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屏山公墓

就像晚上也有光明一樣,就像午間也有黑暗一樣,黑暗從未離開世界,同時,世界也從未被黑暗所掩蓋,就在這曖昧的顏色之中,接下來的一切依然會在註定命運齒輪中緩緩前行。

——卷首語

“喏!這些是關於七年前六月一日本地發生的車禍備案總集。”夏妍將一個塑封袋放到桌上,自己則在桌前大刺刺坐下,順手招呼過服務員點了杯拿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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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對面的黎銘微微皺眉,默不作聲拿過塑封袋,拆開取出一疊厚厚的打印材料,絲毫不理會夏妍像是要噴火的目光注視,他顧自翻閱起來。

“喂!”夏妍敲了敲桌子。“我費那麼大勁兒給你把這些東西搞出來,累的要死要活的不說,還得冒着被發現了記過的風險。”

“可你呢?一點表示都沒有誒!”

“謝謝。”黎銘頭也不擡,淡淡迴應。

“哈!”夏妍看着黎銘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氣就不打一處來,她簡直氣樂了。

“就一句謝謝就完了?還說的那麼不情願,好像我逼你說的一樣,切,敷衍!”夏妍甩了一個漂亮的白眼,可以某人正一本正經翻閱手中的資料,所以就算某女再翻一百次翻到眼角抽筋他也看不到。

“還有啊,你說你先來這麼久,連杯水都沒給我點好吧!”

“點了怕不合你口味。”

“藉口!”

“我結賬。”

“這還差不多。”夏妍撇撇嘴,招呼過服務員。“再給我來兩份芝士蛋糕,一份冰激凌,要這個超大號的。”

“好的,請稍等。”服務員小姐姐帶着職業性微笑,抱着菜單轉身優雅的離開。

“香草,去冰,謝謝!”夏妍衝着服務員的背影補充說道,說完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壞笑,繼續小聲咕噥。

“我想想啊,再吃點什麼好呢?”

對面的黎銘嘴角抽抽,終究還是沒說什麼。他搖搖頭,心下感慨:這丫頭莫不是屬豬的……

“喂!你什麼表情啊!”注意到黎銘的小動作,夏妍只當是黎銘心疼錢了,她心裡一陣暗暗得意,臉上裝出一份氣惱的樣子。

“該不會……我們黎家大少爺……心疼錢了吧?”夏妍陰陽怪氣的揶揄說道:“沒事,黎大少爺要是心疼了,只管說出來,小女子雖然身份低微工錢微薄,但還不至於沒了骨氣,強人所難。”

“呼——”黎銘長出一口氣,將手裡的資料合起來放到桌上。“這裡面沒有關於我所遭遇的那場備案。”

夏妍拍拍腦袋,蹙眉側顏。“都怪你打岔,其實我一開始就是想跟你說這個來着。”

“嗯?”

“我按照你所提供的肇事車輛信息檢索,結果顯示並無此車輛登記註冊,檢索空白。”

黎銘英挺的眉毛漸漸擰在一起,他的臉色不經意間變得蒼白起來。

“這……不可能啊……我明明……記得……”

“還有,我給你打印過來的是當地六月一日那天的記錄,而實際上我把全國各地在那一天的記錄都查閱過了,都沒有你說的那場。”

夏妍嬉笑的小臉兒此時寫滿了嚴肅,漂亮的眼睛裡也滿是凝重,凝重裡透着那麼一點點的“關切”。

“不可能!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黎銘呼吸逐漸粗重,他的聲音逐漸拔高,拔高的聲音裡掩飾不住的驚慌。他的聲音在這安靜的茶食店裡顯得異常突兀,惹得周圍一些食客紛紛側目。

夏妍見狀,忙湊上前,關切道:“你……還好吧?”

黎銘的狀態有些神經質,夏妍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在聽自己說話,她只能關切的看着他不停的搖頭,面色蒼白,嘴脣不住顫抖,哆嗦重複着“不可能”。

夏妍漂亮的眉眼裡寫入了擔憂,她甚至有些懊惱,懊惱自己爲什麼要告訴他這些呢?

然而她還沒有懊惱結束,黎銘突然發出一聲嘶吼,震得周圍的食客再次側目,黎銘便在這些人異樣的目光注視下猛的搬動輪軲,橫衝直撞的出了茶食小店。

“黎銘!你去哪兒?”

夏妍晚一步起身,一把拿起桌上的資料,一邊邁步追黎銘,一邊將胡亂資料塞入塑封袋,再一邊還得陪笑着向周圍的食客連說抱歉。

然而她還沒走出店門又被服務員小姐姐給攔下來了。

“小姐請稍等,這是您點的芝士蛋糕,冰激凌可能還得再等一下。”

夏妍心急火燎,擡頭望着街上橫衝直撞的黎銘她更是心急如焚,當下從包裡摸出幾張現金,拍到服務員小姐姐的托盤裡,順手拿過芝士蛋糕猛啃一口再放回去,然後邁開大長腿向着黎銘追去。

“小姐,你等等!”服務員小姐姐往前追了兩步,套裙包裹着的雙腿再加上高跟鞋註定了她追不上。

“不用找了!”遠遠的傳來夏妍含糊不清的聲音,聲音在風裡散開一股子甜膩。

服務員小姐姐有些發懵,她愣在原地,怔怔的看着某個風一樣的女子發足狂奔。

“可是,之前那位先生來的時候已經結了賬的呀……”

屏山公墓。

落日昏黃,和風徐徐。幾朵巨大的火燒雲漂浮在屏山之野上空聚散,不時變幻着形狀。

屏山有山,山不似懸崖峭壁那般突兀,它更像是一道潑墨了丹青的屏風掩映環抱在四周,故此得名屏山。

屏山公墓也因此得名,山腳下流過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溪,溪水甘冽,本無名,後人多於山中源頭汲水,得名爲寒溪。

風水學上講墓葬,大都講究個山環水抱,藏風聚氣。這屏山公墓的地形地勢好像還就正好應了這個局,當然這個消息是百姓坊間私下流傳的,**機關並沒有說明這一點,所以具體真假世人也不得而知。

但也秉着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心態,大都願意將死者葬在這裡。求的到底是死者安息還是生者心理安慰,這個……也不得而知。

曦曦就葬在這個公墓裡,在這屏山掩映,寒溪環流的地方沉眠。長眠於此,再無喧囂。

黎銘搬動輪軲,緩緩穿行在一排排一列列豎立整齊的墓碑間。夕陽爲這些冰冷的石碑籠罩上一層暖黃的色調,也爲黎銘孤單的身形拉長了身側的影,伴其左右,緩緩徐行。

他連同着他的影子,輕車熟路的繞過一行行排列整齊的墓碑,徑直來到某處停下。

他形單影隻,但並不是形影相弔。真正和他形影相弔的是他身前石在夕陽裡碑投下的陰影,還有他身後遠遠跟隨着的某個女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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