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高中的第二輪會考——物理、化學、生物的考試在梅河口市展開了。第一輪會考科目是政治、歷史和地理，已於高一下學期結束了。
志興、周鋒、呂良三人走出考場，在一間小餐館裡隨便吃了點東西，見離下午的化學考試還有三個鐘頭的時間，三人便商定到新華書店逛一逛……
書店裡，天文，地理、科教、文化……方面的書籍分門別類地擺滿了三個樓層，宛若一個書的海洋。在書的海洋裡，人顯得如此渺小，彷彿一個朝聖者面對自己心中的神像一樣。
廣播里正播放着古典名曲《春江花月夜》，時而舒緩，時而悠揚，時而婉轉，時而激昂……江水洗滌着人的心靈，明月照耀人的胸懷，使人在天上人間，江水在明月之間徘徊。
“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千鍾粟。”志興盡情地陶醉在書的世界裡，彷彿已達到了物我兩忘，天物天我的境界。
也不知過了多久，隱隱從哪裡傳來一個女子時斷時續的啜泣聲。志興合上書籍，凝神靜聽，聲音好像是從書架後面傳來的，而且似乎還如此熟悉。
志興緩緩地轉到書架另一面，只見一個粉衣女子蹲在地上，手裡捧着一本書，正伏在腿上獨自哭泣。
一見之下，志興不覺又驚又喜又疑，哭泣的女孩不是旁人，正是可瑩。
聽到有腳步腳聲，可瑩微微擡起頭，見來人是志興，亦是又驚又喜，又羞又愧……
“你……怎麼來了？”可瑩揉了揉眼睛道。
“你……怎麼了？”見可瑩兩眼腫得如核桃一般，也不知哭了多久，志興關切地問。
“我……”
“這麼哭了？”
“我……看書看的。這本書……太感人了。”
可瑩輕輕的將書向空中一舉，志興見書的封面上寫着《穆斯林的葬禮》，不覺一愣。
“你……看過嗎？”可瑩柔聲道。
“高一暑假裡看的。裡面的寫作手法極其巧妙，兩條線分開寫，最後合二爲一。”志興苦笑一下道。
“韓新月死得太可惜了……”可瑩說完，又覺揉了揉眼睛。
“是啊！悲劇往往更容易撼動人的心魄。”此時音響裡着正播放着《梁祝》，志興頓了一下接着道，“如梁山泊與祝英臺。”
“生活中爲什麼有這麼多的悲劇呢？”可瑩嘆了口氣道。
“有時候……悲劇也是最好的結局。”志興苦笑一下道。
“你看的什麼書哇？”可瑩心猛的一顫，連忙岔開話題道。
志興將書攤開，書皮對着可瑩。
“《隋唐演義》，我好像看過電視劇，你很喜歡古典小說嗎？”
“小時候家裡窮，那時只有一臺收音機。很喜歡聽單田芳播講的評書，《隋唐演義》、《楊家將》《呼家將》……等到後來識字了，也就漸漸迷上了古典小說。”志興的眼裡閃着淚珠，談談一笑道。
“這種書現在都沒有人看了，真是太老土。”
“我感覺這是我們這個時代的悲哀，在中華民族五千年的傳統文化裡，有許多東西是值得我們去繼承的。可現在已經很少有人去讀書了，讀的話也多是些武俠、言情、甚至是網絡、玄幻之類。我個人認爲，古典小說有助於我們瞭解歷史，現代小說使我們懂得生活，武俠小說也弘揚俠之大者……唯有現在新出的一些網絡、玄幻小說，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垃圾作品，裡邊充滿着太多的商業，黃色，暴力，權欲，物慾……把人都教壞了，其寫作水平更見一斑。”
志興侃侃而談，見可瑩正呆呆看着自己，疑惑地道：“怎麼了”？
可瑩臉一紅，慌忙低下了頭。
“唉……跟你說簡直是對牛彈琴。”見可瑩沒有什麼反應，志興不覺一笑道。
“嘶……你再說一個。”可瑩舉起了拳頭，擡頭看着志興，心裡又是委曲又是氣憤。
“別——別——我最怕你的‘化骨綿掌’了。傷了我倒沒有什麼，弄壞了書籍還得賠。”志興自知失言，連忙訕訕一笑道。
“幫我挑一下，我想買本書。”可瑩剜了志興一眼，放下拳頭一笑道。
“你手上那本不是很好嗎？”
“我都看過了”
“哦，那《平凡的世界》吧”
“你在這呢？找了你半天了。”王玲突然出現在了可瑩面前，轉而又看到了志興道，“林志興什麼時候來的?真是有緣呢。”
“來了很久了。”志興淡淡一笑道。
“你……一個人嗎？”
“跟周鋒、呂良一起，這兩個小子也不知道走到哪裡去了？”
“哦。”王玲低下頭，若有所思，轉而對志興歉意地一笑道。”我想讓穆可瑩陪我去買件衣服，不知道你同意不？”
“我哪有權利限制她的自由哇？”志興窘笑一下道。
“我們……先走了。”可瑩剜了王玲一眼，從書架上找出一本《平凡的世界》看了志興一眼道。
志興微笑着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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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上，車說馬龍，行人絡繹不絕，一片忙忙碌碌的景象。
志興、呂良、周鋒三人沿着街道一路走着，忽然看到前面不遠處聚集了一堆人，似發生了什麼事。
三人走上前去一看，人羣中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正獨自哭泣。圍觀的人羣發出一片議論聲。
一個道：“這個女孩子怎麼了？”
另一個道：“不知道，已經在這裡哭了很久了。”
這一個道：“是不是被大人遺棄了”
還有一個道：“看樣子不像，好像是和大人走散了。”
一個又道：“大人一定急瘋了。”
……
一個熱心的大媽俯下身子，試着詢問小女孩發生了什麼事。小女孩誠惶誠恐地看着眼前這位陌生的大媽，反倒哭得更厲害了。
正當大家素手無策之際，人羣中走出一個粉衣少女，她從衣兜裡掏出一張白色手帕，先是爲小女孩擦去臉頰的淚水，然後又替小女孩擦了擦鼻涕，最後蹲在小女孩面前柔聲道：“小妹妹，不要哭，跟姐姐說怎麼了？”
志興、周鋒、呂良三人眼前一亮，這少女不是別人，正是可瑩。可瑩的身邊，王玲也蹲下來安撫小女孩，她從包裡拿出一支棒棒糖，遞給了小女孩。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看着眼前這兩位面帶微笑的姐姐，感受到了一種溫暖，竟止住了哭聲。她從王玲手中接過了棒棒糖，像小熊維尼貪婪地偷吃蜂蜜一樣，開心地吃了起來。
人羣中發出一陣嘖嘖的議論聲，世界就是如此簡單。
“小妹妹……你媽媽呢？”見小女孩不哭了，可瑩試着問道。
一提到“媽媽”，小女孩從嘴裡抽出棒棒糖，又委屈地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模糊不清的道“媽……媽……媽媽……不……不見了……”
看樣子，小女孩果真是和母親走散了。對於懵懂無知的小孩子而言，母親無疑是她的整個世界。
“報警吧！”志興提議道。
可瑩、王玲一驚，擡頭一看，見是志興、周鋒、呂良，自是喜出望外。
“那邊有一羣穿制服的人”人羣中，一個道。
“是城管。”人羣中，另一個道
“去跟他們說一下吧”人羣中，這一個道。
“說也沒用，他們纔不會管呢？”人羣中，那一個道……
“同志，你好，那邊有個小女孩和她的媽媽走散了。”志興追上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城管道。
“什麼？”城管眨了眨眼睛看着志興，眼角的黑痣不停地抖動。
“那邊有個小孩和她媽媽走散了，你們……”
“這個不歸我們管……”不待志興說完，城管便打斷了志興的話，轉身繼續向一個挑着雜貨的中年婦女追去。
那婦女拼命地跑，突然腳下一拌，重重地栽倒在地上，日用小雜貨灑了一地。婦女趴在地上仰天長嚎……
“什麼東西？”周鋒氣憤地道
志興的心中一陣絞痛……
志興和周鋒從一間“話吧”裡走了回來，一臉興奮地對着周圍的人道：“我們剛纔已經報警了，原來半個小時以前這個小女孩的媽媽已經報過案了，現在警察正向我們趕來……”
人羣的氣氛一下鬆動起來，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輕鬆的笑容……
可瑩看了志興一眼，臉一熱，轉身對着小女孩道：“小妹妹，一會兒你媽媽就來了啊！”
聽到自己的媽媽要來了，小女孩的臉上露出了天真和開心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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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三個週末，志興都和呂良到女生209宿舍玩耍。他（她）們在一起談古論今，在一起猜謎做遊戲，偶爾還在一起打打撲克……
剛剛從女生寢室回來，志興躺在牀上，靜靜地注視着天花板發呆。
思念彷彿洪水一樣，一旦決堤，便成汪洋之勢，肆意地在身體的每一個角落裡蔓延。在思念的泥沼裡，志興似乎已越陷越深，有一種迷失自我的彷徨和迷惘。瞬間的滿足只會讓思念更加強烈，這種感覺大概就像吸鴉片一樣，每吸一次，毒癮就會加深一次。
志興下鋪的呂良也躺在牀上一言不發，呆呆的望着牆上出神。沉默良久，呂良突然問志興道：“林志興，你說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
見志興不語，呂良不覺晃了一下牀架。
“什麼？”志興一驚道。
“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樣的感覺？”
“喜歡一個人就是她開心時你開心，她不開心時你也不開心，不管你開不開心，都希望她能開心。你時常渴望見到她的身影，聆聽她的聲音，陪伴在她身邊。”說到這兒，志興忽然覺得這話如此熟悉，似在哪裡聽過，想了想又補充道，“跟她說話時，你會緊張；看她眼神時，你會慌亂；面對她背影時，你會平靜。即便是看着她，你也會想她……”
志興的話說的很動情，彷彿把呂良帶入了一個聖地。
“你覺得王玲這個女孩怎麼樣？”沉默良久，呂良突然問道。
“王玲這個女孩成熟、穩重、落落大方，有一種玉潔冰清的氣質。”說到這兒，志興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怎麼了？你是不是喜歡上她了？”
“你真喜歡上她了？”見呂良不語，志興突然來了精神，將腦袋從上鋪探下來道。
“其實我對她的感覺一直都很好。”
“怪不得最近我看你看她的眼神有點特別。”
“高一時，她坐在我倆前座，那個時候只覺得她成熟穩重，很有思想；上了高二，我和她分到了一個班級，她經常問我問題，感覺她挺好學的，也很聰明；最近通過和她進一步相處，我發現她還有清純可愛的一面，而且很有內涵……所以……我感覺我可能真的喜歡上她了……”呂良目光炯炯地道。
“老兄，你成熟了。”志興淡淡一笑道。
“唉——我現在都要痛苦死了。”呂良長嘆一聲道。
“你比我強多了！你和王玲在同一個班級，可以天天看到她，而且……你還和穆可瑩同桌……”志興苦笑一笑道。
“其實當時是穆可瑩主動要求和我坐一起的。”呂良忽然想起什麼地道。
“是嗎？”志興若有所思。
“開始我也不明白，後來我想可能是因爲你。
“因爲我？”志興此驚非小。
“原來我和你是同桌，我想她可能是想從我身上感受一下你的氛圍吧？”
“哦！“志興恍然大悟，全身好像燃燒了一般。一顆心狂跳不止，對可瑩的思念和憐惜在瞬間激發了起來。
“你說我該怎麼辦？”呂良道。
志興剛欲說什麼，這時周鋒，趙大遷和許天權走了進來。
“聊什麼呢？神神秘秘的。”周鋒笑着道。
志興剛欲開口，被呂良打住了。
“沒……沒什麼。”呂良不無緊張地道。
周鋒看了呂良一眼，狡詰一笑……
83
這日晚課後，志興和周鋒在回寢的路上遇到了一起，兩位好友一路並肩向寢室走着。
“呂良的事你聽說了沒有？”幾句閒聊過後，周鋒忽然神秘的笑笑說。
“什麼事呀？”志興滿臉的疑惑。
“你不知道嗎？”
“不知道哇”
“這小子太不像話了，我以爲他不跟我說，還不跟你說嗎？”
“到底怎麼回事啊？”
“走，回去問問他就知道了”……
寢室裡，呂良已先一步回來了。他把書枕在頭底下，一個人躺在那裡，愣愣地望着牆壁發呆……
正在這時，志興和周鋒從外邊走了進來。呂良看了兩個人一眼，又將目光移回到牆壁上。
“咋地了？讓人給煮了？”周鋒將書丟在自己的鋪上，坐到呂良的鋪上一笑道，“你小子挺牛啊！做啥事都喵巧的（偷偷摸摸的），連我和林志興都不知道。”
“啥事呀？”呂良看了看周鋒又看了看志興道。
“我也不知道”志興自是一頭霧水，遂淡淡一笑道。
“還裝呢？你向王玲表白的事！”周鋒直截了當道。
志興一驚，轉而認真地看着呂良。
“我還沒有來得及告訴你們呢，你們怎麼知道呢？”呂良先是一愣，轉而臉一紅道。
“陳晗……現在全中國的人都知道了，都說你小子傻了吧唧的。”周鋒一笑道。
“知道就知道唄！這又不是什麼丟臉的事。”呂良心一橫道。
“你小子真牛！”周鋒一挑大拇指道。
“怎麼回事呀？”志興關切地問道。
呂良臉微微一紅，緊接着便把事情的整個經過講述了一遍……
早上，呂良早早地來到班級，悄悄地把事先準備好的一張紙條放進王玲的文具盒裡，心懷忐忑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候王玲的到來……
當呂良看到王玲和可瑩的身影在操場上出現時，心頭當即一陣慌亂，他開始爲自己的舉動而感到後悔。然而此時班級已來了很多同學，一切都已來不及了……
王玲和可瑩走進班級，她看了呂良一眼，見呂良一副神色慌張的樣子，心頭不覺生疑。
王玲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放好書包，打開文具盒，正準備拿筆，忽然看到裡面放了一張紙條，還沒等王玲反應過來，她的同桌盧朋便一把搶了過去。
盧朋生得身材清瘦，兩道劍眉顯得神采奕奕，一雙圓眼顧盼神離，面色微紅，貌似潘安。雖稱不上風流倜儻，倒也算得上玉樹臨風。
“啥呀？我看看。”王玲還沒來得及制止，盧朋已搶先拆開了紙條。
呂良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盧朋看了一眼，不覺一笑，竟大聲地讀道：“從認識你那刻起，你就給我留下了美好的印象。通過進一步接觸，你的善良，你的氣質，你的清純……深深地吸引着我……”
王玲一聽，深感不妙。臉紅的像天邊的彩霞，急忙欲往回奪，盧朋向旁一閃，隨後竟拿着紙條跑開了，一邊跑一邊繼續讀道：“我知道，我已經深深地愛上了你，而且不能自拔。你開心時我也開心，你不開心時我也不開心。不管我開不開心，我都希望你能開心。我渴望與你共登高山，我渴望與你同遊西湖，我渴望與你攜手漫步，我渴望與你同看夕陽……無論你接受還是拒絕，我都永遠愛着你。
一生一世最愛你的人：呂……良……”
盧朋讀到呂良時，眼睛睜得如斗大，表情噎在那裡一動不動。
教室裡，同學們的臉上開始還溢滿了看客的笑容，待盧朋讀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呂良身上，嘴巴張得大大的……霎時，教室裡變得鴉雀無聲，彼此的呼吸聲和心跳聲清晰可聞。
盧朋開始讀自己寫給王玲的信時，呂良嚇得面如土色，脈都快沒了。及到此時，事情已經到了無比尷尬的境地，呂良反倒豁出去了，索性鼓足十二分的勇氣，挺起胸膛道：“沒錯！就是我寫的。”
教室裡的同學們先是一愣，隨即響起了陣陣鬨笑……
盧朋訕訕一笑，將紙條還給了王玲。王玲心頭火氣，杏眼圓睜，抓起紙條狠狠地丟在盧朋的臉上。盧朋顯得無比尷尬，然而自知理虧，倒是敢怒不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