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昏暗的石室裡呆了兩天,這期間只有一個婢女來過。那婢女身姿窈窕,輕紗蒙面。雖看不清容貌,但料想也是絕美姿容。然而她極冷,只是負責把飯菜放在門口,期間未與我說過一句話。
送進來的飯菜我一粒不剩全數吃掉,我不會玩節食這種小把戲,我還要留着力氣逃出去。我知道我已經沒有資格再去找子晗,但我絕不能讓那個混蛋利用我做出對子晗不利的事。
四日後的正午,婢女仙姬打開石室的門時,發現少女正一動不動的趴在地上,臉色蒼白,嘴脣烏紫。她頓時一驚,連忙衝上去,握住少女的脈搏。不多時,一絲異樣忽然從仙姬臉上劃過,她睜大雙眼,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的少女,張開口還未呼出聲,便雙目一黑,仰面栽倒下去。
我睜開眼睛,奸笑着擦掉臉上的白粉和脣上的花醬,我是無意間發現石壁上竟然還有花。我伸手拔下那婢女右臂上的銀針,那銀針直中睡穴。若不出意外,等她醒來時,天都已經黑了。
我脫下她的衣服,與她換了裝束,摘下她的面紗時我發現,她果然有一副傾城媚世的容顏。肌膚如雪,容顏若瓣,如一朵姣花照水,蕩起無邊漣漪。
我用面紗遮住臉,摘下她的佩劍低着頭出了石室。外面看守的人不多,加上我與那婢女身形相似,又遮着臉看不清,竟然輕巧的就瞞過了他們的眼睛。我該慶幸那個惡魔今天不在這裡,否則我可能剛出石室就會被再次抓起來了。
繞過幾個拐角,最終到達一個巨大的石壁前。石壁有三米多高,五米之寬,整塊石壁平坦光滑,塊與塊之間看不出有接縫的痕跡,似乎根本就沒有出口。我舉起火把在石壁的每一寸上細細查看,不是用手指去感受石塊的凹凸,企圖發現什麼不一樣的地方。時間在一分一秒的過去,我的心越來越緊張,越來越不安。那個人隨時會回來,裡面的人也隨時可能發現我是假的,若不能快點打開這面石壁,我之前做的一切都會前功盡棄。
我沿着石壁上紋路的走向一遍一遍的摸索,目不轉睛的盯着石壁上每一個斑點。終於,在半盞茶時間後,我發現石壁的右下角有一個不太明顯的五星芒符號,五個頂點處突出來,似乎是機關的所在。我正欲伸手試一試,忽然發現這一切似乎簡單的有些蹊蹺。我站起身又仔仔細細的在石壁上摸索,不多時,果不其然發現兩旁的石壁上有許多圓形的小洞,洞很深,但又看不到透出的光線,很可能是一個隱秘的機關。若我不小心按下錯誤的按鈕,恐怕會被這裡射出的暗器射的千瘡百孔。
想到這裡,我心下一驚,再不敢輕舉妄動。我蹲下身,仔細看那五星芒,發現最上面的頂點寫着一個小小的“金”字,我想了一會,猜想這可能與五行之術有關。古代五行之術將朝代更替與五行相生相剋關聯: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那麼,以金字開頭,這五個凸點從左至右、從上至下依次爲:金、木、土、水、火,以此相連,構成一個完整的五星芒符號。
那麼,這裡出現的五星芒符號有什麼寓意呢?這與朝代更替有什麼關係呢?
我對朝國不是很熟悉,只知道在朝朝之前存在的朝代是後晉,似乎是通過禪讓傳位給朝國開朝皇帝皇甫仁,後改國號爲朝。後晉代號金,朝國代號水,那麼以此推斷,此機關的破口應該在——木。
我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按下右側“木”的按鈕,卻不料剛按下,兩側的石壁忽然發出“嗡嗡”的金屬摩擦聲,我一驚,迅速伏下身滾至一邊與此同時,兩壁成千上萬的小孔同時射出雨一般的箭矢,天羅地網般射向我原來所在的位置,我縮起身子拿起一旁的石板擋在身前,擋住飛射的箭矢。半柱香時間後,箭陣才漸漸恢復平靜,放眼望去,地上密密麻麻布滿短箭,若不是我
反應得快,早已被射成馬蜂窩了!
到底是哪裡不對呢?我明明是根據五行相生原理破解的,怎麼會行不通呢?現在該怎麼辦?還剩下四個,總不能一個一個去試吧?剛纔是我僥倖躲過去了,難道還能躲過下一次?退一萬步說,即使我真的那麼好命躲得過去,裡面的人也早被引來了吧?無論如何這一招都實行不通的。
我是按照朝國來破譯的,那會不會他們是玄國的人,應該依據玄國來破譯?那麼,按照玄國曆史,當今的玄清帝是玄國第一任國君,在玄朝之前是軒朝,軒朝最後一個皇帝軒轅帝是玄清帝的老爹。相傳軒轅帝臥榻之際突然更改密詔,要把皇位傳給遺落在民間多年的皇子,玄清帝的生母宣妃聽聞後大怒,立刻召回她手握重兵的哥哥回宮逼宮,朝野內支持玄清帝的大臣也趁機施加壓力,軒轅帝就這麼被他的老婆和兒子活活氣死了。軒轅帝駕崩後,玄清帝順勢登基,次年改國號爲玄,至此開始玄代江山。
照這樣來看,軒朝代號金,玄朝代號火,玄朝取代軒朝是陰謀篡位,那麼,以五行相剋原理,謎題的正解應是——水!
我顫顫巍巍的按下左下角的“水”,然後條件反射的迅速滾至角落,舉起石板擋在面前。我等了很久,也不見有箭矢射出來,相反的,我身後那面石壁緩緩打開,光線一瞬間照進來,長時間在暗處呆着雙目一時間適應不了,我忙眯起雙眼。
洞外是一片看不到頭的楓葉林,正值深秋,漫天紅楓爛漫的生長着,在風中搖曳着身姿。殷紅如血一般的顏色,大片大片的遮住了頭頂的天空。
我朝着太陽的方向一刻不停地向前走,紛紛而落的楓葉打在我的頭上、肩上,再落入地上如血般的楓葉鋪就的地毯上,悄無聲息。
我一直走了近半個時辰也沒能走出這片林子,大片的楓葉延綿着,一直延伸向我看不到的地方。
正在這時,遠處忽然傳來劍氣聲,凌厲的劍氣“簌簌”的在林中迴盪,有人在舞劍。我在原地糾結了半天,終於理智敵不過好奇心,我輕聲走了過去。
當那個玄色的身影映入眼簾時,我真想伸手給自己兩巴掌,然而卻呆立着怎麼也動不了。
他的身影在漫天紅楓中邪美若羅剎,紫色的雙眸玄冰一般冷冷淡淡,長劍在他手中蛇一般的舞動,敏捷迅速,招招致命,帶着不留餘地的殺氣。他的劍“簌簌”掃過風中的葉子,葉子驟然一分爲二,有風將一片葉子卷至我面前,我抓住一看,頓時瞪大雙眼,竟是從葉子的側面將葉子分成一模一樣的兩片!多麼凌厲的劍法!
帶我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在原地呆了這麼久竟然不知道逃走!我在心裡狠狠的抽了自己幾鞭子,小心的轉過身子,祈禱他太過專注而沒有注意到我的存在。然而我剛邁出一小步,頭頂上一枝樹枝呼嘯而過,深深地扎入我面前的樹幹上,震落了滿樹的楓葉!
我嚇出了一身冷汗,驚魂未定的僵着脖子扭過頭去。他收起劍,目若寒潭,不緊不慢的向我走來。
“你果然是很不乖啊!”他說,語氣冰冷的讓我直冒冷汗,“你說,我該怎麼懲罰你呢?”
他走到我身後,冰涼的手指抵在我的脊柱上,刺骨的寒意透過皮膚滲入骨髓,我雙腿一軟,差點站不住。我一動也不敢動,他只要稍稍一用力,我恐怕就得再穿一回。
“你到底想怎樣?我怎麼說也救了你吧,不報恩就算了,爲什麼還要這樣對我?”我瑟瑟的衝他吼。
“你很討厭我?”他忽然問道。
我感到莫名奇妙,微一愣,答道:“當然,不只是討厭,是恨!”我憤怒的看着他,“恨之入骨!”
他的瞳孔收縮了一下,然而卻挑起脣邪魅的笑了。
“那真是抱歉,”他說,“不過正好,我也不怎麼,喜歡你。”
“當然,”我冷眼看着他,“你怎麼會喜歡人?在這個世界上,你喜歡的人只有自己吧?你都不知道“喜歡”二字怎麼寫吧?”
“是啊,那又怎樣?”
“不怎樣,你又不喜歡我,爲什麼不放我走?之前的事已經發生我不想再提,我離開之後,我們各走各的路,再無干系!”我仰起頭看着他的臉,毫不懼怕的說。
他笑了笑,淡淡的說:“怎能放你離開?你的價值還沒能體現呢。”
我靜靜地看着他,須臾之後我說:“如果你想利用我做出任何傷害子晗的事,我就先去死!”
他複雜的看了我一眼,而後冷冷的笑:“隨你。”
我都快被氣死了,我知道這樣和他糾纏下去也不會有結果,便沒再看他一眼,徑直從他身邊走過去。
“去哪?”
“洗澡!”我怒氣衝衝的衝他吼,“關在那種鬼地方,我都四天沒洗澡了!怎麼?不行?!”
他先是愣了一下,隨後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轉過身走了。我想了想,還是自覺的跟了上去。
他帶我來到一條小河旁,河水澄澈,倒映着藍天、白雲、紅楓、繁花。河道兩岸都長滿了一種碧的通透的草,開着淡淡的白色小花。
他站在一旁一動不動,似乎並沒有迴避的意思。我等了又等,終於忍不住的開口:“那個誰?我要洗澡了,你不迴避一下嗎?”
“有必要嗎?”他淡淡的帶着戲挑開口,“你身上那一處我沒看過?”
我啞然,雙手揪住樹忍住內心洶涌而來的憤怒與羞恥。然後徑直走到小河旁,和衣跳了下去。秋水清涼,浸入皮膚感覺很舒爽,一瞬間滌淨了我心中所有的雜念。
“喂,那個誰?”我開口問,“你叫什麼名字?”
許久,沉默的,沒有人迴應,就在我認爲他不會說時,他淡淡的開口:“凌墨軒。”
“凌墨軒……”我口中不自覺的重複了一遍,“我叫素落,樸素的‘素’,落葉的‘落’。”“素素典雅,落落大方”,是子晗曾經半開玩笑的評價,如今卻再也不能觸及了……
“素?”他默唸了一遍,語氣驟冷。
“怎麼?這個姓氏很奇怪?”
“不是奇怪,是噁心!”他道。
“你!”我怒氣衝衝的回頭,卻觸及到他滿目的殺氣,愣在了原地。
我帶着滿肚子的怒氣和疑惑回過頭,視線掃過弧度瞬間又立即回過頭。我注視着身後河道旁的植物,先是一驚,隨後狂喜。
凌墨軒失神了一會兒,待回過神發現少女像游魚一般扎入水裡不見了蹤影。他略微一驚,忙衝過去跳入水中,伸出手去尋少女的蹤跡。然而剛伸出手,一陣被尖銳物刺破的痛楚從右手指尖傳來,麻痹的感覺從傷口處迅速向上蔓延。他憤怒地看着水下模糊的身影,最終雙目一黑,栽倒在水中。
我從水底浮上來,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鮮空氣,右手捏着一支從河道旁折下的花枝。花莖上有幾根倒刺,在眼光下呈現出硃砂一般的紅。曼陀硃砂,莖上的刺美若硃砂,帶着令人麻痹的汁液。雖對人體無害,但被刺中者將在兩個時辰內無法動彈,陷入昏迷。
我費力的將他高大的身體拖上岸,我沒那麼狠心,並不想淹死他。但等他醒過來,我早該走出這片林子了。我將他拖到一片柔軟的草地上,他全身都溼透了,黑髮如墨貼在頰上,睫毛像一把打溼了的扇子安靜地垂着,脫去了平日裡的冷漠與邪虐,此時的他安靜的像個孩子。我忍不住伸出手去觸碰他的臉頰,皮膚像絲綢一般的柔滑。然而下一秒我立刻縮回手指,揚手打自己一個嘴巴。該死的,我在做什麼?這種緊要關頭,我還有心情調戲美男!
我悻悻的看了他一眼,然後轉過身,沒入林子深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