在我身上，也是我身份的象徵，若是在宮內或宮外遇到了什麼麻煩，它可以幫你擋一擋。此玉也如我，你要好好保存。”
我含着淚不停地點頭，攥着的玉帶着絲絲涼意，沁入掌心。我戀戀不捨地終是將他送出視線，然後空空落落的，望着他消失的盡頭，不肯離開。
茗煙和冰燹站在一邊並未勸我，也許她們也覺得哭是最好的宣泄方式。
戊戌十年，秋。
子晗走了兩個月，太子殿也空落了兩個月。這兩個月來我無事可做，不是翻翻醫書，就是到藥草園裡去做做研究。這兩個月來，我的醫術有了一點提高，冰燹每日教我一點武功，日積月累的我也能夠徒手撂倒一個大內侍衛。
一日，我坐在後花園裡看書，聖旨到了，我連忙到殿前去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太子妃素氏因久無子嗣，即日起廢黜太子妃之名，貶爲庶民，欽此。”
如同一道雷擊在我腦中詐響，我腦海裡頓時一片空白，做不出任何反應。不知過了多久，我才被公公喚醒。
“太子妃，接旨呀！”
我顫抖的伸出手，接住了那道晃得讓人流淚的聖旨，低聲道：“臣妾接旨.”
我飛身躍起，在衆人一片驚呼中飛快地向未央宮衝去。歐陽天鷹你憑什麼廢我，你憑什麼拆散我跟子晗，你沒有資格，你沒有資格！
我衝到未央宮，不顧侍衛的阻擋衝上前去。
“皇上，你憑什麼廢我，你憑什麼揹着子晗把我廢掉？你有什麼資格，你憑什麼左右我們的婚姻？你憑什麼？皇上，你出來，你不能這麼做！”
“大膽刁婦，皇宮之內豈容你放肆！”侍衛伸手抓住我，我反手一扳，將他撂倒在地，更多的侍衛衝上來將我團團圍住。
“行了，放了她！”歐陽天鷹走出來，“只需轟她走即可”
“你憑什麼轟我走！”我憤怒地指着他大吼，“子晗不在，你憑什麼不經過他的允許就斷了我與他的關係？你有什麼資格？”
“憑什麼？”他冷冷地開口，“憑朕是國家的皇上！”
他仍過來一張紙，對我說：“這是太子走之前留下的休書，你認真看看吧！”
我顫抖地
撿起那張紙，看了一眼，反手丟給他：“這不是子晗的筆跡，你騙不了我。”
“筆跡不是他的，但這紙上的玉璽印總是他的吧，太子的玉璽只有他一人才有。”
“那能代表什麼，你讓他隨隨便便踏個印，在寫封休書就行了，我不會信的。”
“不管你信不信，今日起你就不再是太子妃，必須從皇宮搬出去。”
“我不！”我堅持着，“我一定要等到他回來！”
“等到他回來？”他冷笑，“你以爲他在這風頭尖上出去那麼久而不帶上你有什麼用意，他那麼聰明，難道會料想不到朕會廢掉你嗎？”
“你什麼意思？”我心下一涼不可置信地問他“什麼意思你該懂，識相的話就自己離開，別讓侍衛轟你出去，朕並不想那樣。”
我渾渾噩噩地走出未央宮，正面迎上來趕過來的皇后。自從子晗告訴我那些事後，我就不想再理她，但礙於禮數，我還是上前去行了禮。
“起來吧！”她走上前來，握住了我的手，用悲憫的目光看着我，“孩子，難爲你了！”
我有些厭惡她這樣的目光，不動聲色地將手抽了出來。
“其實你是個很不錯的女孩子，我也很喜歡你，但皇上不認可你……”她假心假意地安慰我她頓了頓又說：“不過對於你這樣的女孩子，這其實未免不是一件好事。你太單純，宮中的生活太複雜並不適合你，何況晗兒如果有一天成爲皇上，必會有三宮六院，我想以你的性格一定不能接受。你生性自由，又處在朝氣蓬勃的年齡，應該是與愛人執手揚鞭、瀟灑自在的。”
“可是若沒有心愛的人作陪，這一切又有什麼意義？”我苦笑着反問她嘆了口氣，變了一種口氣：“我知道這樣做對你很不公平，但是”她頓了頓，撕去了那副慈愛的僞裝，變得冷漠，“實話告訴你吧，晗兒是太子，也就是將來會成爲皇帝的人，他將來的皇后必將是地位與他相匹配的女孩。晗兒天資聰慧，政治才能極高，他將來必會創一番事業，成爲一代明君，可這一切你都幫不了他，不是嗎？”
“皇后娘娘直接說我配不上太子即可。”我苦笑。
“素落，你很聰明，明白我的意思，你若真的愛他就該明白怎樣做纔是爲他好。”她示意身後的宮女，那宮女迅速拿來一盤金燦燦的黃金錠子，她看着我說，“我知道你一個女孩子獨自在外闖蕩很不容易，這是三百兩黃金，就當是對你的補償吧。”
三百兩黃金就能買走我的愛情？我在心裡冷笑，回答：“多謝娘娘厚愛，民女清貧慣了，不需這些。”
“你還是收下吧。”她說，“就當你就晗兒的謝禮。”
她說完不再看我一眼徑直從我身邊走過，火紅的繡着飛鳳的宮服蹭過我的衣角，她說：“素落，你要體諒太子。”
我站在原地直到身體都被冷風吹得冰涼。爲什麼你們都說這是子晗的意思，爲什麼都說讓我體諒他，我不會相
信的，他臨走前還讓我等他，說等他回來我們就做真正的夫妻，他還說過讓我給他一個機會愛我，他還把象徵他身份的玉佩交給我保管，他還沒回來履行他的諾言，他還沒回來把這塊殘缺的心補全。他怎麼可能會拋棄我，他怎麼可能會背叛我，我不相信，我要去找他，我不會就這樣認輸的！
“那麼你們以後準備怎麼辦？”我一邊將房間裡所有值錢的東西打包一邊問茗煙、冰燹“我自是隨着你”茗煙微笑着回答。
“那……冰燹呢？”我扭頭去問冰燹。
“一樣。”
“可是你若出宮……”我看着她頓了頓，“玉階飛怎麼辦？”我知道冰燹與玉階飛的感情正處於萌芽階段。
她的雙眼失神了一秒，只一秒，但我注意到了。她說：“我與他之間，是沒有可能的。”
“怎麼沒有可能，他喜歡你，你也喜歡他，難道不是嗎？”
她擡起眼睛微微地掃過我一眼，極淡卻帶着震撼人心的力量。她開口，語氣平靜地說：“素落，你有的時候就是把事情看得太簡單。”
我愣住，卻不知如何辯駁，也許她沒說錯。我一直以來都大大咧咧的，習慣性地把事情往簡單想，認爲只要有愛就沒有什麼事可以阻礙得了，然而今日我終是敗在所謂的“地位懸殊”上了，是對我太過自信的嘲笑吧？
“可是感情的事不該簡簡單單嗎？”我仍然不服氣的說“可只有它不夠”她變了一種口氣回答，“我們之間的距離不是有愛就能填補，他是太傅，我是殺手，這兩個幾乎是極端的身份，註定我們走的是兩條永不會有交集的道路，本就不該有什麼牽連。”
“如果他真的愛你，我想他會爲了你放棄地位的。”
“可我憑什麼讓他爲我放棄地位？”冰燹打斷我的話，“他有自己的生活，並不需要去爲誰改變。”
“……”我無處辯駁，頓了一會兒，惆悵的問“若你出宮，自此一個在宮中，一個在宮外，可能再無相見之日，你不會後悔嗎？”
“可能會，但終會忘。”
“……”
次日出宮，宮中沒有任何人來送，我在宮中這幾個月就像一陣風吹來又吹走，沒有留下絲毫痕跡。
冰燹出宮時並沒有回頭望，但她手中握着的那支短笛告訴我她與玉階飛見過面。可能她更願意把這份最初的感情像這支短笛一樣作爲一種回憶珍藏起來。我希望他們能再相見，不管最終結果如何，只要愛過，就不會有遺憾。
而我與冰燹的性格差異決定我們的選擇不同。我是那種不撞南牆不回頭的人，即使事實擺在面前，我還是不願意相信。我只知道我若不爭取，就一定不會有機會，牢牢抓住我所珍惜的，至少我不會後悔。
我收下了皇后給的三百兩黃金，除此之外還把房間裡能搬的東西全部搬走，在遠離皇宮的一個小城全部當了，換成銀票。是你們先對我不仁，當然就別指責我不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