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國的皇宮,規模要比大曜國的小很多,就像大曜國皇宮的一個天禧殿。
夕顏擡頭望向黃昏的天際,暮色沉靄,落日金輝,透過飛檐翹角,投映在空曠的殿前,殘陽如血,那遠處升起的煙華恍然如夢。
見夕顏止了腳步,耶律齊正要上前攙扶,被夕顏輕輕打開他的手,正色道:“二皇子請前面帶路。”耶律齊見她的表情嚴肅,心無旁騖的模樣,只能生生的收了手,作勢向前一伸,“這邊請。”
踏上殿前石階,耳邊傳來隱隱的絲竹之聲,隔着一道屏障,只見屏風後,燭影搖晃,珠簾流紫,一片融融暖意。
夕顏輕笑了聲,“看來你們已經商量好該怎麼處置我了?”
說罷,也不等耶律齊,徑自往殿內走去飄逸長髮貼着耶律齊的臉頰掠過,幾縷涼意,讓耶律齊醒神,忙一個健步上前,拉住她的手臂,“記住,等一下你不要多說話,只聽我的就好了。”
“這個自然,”夕顏向他福了福身,退後一步讓他先走,自己跟在他的身後。
耶律齊無奈,領頭踏進殿內。
琥珀酒、夜光杯,殿內一片靡靡之音,觥籌交錯間,玄帝見到進門的耶律齊,高興的招手喚他:“皇兒,你來晚了,快過來。”
殿內的歌舞停了下來,歌舞伎們紛紛退後,爲他讓出一條道來。
耶律齊攜着夕顏,快步上前,給玄帝請安。“父皇,兒臣將杜姑娘帶到。”
而夕顏只是以普通的禮節,向玄帝行了個福禮。並未下跪。
見着她的舉動,一邊的大皇子耶律北立刻拍了下桌子。“見到我北辰國地皇帝爲何不跪?”
夕顏站直身子,眼望着他語調和緩,“我乃大曜子民,只跪我大曜國的皇帝。”
耶律北打量了她全身,不依不饒。“你身上穿着我北辰國的服飾,當然要跪我北辰國地皇帝。.16K小說網電腦站,16K.CN更新最快.”
拉拉自己身上的衣服,夕顏淡笑道:“這一路被擄北上,身上穿地衣裳多有破損,無奈只能換上北辰國的衣裳,不至於殿前失儀,若是北辰國有我大曜國的衣服,那自然最好了。”
大概他們沒有想到,夕顏一介弱質女流。會說出這麼有骨氣的話,一時全場譁然。
耶律齊跪在地上,看着面前光可鑑人的地面。不由地笑了,她的倔強。總是讓人難以招架。知道她不是一個輕易就會退讓的人,可自己還是不由自主的栽了進去。
玄帝倒並未在意。只“哈哈”大笑了兩聲道:“原來大曜國的女子居然有如此的勇氣,皇兒你也快快入座,宴席已經開始了。”
耶律齊起身,拉夕顏在左手邊坐下,爲她斟了一杯酒。歌舞繼續,坐在對面的耶律北,見着耶律齊對夕顏的親切模樣,悶不吭聲的喝着酒,眼神陰沉地盯着夕顏看。
感受到不善意的目光,夕顏微微側了頭,眼角的餘光望到耶律北地目光一直跟隨她,心中生起了不快,冷了臉轉過身子。
耶律齊見她轉身面對着他,眼中閃過一絲訝異,在見到耶律北直勾勾的眼神後,一切便了然。
今天地酒宴,是爲了慶祝他能夠平安歸來,這樣地場合,實在不適合夕顏出現,無奈父皇答應耶律北的要求,讓他將夕顏帶來,此刻看到耶律北盯着夕顏地目光,他就想立刻帶着夕顏離開。
沒想到,耶律北灌了幾杯酒後,徑自端着酒杯站了起來,踉蹌着腳步站到了中央,由於不知他的用意如何,一時間舞樂皆停了下來。
杯中的酒灑出了一些,耶律北穩住身形,向玄帝拜道:“啓稟父皇,兒臣聽說大曜國的女子個個多才多藝,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說着他轉身看着夕顏,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讓夕顏一驚,“不知杜姑娘能否賞臉,讓我等領略一二呢。”
夕顏正猶豫間,只見耶律北一揮手,就有侍女模樣的人端來琴凳、琴案放置在大殿中央,又有一個侍女從後走出,手中捧着一尾七絃古琴,放置在琴案上。
“一時間準備倉促,只來得及備下古琴,還望杜姑娘能爲我們北辰國的皇帝演奏一曲。”
這陣帳哪裡倉促,分明是早有準備,夕顏皺了下眉,擡頭看向耶律齊,見他也是眉頭緊鎖,垂在桌下的手緊緊握成了拳,今日的安排,想來他也是不知情的。
殿中的內臣一時討論正熱,由於說話的人數衆多,殿中只聽得到嗡嗡聲。
夕顏輕嘆一聲,整了整衣衫,站起身來到琴案前。
殿內的嗡嗡聲立刻消失,見到夕顏的舉動,所有的人都安靜了下來。
夕顏向玄帝福了福,也不看站在她面前的耶律北,轉身在琴案前坐下,手指撫上琴絃試音。
低沉,哀緩的琴音響起。初時,呢喃婉轉,如九曲迴腸讓人舒心,惹人憐意,細細聽來,竟然是北辰國的一首曲子,講述的正是兩國交戰,無辜百姓民不聊生的場景。
衆人的面容皆一凜,耶律北的臉上也一片寒意,他的本意是想讓她當衆出醜,好羞辱她一番。卻沒料她選了這麼首曲子,一下子將衆人的心又帶回了那個金戈鐵馬,生靈塗炭的場景。
耶律齊見夕顏撫琴的模樣,菱脣緊抿,眉宇間流露着隱約不羈的倨傲,漆黑的大眼專注的盯着自己翻飛變幻的手指,周遭的一切被她擯棄在外。
殿內燈火通明,七彩琉璃宮燈絢麗的光投射在她的臉上,留下一個個淡淡的陰影,襯的她的臉分外的白皙,淡淡的像有層煙霧籠罩着她的臉,而她的眼中也盈盈出現了水汽。
琴聲不止,一聲聲猶如敲晶碎玉,及至尾聲越來越急,七音俱震,猛聽得“鏘”一聲,琴音嘎然而止,餘韻嫋嫋仍在大殿圍繞,唯一突兀的便是琴上那根斷了的弦。
殿內一片寂靜,沒有人說話,夕顏便在這一片沉寂中,推琴站了起來,又向玄帝行個拜別的禮,也不管耶律齊,頭也不回的向殿外走去。
待衆人反應過來時,夕顏已經走出了殿外,耶律北望着她遠去的身影發呆,只覺一個身影從身邊掠過,定睛看時,才發現原來是耶律齊已經衝出殿去,不由看的眼睛眯了起來,脣角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
殿外,睿文正來回踱着步,見夕顏出來忙迎了上來,見了夕顏的臉色也不做聲,伸出雙手將她的一雙柔夷包裹在其中。
感受到指尖傳遞過來的暖意,夕顏擡頭,對他笑了笑,淚珠卻已經不由自主的滑下臉頰,她擡頭望着天,吸了吸鼻子,用濃重的鼻音說:“今天沒有月亮,不知道明天會不會是個好天?”
睿文剛要伸手爲她擦拭淚水,耶律齊的聲音便從她身後傳來。
夕顏回頭,見是耶律齊,忙伸手擦去臉上的淚痕,語調冷漠的說:“還有何事,二皇子?”
聽到她的話,耶律齊的腳步頓了頓,“我送你回去。”
“二皇子客氣,夕顏自己可以走,況且這晚宴是爲了慶祝二皇子平安歸來,少了你怎麼行?”夕顏轉過身,跟在睿文身後,下了玉階往宮外走去,那裡有馬車在候着,能夠送他們回到耶律齊府中。
夕顏的話像激怒了耶律齊,他一把拉起夕顏的手,拖了往外走。
“你做什麼?”夕顏驚叫。
睿文正待上前拯救夕顏,被耶律齊身邊的人擋住,不讓他靠前。
夕顏被他拉着快步往外走,叫了兩聲,見他沒有停步的打算也不再叫,只隨着他急匆匆坐了馬車回府。
“你不是一直都不相信我嗎?今天我就將一切都告訴你。”耶律齊狠狠的盯着夕顏,只說了這一句便不再言語。