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他和白雲飛都過得很好,生活也一定改變了許多,不知不覺我已經把它們當作了兄弟,最好的兄弟。
我想他們心裡也應該是這麼想的。
雖然我們並沒有過多的交流,過多的接觸,但我知道我們是熟悉的,是知己的。
我一直都很好奇萬家到底是何等模樣,村中所有人都怕他們。我母親離去前留給我唯一的話就是離姓萬的人遠一些。
但我卻記得曾經我母親對着夜空說過“吾雖無能,吾子命薄,雖吾仙去,但吾子必然繼之。”只是我母親從未對我說過。可我確定那個時候她一定知道我在背後偷聽。她是故意說給我聽的。
天色昏暗,空中飄起細雨,細雨夾着雪花,是春天來了,沒換一個季節都會下一個雨,春天是細雨夾着雪花,換到夏天的時候是暴雨夾着雪花,秋天是漫天的黃葉夾着雪花,冬天則是下着許多冰渣夾着雪花。這些都是老天給我們的提示告訴我們到來的是什麼樣的一個季節。可是無論是什麼季節這裡都一樣,都是翠綠了的柳葉,漫天飄舞的雪花,地上的人兒若無其事的忙碌。
他們都如同在夢境中一般,又像是在等待着什麼。
我也和他們一樣在等待,我在等待有人告訴我那天我母親爲什麼要在夜裡說那句話。在等人告訴我爲什麼這個上空永遠都會飄着雪,掛着如火般的太陽。夜裡總是有殘缺而明亮的月亮。明亮的夜夾着明亮的雪。
今夜月只有一個缺角,是每年中月最圓的時候,而今夜也是沒有人出門的夜,據說是村子西邊的死人山上的死神會出來掛號,也就是說,他會告訴村子裡的人,今年會有哪些人會仙去,會在那個時候離去,讓他提前做好準備。只是我從未遇見過‘死神’。村中也從未有人提起過自己遇見過‘死神’。
距離西山最近的人家是萬家。萬家的老爺叫萬賈人,他的夫人叫佳人,據說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而他還有一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只是他的兒子和女兒都並非他夫人所生,村中極少數人知道這個秘密。而我就是那少數人中的一個。我是在牢獄中聽說的。是去年我路過萬家門口的時候與萬家的僕人發生的衝突,一氣之下就打了起來,具體什麼事我也忘記了,好像和我母親有關。
那萬賈人好像和我有什麼仇似的,非得殺了我不可,我雖打人,但也未到要殺了我來贖罪的地步,在萬賈人的威逼之下村長特意爲我設了個牢籠,將我關了半年,看守的是萬家的人,我喜歡喝酒,但我是隻喝不醉的,每一次喝完酒後都喜歡大睡一覺,只是每一次都睡不着,只好躺在橋上看雪,只是那牢籠中沒有雪可看。我就閉着眼想象着我躺在橋上的‘幸福時光’。也許是那僕人以爲我睡了,就和來送飯人閒談了起來,聊着聊着就聊到了萬家小姐的事。說萬家小姐如何如何的漂亮,聲音如何如何的動人,若是能娶她做老婆就是折壽百年也無怨。另一個人則是笑着說,那萬碗兒並非萬夫人的女兒,是萬老爺和別的女人所生。
說道這的時候兩人聲音小了許多。我本就無意去聽,他們不說了,我倒也覺得安靜許多。
暗牢,就是沒有光,一個人,有些寂寞。
不過我不在意,我雖是在牢中,但牢外還有一個人陪着我受苦,我不能隨意走動是因爲我是犯人,而他並非不能動,還要時刻擔心着我逃跑,過着提心吊膽的生活,我累了可以放心的睡,他累了也得提防着我。
我就這樣想着,其實有人比我更可憐,我就覺得安心了。
只是無論如何,無論我身在何處,我都會想起我母親的模樣,記得她那天在夜裡說的話,記得她離去時對我說的話。
我討厭記起她。
亮如白日的夜,我又來到萬家門外,看着獨特而華麗的大門,門外的僕人低着的腦袋一晃一晃的。眼睛微微睜開又閉起。
應該是太累了,既然那麼累又何必如此委屈自己呢,和我一樣豈不很好。至少不用擔心捱罵,不用擔心別人鄙視的目光。
我移動腳步,‘咔嚓’一聲,我低頭一看,是一根乾枯的樹枝被我踩斷了。我撿起樹枝,罵他待在那裡不好,偏偏要待在我會經過的地方,人人都知道我在橋上睡覺,所有他們都寧願饒幾里路也不願與我相逢,你倒好,我要來,你反而在這等着。活該。我將樹枝丟棄在一旁。看着門口的兩個僕人,不由的覺得他們的可憐之處。好好的一個男人又何苦寄人籬下,受人侮辱,爲他人做狗。
我寧可做個痞子,也不要做他人的狗,主人風光則狗也風光,若是惹主人生氣了還得捱打,若是主人厭了,你這狗也的走了,又是何必呢?
我繞到另一側,圍牆較矮,但也有六七尺多高,我一手撐着牆,輕輕的推了推,左腳先起,右腳跟上,翻了個跟斗,人穩穩的站在圍牆之上,月光將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我朝較近的那棵柳樹跳去,雙手緊握垂下的柳枝,開心的裂開嘴角。慢慢的滑到地面。
寂靜的院子裡種滿了百合花,純白色,還有些草,什麼顏色的草都有。有股淡淡的藥香,還夾着一絲茉莉花的香味。
我無心觀花,繞道一座小房子下,聽着裡面的動靜,有腳步聲,隨後又是一陣歌聲,聲音是那麼的熟悉,可我想不起那個人是誰,我繞道窗邊,從破舊的窗子望去可以清楚的看見裡面唱歌的人,她身穿鵝黃色的寬大長裙,赤着腳,腳掌上有顆很大黑字,她轉動這身子,可長裙飄起,露出白而修長的腿,長長的直髮,直直批下,將整張臉擋住。
歌聲停下,她也停止了轉動,一陣淒涼的笑聲響遍真個萬家院子。有幾個僕人提着燈籠趕了過來,我隱藏在較茂密的花叢中。
“別唱了,老爺聽見了會不高興的。”領頭的男子笑聲的說道。那女人輕輕的點頭,恩了一聲。她真的安靜下來了。
她安靜的躺在鋪滿乾草的地面上,從散亂的頭髮中隱約看見她嘴角上勾起的笑。我將臉向那窗子靠近了些,那股茉莉香要濃烈許多。
我清楚的記得,剛纔這座房子周圍沒有茉莉花香。
而那女子睡去,卻又多了股花香。我一直很熟悉茉莉花香,以前母親還在的時候她總是在房間裡灑滿茉莉花瓣,一股淡淡的清香散在破舊的房間中。
她那天真的笑容又浮現在我腦中,我奔跑着離開那破舊的泥巴房子,我討厭憶起她的模樣,討厭她的一切,莫名其妙的討厭。
明月照着大地,我奔跑在叢林中,無數斷枝的聲音也無法使我停止,無數的鳥叫,每一聲都像是在啄食這我的心一般。很痛,可我沒哭,也沒有流淚。在心中想着我那座橋,想着那個窩,橋上翠綠色的藤蔓,河岸翠綠色的柳葉。
我撲進那個窩裡,抱着鋪墊的草,不停的嘔吐,不停的嚎叫。
“你這又是何必呢?”一個很勾魂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我記得我從未聽過這個聲音。她是誰,我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在想她是誰,而並未回頭看她。
“既然不想面對有何必去尋。”她又說道。
你是誰?我問道。
“我不告訴你,你在叢林中奔跑撞到我了,我來找你。”她天真的語氣,還有天真的笑容。這些我都能感覺到。此刻我不想再知道她是誰了,我只想逃,逃得遠遠地,逃到沒有人的地方。
我真的逃了,聽見她在身後笑,高聲傲笑。
我絕望的奔入河中,慢慢的昏迷。手緊緊的握着口袋中的酒瓶。
我醒來的時候又是豔陽高照的天氣,空中飄雪,柳枝隨風揚起,像是在嘲笑我,我第一次覺得有人在嘲笑我,用鄙視的目光看着我。我拋開被褥,從窗而跳。摔倒在堅硬的地面上,又在草地上打着滾,不停的嘶喊,彷彿又看見了那個我在萬家院子裡看見的那個女人,又聽見了她在唱歌,又好像看見了我在昏迷前遇見的那個女人。
悲憤的嘶喊,可我並未流淚,也未哭泣。
可我覺得我比在流淚,在哭泣還要可憐,還要可恨。
做無謂的堅強,還不如放生哭喊。將所有的悲怨都喊出來,將所有的恨都發泄。
我好像又累了,又睡了。
只是這一次醒來的時候心要舒暢許多,不在覺得壓抑,這個世界還是那麼美好,翠綠色的柳葉,雪花散落。風微微吹起。
我站在窗邊閉眼享受着。感覺像是有什麼東西觸碰這我的肩,慢悠悠的回過頭,看着站在我身後的女子,有些黑暗的肌膚上有雙迷人的眼睛。那雙眼睛就足夠讓她覺得驕傲了。她是幸運的她有雙讓所有的女人都嫉妒的眼,都是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她有着這個世界上最美的窗戶。她將手中的鏡子正面擺在我臉前,看着鏡中的人,我又四處打望了一番,發現周圍只有我和鏡子後面的女子。我才確定鏡子中的人是我。
你把我的頭髮剪了。我有些不滿的問道。
“鬍子也剃了。”她俏皮的玩弄着手中的鏡子。見我目露兇相,她急急得奔跑出去。“哥哥救我。”她的聲音很大,很動聽。
我追出門去,看着站在她面前的沈威,想來,那女子應該就是他嬸嬸的女兒劉菁了,十五六歲的模樣。嬌小的身體躲在沈威後面,半張腦袋從他身後露出。
這樣子挺好的呀,沈威說道。
哦,我隨意的應了聲,有些尷尬的笑了笑,我看了看自己的身體,還好衣服還在
我該走了。我對沈威說道。
他只是點了點頭。
以前他總是和我一起搗亂,也就是去年我被關起來後就不在有聯繫了,想必是那天晚上想找我玩,恰好遇見我摔進河中救了我吧。
這些時間他也被他嬸嬸給管教乖了,他嬸嬸還給他說了門親事,是村子東面南家的女兒,叫南宮兒。也是個絕色美女,配他這個一無所成的男兒也有些委屈的了,但沈威是個好男兒,我相信他一定會爲了南宮兒而努力的。而我和他卻註定不會在有交集了。
明天是我娶親的日子,你會來嗎?沈威問道。
我搖着頭,說道,人家是個好姑娘,別辜負了她。
我沒了兄弟,也沒了酒。
搖搖晃晃的在街道上走着,那是一條屬於萬家的街道。街道兩旁做生意的也是萬家的人,他們家就像小孩子過家家般的生活。自娛自樂,沒有人想去招惹他們,他們反而會在招惹你,你若不理他。他就在你眼前晃悠,如同蒼蠅一般。
雪如灰,人如粒。
隨意散落,隨意孤獨。
我只是其中一粒,原本我周圍也有其他的灰粒,可是一陣強風吹過,把我們吹散了,就算我們會再一次相遇,那也不同了,也許曾經的灰已經成了此刻的雪,或者是凝結的冰。
不知不覺我盡然到了村長的酒館,既然來了,若不喝幾杯又怎麼對得起我這個痞子的稱號。我拖着承重的腳步,一步一個腳印的走進店裡,白雲飛癱在長凳上睡覺,雁南歸則是在櫃檯打理。“百年無一客人的店開來坐啥。”雁南歸嘆息着。
我坐在凳子上,凳子‘吱吱’的叫着。還有一股發黴的味道。聽見聲音雁南歸轉過臉看着我。我微微一笑。
他抱着幾壇酒和我坐到一起,還沒等我開口他就喝了起來。
一個勁的灌酒。見我不動他也就停了下來。
“怎麼不喝”
我沒有理會。看着他的臉,蒼老了許多。看來他的日子過得並不好。有太多的感情堆積在一起。滄桑太多。
你怎麼了。我沒心沒肺的問道,臉上依舊在笑。
“還能怎麼了,這世界也真他媽的奇怪。你說這麼個破地方,有那麼一條街自家人賣東西自家人買,還有這破酒館,他媽的一年也沒一個客人。”他還在喝酒,還在笑,露出暗黃色的牙齒。“我終於明白你爲什麼會這副模樣了。”
我是什麼模樣,我自己都不知道,他又怎會知道。我不禁笑了起來。
“這他媽就是一個等死的世界,有什麼可奮鬥的。”他依舊大笑,眼中帶淚。
“瞧那些人,他們都知道自己的結局,都知道明天會如何,何必天天做着同樣的事,天天……”他不在說了,酒勁上來,他開始趴在桌子上放聲的哭泣,我從未想到他也會哭,他雖然脆弱,但他卻不是一個會哭的男人。如今他盡然懦弱的趴在桌子上抱着酒罈。哭得如此狼狽。
白雲飛終於從他的凳子上起來了。輕輕的拍着雁南歸的背。嘴角帶笑。
“真的好奇怪,這麼平靜的地方爲什麼會讓人感到那麼絕望。”他嘲笑的看着天,看着雪,看着門外飄動的柳枝。門口來來往往的人。
是憂,是傷;
我灌滿了我的酒瓶,繼續在街道上流浪。搖晃的行走,突然感覺到有人在用羨慕的眼睛看着我。
多麼平靜安詳的日子,人們早起晚歸,田間勞作,毫無勾心鬥角,養些家禽,養個孩子,也可以養幾個孩子。不愁吃也不愁穿。
每日都依舊,到了快要死的年紀還會有‘死神’提前來通知你,你至少可以坐到有備而死,你有很多時間安排事情,等你都安排好了再慢慢的等死。
這就是一個等死的世界。
我們都在等。
他們忙碌,他們重複這生活,也許只是知道了自己的明天。也許是在等待明天,是等待雪花散盡,等待天地毀滅。
橋下的水依舊清澈,但沒有魚,記得我母親說過,河裡是有魚的,可是我卻從未見過。
站在橋上,我又想起了萬家,據說萬賈人都四十歲了,依舊如同少年般年輕,而他們依舊忙碌,可他們不想是等待,更像是期待。
我回到那個在等待着我的窩,靜靜的躺着。等待夕陽西下,等待殘月升起。我又喝了幾口酒,依舊仰面躺着。突然烏雲飄過,月光被遮擋。一陣陣慘叫劃破夜空。約有兩個時辰之後烏雲才散去。月光依舊。
柳兮,人兮,人何戲。
爲何而生,爲何而戲。
每日都在演,都在看,都在等。
我閉上眼,睡着了,做了個夢,夢見我走進一個很神奇的山洞,裡面有玉雕的桌子,有金酒杯,有好酒,有美人。
碩人兮,友也。
是個好夢。
我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掛在正空了,周圍很近,沒有人勞作,沒有人行走。
我依舊喝着酒,搖搖晃晃的走着。
晃到村長家院子前停了下來,看着院子裡聚集着的人。其中也有萬賈人,他坐的很直,目光嚴厲。
“村長,這個地方不能住了。”說話的那個青年我認識,他叫張哲,小時候我們一起玩過,自我母親離去後也就不再一起玩了。
村長看着躺在他面前的人,七個女子,其中也有南宮兒。沈威蹲在南宮兒身邊,用手撫摸着她的臉,昨日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兒,此刻且躺在地上一言不發。
“這幾個女子原本都是在家中待嫁的,此刻……”村長說了一半有嚥了下去。
我的目光停在了萬賈人身後的女子身上。想必那女子就是萬婉兒了。果然傾國傾城,只是此刻已沒有人願意在看她一眼。
“萬老爺,村中就你家最有勢力了,你說幾句吧。”村長看着萬賈人,萬賈人搖着頭,無賴的站起身,對村長鞠了個躬,有些沮喪的低着頭。
“我萬某並非本村人,難拿主意呀!”
沒有人反駁他的話,想必這一點是算準的,“既然你難拿主意,我可否替你做個主。”村長毫不猶豫的說了起來,又看了看我。我也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眼神。
“老村長請講。”萬賈人倒是禮貌的讓了起來。
“在你們姓萬的未來之前,我們村並無死神之說,只是你們的到來纔有了這個說法,我想請你們離開楊柳村。”村長說完,所有人都開始議論紛紛,多數是站同的。
萬賈人禮貌的點着頭,“我……”
還沒來得及等他回答,我就急着堵住了他的話,“我看也不必走了。在這過的好好的,若是突然離開也會有些不習慣,這對村子的影響也不好。”
我知道我又說了一段不受人肯定話,可我不後悔。因爲我一直都做着不受人肯定的事。
我只知道他們一定不能走。
我拉着村長到裡屋,村長也讓大家都休息一會兒,沒有人反對,都只是站在原地不動。
“我想知道他們都在等待什麼?”我有些無禮的說道。
“什麼?”村長好像不明白我在說什麼。但我確定他一定明白。
“他們都在等待什麼?我覺得所有人都在守着那個秘密,爲什麼我不知道。就連白雲飛和雁南歸都知道,我怎麼不知道。”我焦急的問道。
“你不知道?”村長好像明白了。
我肯定的點着頭。
“柳兒綠兮,風雪飄兮,生命可延續矣。柳枝苦兮,風雪停兮,人隨物下陷矣。萬氏生兮,不可長兮,萬氏長兮,天神怒兮,人隨物需逝矣。這段話你可聽過。”村長問道。
我搖着頭,我確實沒有聽過。好奇怪的文字,我不禁感嘆道。
“所有人都在等待命運的到來,只是最經發生的事太多了,都怕了。”村長嘆息聲蔓延了整個屋子。
‘柳兒綠兮,風雪飄兮,生命可延續矣。柳枝苦兮,風雪停兮,人隨物下陷矣。萬氏生兮,不可長兮,萬氏長兮,天神怒兮,人隨物需逝矣。’爲什麼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我卻不知道。
“一直都留有這麼一句話,也許是你母親未對你提起罷了。”村長說道。“她也許是不想讓你像個傀儡般活着。”
“可我卻像個傻子般活着。”我緊握酒瓶,那是我唯一的依靠,我把自己都寄託在一個酒瓶身上。萬氏,可活不可長,可長,人隨物逝;是死亡的預兆。
“從剛纔的情況看來,萬賈人是乎是願意離開楊柳村的。”我說。
“是呀,他離開了,我們的壓抑也就少了一分。”村長佈滿皺紋的臉又皺到了一起。
“他們也可以說是爬山涉水來到這個村子,爲的也不過是長命二字,又豈會輕易離開。”我說道。“能讓他們離開的理由只有一個,那就是他確定自己可以擺脫短命的命運,然而我們這個村子也將會消失,所以他纔會急着離開。”
“也許是吧!”村長的嘆息聲延長了許多,“就算我們不同意又如何,他要走你又豈能擋住。命既如此,又何必苦苦喘息。何必——何必做無謂的掙扎。”
“爲何不可,只要萬賈人還在這個村裡他就不會行動,若是他擺脫了短命的命運,那麼這個村子也就沒了,若他擺脫不了我們就可繼續活着。村子依舊還在。只要拖着萬賈人就有法子。”
“我並不是沒有想過,誰能拖住他,你能讓烏雲擋住明月,你能在兩個時辰內放幹七個少女的血液,而且還毫不留痕跡。”村長絕望的眼神中佈滿的血色,之中融入了太多的絕望。
我不知道,我也不能,可除此又何來他法。這是一個進來容易出去難得村子,西面是死人山,東面是望不見邊際的江,南面和北面都是懸崖,萬丈多高。又要如何上去,渡江又要如何度。死人山,進去的人又有誰活着出來過,這些所有人都知道。
能如何?難道只有待命。
我無言,也無能。
“既然不能改變何不遂命,給大家一個幻想。”村長推開門,叫幾個長的壯的男子將我困在了屋裡。
我知道,所有人都知道,爲何要抱着那個沒有希望的幻想活着;
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幻想,爲何還要去想。
幻兮有多長,命兮有多難。隨命而生兮,是命而從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