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梅,萬碗兒依舊在等待。
我依舊迷茫,我只想救小巖,只想救小巖。哪怕她不愛我,我也愛她。
我是個醉人,沉迷與酒。
那天我和萬婉兒一起走在楊柳村的街道上,也走到那個我一直都躺着的橋上,一股陌生的氣息將我與那橋隔開。
遠遠的我看見橋上站着一個人,豔紅色的長裙,微卷的長髮隨意的披在身後。我的身體向那個方向移動着。萬婉兒伸手拉住了我。
“不想她死就別過去。”萬婉兒脆弱的說道。
“我們回去吧,你也累了。”我說道,萬婉兒點着頭。雪白的衫衣夾在雪中飄舞。
“今天好像是十五。”
“你都到萬家一個多月了”她感嘆道。
“你都知道。”
“我知道。”萬婉兒說着又開始咳嗽,她身旁的丫頭又不停的叫着拍着。
直到看着萬婉兒進屋我纔回頭,有種直覺在告訴我她在想我說什麼,但又不能直說,我想着她的每一個動作,沒一句話,都沒有頭緒。
‘等我哥哥,在半個月前,我就在再沒有見過他了,以前他都會按時給我送來藥,若是他在不來我就無緣在與他相見了’只是第一句
‘無處可尋,只有等他來。’這是她說的第二句話,第三句話‘回吧’,第四句就是‘不想她死就別過去’她好像知道我今天回去見南詔才故意跟着我去的。
只有等她來,如今我所經之處都會留有鷹圖,想必萬賈人也是處處防範着我。她既不能死,可她也不能來。若是她來了也未必逃得過死字。
——‘你到萬家都一個多月了’‘我知道’
共六句話,到底是什麼?她想說什麼。
第一句話的第六個字是半,第二句話的底六個字是有,第三句話只有兩個字,第四句話的第六個字是別,第五句話的地六個字是一,地六句只有三個字,第一個是我。
半,有,雙,別,一,我。
雙是二,一一乃事事。
我細細的想着她的每一個動作,就連她的咳嗽都是那麼的可怕,每一次咳嗽都像是在大斷什麼,又像是在延續什麼。
或許我明白了。
——或許是想說事事有她,讓我不必太過擔心吧!此刻我只能這麼想。若是有她的幫助我想南詔是不會有事的,那麼我也就放心了。
可她爲什麼要幫我。
整個萬家院子,只有萬婉兒的門前有梅,也只有她會賞梅。我走到梅花樹下,她依舊在賞梅,淚光閃閃,期待的看着遠方。
“何必如此沮喪,你哥哥一定會來看你的。”我略帶悲傷的說道。
她淚珠滑落,斜靠在柱子上。丫頭站在她身後。“他會來,可能他來之時也是我去之時。”
“不會的,事事皆有因果,你有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你哥哥也未做過,天是明事理的。”
“不知有多少好人不得善終,也不知有多少惡人富貴一世。”
“事事不同,結局也會不同。”
“小姐,天涼,回屋歇着吧。”那丫頭又開始催促了。
我淡然一笑,豁然一笑,“天涼,注意身體,你哥哥若是來了一定會回屋去看望你的。”
“他若不去呢?”她眼中的淚水滑落。小小的櫻脣微張。
“若是他來看見你站在雪中定會傷心。”
“也是!”
丫頭摻着她回房,我站在雪中,賞着殘梅。
紅如血液,白若冰霜。
我提筆在枝幹上寫道“四季飄雪梅不依,煙雨暗淡香難擬。鬱郁愁容悶鬧傷,纖弱細柳讎一一。”
我知道雪飄雪融,那些詩只有我知道,不知不聞,我只是想救小巖卻不知爲何會捲入那麼多人,萬婉兒,萬巖,還有南詔。
回到房間的時候萬賈人依舊在等。
“你回來了。”平淡無奇的聲音,是不詳的前兆。
“我今天出去了。”
“我知道。”
“你喜歡婉兒。”
“是,我愛她,想娶她。”他既然問了,我何不說愛呢?若他真將碗兒嫁與我,那麼至少可以將南詔打發走,我的直覺告訴我南詔是愛我的,若是讓她知道我是一個見利忘義的人,她也就不可能冒險了。若她不愛我,也不在意我,那樣也好,隨便找幾個人把她趕出楊柳村就好了,讓她永遠都不在來到這個地方。
“在想什麼呢?”萬賈人的聲音又恢復了以往。
“沒什麼?只是想不到我心裡想什麼你都知道。”我淡淡的說道。
“我不知道,只是你的行爲告訴了我,今天你們剛一起回來,你回到房間後不到一個時辰又跑去她的門外,若不這樣想我還能怎麼想。”
“你可同意這門婚事,我是什麼樣的人,什麼樣的家境你都是知道的。”
聽到我的話萬賈人仰面大笑,‘啪啪’的拍了幾下桌子,“我相信你,日子就定在後天,明日我就讓人準備。”
“不用了,就今天吧。”我說道。
“今天未免太過倉促了吧。”萬賈人臉色立刻跨了下來。
“那就定在後天吧,婚事不可心急。”我符合這說道。
“好——好”他說了兩個號好字,人便離去,他人雖已離去,可笑聲依舊。
風吹在身上刺骨的疼,我又急着回屋披上風衣,走到萬婉兒的房間將這件事告訴了她,她細細的琢磨了一會兒,也沒有反對,我將目光投向她身後的丫頭,萬婉兒給了我一個放心的眼神。雖然我與萬婉兒這幾次見面都有她的幫助,可心中依舊對她帶有懷疑。
“椏蔫,去給我多拿些衣服,我要陪李先生出去走走。”那丫頭聽了微微一笑,退出了房間。
“原來那丫頭叫椏蔫!”我有些感嘆道。
“有什麼不可。以前那丫頭總是不說話,一副無精打采模樣,常常挨父親罵,我呀就給她起了那麼一個名字,枯木枝椏,情緒低落,不聲不響的,沒想到有了那個名字後她反而精神許多了,偶爾也會說些話了。”萬婉兒俏皮的說着。
“是呀,只會說,小姐該回了,小姐天涼,小姐小姐。”我學着椏蔫的模樣說着,萬婉兒樂呵呵的笑着。
不但笑,還活蹦亂跳的。
“你的身體?”我問道。
“沒事,這幾天我都有喝藥。”她好像察覺到了什麼,原本有些血色的臉突然間又黯淡下來。
“明天你和我一起去見我母親。”她平靜的說道。
“呵呵,我都把你母親忘了。”我尷尬的說着,卻是如此,我從未想過還會拉扯到她的母親。
“你放心吧,你的事我都知道。”她又強調着,生怕把這事給忘了。
“你怎麼會知道?”我問道。
“現在不是時候說,等成婚之後我們會有很多獨處的時間。”她湊到我耳邊細細的說道,一臉謔弄得表情,見我沒反應她又細細說道,“隔牆有耳。”
我才配合這演了下去,“原來我這麼笨。”
“你現在才知道呀,你這麼笨我纔不要嫁給你呢?”她嘟着嘴,故不理我。
“我本就是痞子,要不你教教我怎麼變聰明。”
你一追我一打的,一鬧就是半夜,圓月高照,椏蔫拿着披風走了進來,萬婉兒生氣的說道,“你個丫頭,動作怎麼這麼慢,拿個衣服去了那麼半天。”
椏蔫低着頭不語,我一旁輕笑。
“小心點。”我扶着萬婉兒,動作甚是親密,真像是對剛成婚的小夫妻。
椏蔫跟在身後不語。我偶爾也會回頭看看她,生怕她跟掉了。不過事實證明我的感覺出錯了,我們剛走幾步她就在身後叫道,“小姐——小姐”
“什麼事?”萬婉兒擔心的走了回去。
“是誰寫的詩”她指着那梅枝說道。
我敲着她的頭說道,“一驚一乍的我還以爲什麼事呢?”
“這事可嚴重了。”椏蔫正經的說道。
“有多嚴重”我問道。
“其實也沒什麼,若是李先生寫的那就不嚴重了,別人寫的那可就不得了了。”她故弄玄虛的說道。
“婉兒,這像是個不聲不響的人嗎?”我問着萬婉兒。
“都說了,是我給她改了個名,然後把她的人也給改了。”萬婉兒說道。
“那她原名叫什麼?”
“嘰嘰喳喳”
“哦,那你以後又叫嘰嘰喳喳了。”我對椏蔫說道。她者是把目光投向萬婉兒。
萬婉兒者說道,“就聽李先生的。”
果然後面的一路她都沒有在說話。直到回房的時侯我說,你以後還是叫椏蔫好了,整天像個枯草似的也怪嚇人的。
我的話剛說完,她底下的眼睛一下這就亮了起來。
踏雪,一步一個腳印,心隨着腳印一步一步的下限,最後難以自拔,我到底要走到什麼地步,我到底在做什麼。
坐在窗前一夜未眠,雙眼通紅。
我到底在做什麼?有很多時候我都覺得我忘記了自己的初衷。
我從寬大的袖子中取出匕首,將匕首很放與牀上,刀口朝上,我閉上眼,倒在刀口之上。我無法娶她,我不能娶她。
小巖,我不可對不起你,無論你是愛我或不愛,我都要聽你說,在你未說不愛我之前我絕對不會做出對不起你的事。
“啊”輕輕的慘叫聲喚來了僕人。
“先生,怎麼了。”僕人焦急的扶起我,我搖搖頭說不知道,好像被什麼東西釘住了。
“是先生的匕首。”那僕人倒是挺幽默的,不但不急着找大夫,反而陪着我說笑話。
“怎麼可能是我的匕首,快叫大夫。”我催促着。
他不急不慢得說道,“不着急,傷口不深,不礙性命。我略懂仙術可以爲你治療。”
“哦”我到想看看你有什麼仙術,能讓我的傷口瞬間癒合。
可是奇蹟真的出現了,百合花瓣四周散開,一股冰涼侵入全身。
“好了,先生。”他恭恭敬敬的說道,面帶笑意。
我一臉欲哭無淚的表情,難道我真的非得與萬婉兒成婚。
“我有些想睡。”我無可奈何的說道。
“天還未亮,先生快些睡吧。”那僕人說完便離開了房間。我細細的品味這他那句話。
天還未亮,先生快些睡吧。天怎麼可能未亮。從萬婉兒那回來,我就一直坐在窗口,知道太陽升起,我纔回到牀上,預謀了這一切,天不可能未亮。
我走到窗口,看着夜空,果然是夜空,雖然圓月高照,夜亮如白晝但確實是夜。我明明看見旬日初升,明明……
或許真的是我迷糊了。
想着我又回到牀上小睡了一會兒。醒來之時,已有丫頭爲我備水更衣。
小小的準備了一翻纔去了萬婉兒住處,看見萬婉兒一面愁容我不免好奇的問道,怎麼了。她給了我一個驚人的答案,
她說昨晚她回家左思右想還是覺得成婚不妥,若是沒有情人這層關係兩人頻繁見面確實招人閒話,但之前一直受人監視,婚後定也一樣,若是成婚定然是多了層不必要的麻煩,若是其中一人受傷,另一人常來看望,必然不會受人閒話,婚期延後。
天亮之際她便叫椏蔫備來熱水,故意不小心燙傷自己的腳,就在她呼救之時,來了個奇怪的人,她說她會仙術,便用仙術治好了她的傷。
平白無故的想,必然多添煩勞,我像個木偶般被過了一天。
東拉西扯下我見到了萬婉兒的母親,她母親叫佳人,住的房間很簡陋,並無過多的擺設,只有牀和櫃子,還有張小桌子。她母親並不漂亮,想必萬婉兒真的並非她所生。
在這個奇特的家裡,她母親竟然還能一臉平靜,倒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回來的路上我這麼對萬婉兒說。
萬婉兒說她母親從未踏出那個房門一步。
不由覺得有些可憐,一個活生生的人,竟然可以一生都生活在那個細小的籠子裡。雖然可憐但也未必不是好事,至少不用看見那麼多的憂傷和絕望。
“婉兒”我叫住了已經進門的萬婉兒,她不捨的回頭看着我。說道,“進來坐會兒吧。”
“比翼南飛,何能朝朝暮暮?”我說道。
“既是比翼定能朝暮相處,不然世人爲何都說,在天願做比翼鳥,在地願爲連理枝。”萬婉兒爲我添上了茶。
我喝了口,苦了喉,斷了腸。
“就好還是茶好?”萬婉兒問道。
“自然是酒好,我該回了。”
我走,她並未挽留。椏蔫一直送我到房內,一路上她都沒有說話,我還在笑她說把她的名字換城嘰嘰喳喳了就不會說話了,她也只是淡然一笑。雖然她的容貌比不上萬婉兒,但是個美人,畢竟呆在萬婉兒身邊還能有美可言的女子並不多。
我坐了下來,她也只是靜靜看着,我說,“你若再不走我可就脫衣服了。”
她竟淡淡道“我又不是沒見過男人脫衣服。”
“我的姑奶奶你終於說話了。”
“有茶嗎?”
“沒有,有酒。”
“要喝嗎?”我給她倒了杯酒,她竟看都沒看我一眼。只是自己端着酒壺接着倒了兩杯。
“喝酒吟詩才是人間之樂。”她端起酒杯,細細的抿了一口。“這酒是好是壞我也品不出來。”說完她又接着唉聲嘆氣。
“只要是酒就是好酒,只可惜我是個痞子不是詩人,不會吟詩作對。”我說道。
“梅枝上的詩就不錯。”她拿着酒杯在房內抓了一圈,每一步都走得很用力,然後又轉了一圈,只是這一次每一步都很輕。“我是個啞巴,可我也會說話,你是個痞子,自然也會寫詩。”
“你喝多了。”我躲過她手上的酒杯,只是我並不明白她要表達什麼意思。
“柳樹綠在寒冬時,乾坤可轉事人爲。世人皆知荼苦矣,無奈誦它甘如薺。”聽她說完,我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哭,那確實不算詩,可那確是實。
“我該走了,酒不可浪費,雖然我有喝過,可你也不可將它丟棄。”她眼帶淚水,淒涼的背影消失在雪中。
“酒乃我的至愛怎可浪費。”我將桌上的三杯酒都喝了下去。
只是我從未覺得酒會如此難喝,喝着會如此難受,彷彿要將我燒燬一般。
也從未覺得淡淡的檀木香會如此好聞,彷彿已經戀上它了。
“小巖,小巖,我該怎麼辦,我什麼都不知道,我能做什麼?”躺在牀上,看着漆黑的頂,看着迷茫的我,還有在等待的小巖,我知道她一定在等我。
閉上眼,睡一覺,然後做個美夢。
不要碩人,只要小巖和酒。
雪依舊,柳雖有綠,但已殘。
整日侵在不知所措的世界,等待着未知的命運,未知的命運也在等待着我。
乾坤可轉事人爲
誰謂荼苦,其甘如薺。小小丫頭又有何秘密,又爲何要告訴我。
三杯酒,取三;
我倒了一杯她又倒兩杯,倒兩杯她又喝了中間一杯,既喝,但又留下一些。
綠,可,皆,誦;寒,事,荼,甘;皆事人爲,皆事苦矣,實在是想不到這兩人都愛玩文字遊戲,又何嘗知道我只是個痞子。
若是錯了又要如何,我只是想救小巖,只想救小巖,爲何要我陷入你們的漩渦,又爲何要牽扯無辜的小巖。
萬巖,也許你纔是最可怕的人,也許就是錯在我不該相信你,在我見到小巖的那一刻就改想到。
我只是個傻子。爲何要將一個傻子拉入你們的漩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